第一章 微型演唱会
“泰勒~~~~~呀~~~~泰勒。”
“泰勒~~~~泰勒~~~~看这里。”
巨大的声浪充斥洛克菲勒广场。
陈云狼狈地从狂热的fans中挤出来,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放眼望去黑压压看不到头的人头,不由得苦笑。
2009年5月29日,红遍全球,被人称为乡村最顶尖歌手,小天后泰勒*史威夫特经过几个月的外地巡演,今日在这个小小的洛克菲勒举办露天演唱,答谢歌迷。
陈云早早就来到这里排队,凭借着年轻力壮,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面。
在泰勒出现的时候,陈云拿着手机就狂拍一通,完成了多年以来的夙愿,呆了一会,在人群中他实在是透不过气,只好转身挤出去。
看着手上手机上照的十几张泰勒*史威夫特的相片,自得一笑,终于近距离看到她了,不容易呀。
陈云是个狂热中又冷静的泰勒歌迷,他喜欢泰勒的歌,有种令他回到少年时代的魅力,却不是很喜欢泰勒这个人。
又看了看还在不停尖叫,跳动的人群,随便找个可以靠墙的地方坐下来,闭上眼睛,欣赏起欧美乡村小天后带来的音乐风暴。
音乐的起伏带着他的思念越伸越远。
陈云老家在中国广东,家里原本是全中国最早发家的一批,陈云出生时,父亲已经成为很多人羡慕的万元户。
父亲在族里同辈中排第七,同一脉的上头有两个远嫁的姐姐,哥哥和两个弟弟都是住在同一条村,全以种田为生,兄弟几个妻子平时不时过来家里坐坐,拿些用得到的东西,老妈也不跟她们计较,每次都还是很热情地招待。
每当过年的时候,县里各个单位的领导头头都会过来家里坐坐,与父亲聊聊天,特别是银行里的头头,过来时不是带着饼干就是糖果,这也是小陈云最开心的一天,有红包拿又有零食可以吃。
随着陈云的长大,家里越来越富有,光是房子就修了三次,一次比一次豪华。父亲也越来越忙,有时一年只回来一次,小陈云差点就以为家里来了怪叔叔。
在陈云七岁过年的时候,家里出事了,父亲的几个兄弟提着菜刀上门,向父亲讨要几十万的巨款,理由是父亲叫他们去工地几个月,却没有给够钱他们。
老妈看这架势,忙把小陈云抱到屋内,自己又冲出来与几个亲家兄弟对峙。
陈家的动静太大,很快就围了一圈的热情邻里。
小陈云畏惧地看着几个怒气冲冲的叔叔,那白耀耀的菜刀在阳光下刺得他睁不开眼。
父亲毫不畏惧,指着几个兄弟道:“我平时待你们不簿,你们家里有事时,我无论在哪里都会帮你们解决,做了几十年的兄弟,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们,又是出钱,又是出力,你们还不满足?”
老妈却是不愤,指着几个小叔和大伯,当场就骂开了。“你们几个上去广州四个月,工地都没开工,就回来了,我们家还给了你们一人五万,你们凭白得到这么多钱,现在不满足,还想要更多,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面对着老妈的指责,叔伯几个也恼怒了,提起刀就想冲上来,邻里几个热心人马上死死拉着,还边喊着:“有事慢慢说,有事慢慢说,都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呀。”
父亲见势已经不能再谈下去,拖着还想上去理论一番的老妈退回屋内,把门紧紧锁住。
拿起桌上的电话就打给公安局,简单地把情况说出来,挂断后脸色阴沉地坐下。
看着父亲大马金刀的样子,陈云心中父亲的样子不断变大,擎天撑地,心里的惊慌慢慢被抚平,他坚信这个世界没有父亲解决不了的问题,父亲一定会保护他周全。
屋内大家没有说话的兴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门外还不时传来漫骂声。
突然,“砰,砰”两声巨响,吓得陈云从椅子上跳起来,父亲站起来,左手护着老妈,右手护着陈云,顺手拿起轻便的椅子当武器,缓缓退到角落。
三双眼睛紧张地盯着渐渐被砍得破碎的门,这是他们的希望之门,一刀一刀砍在门上,就像是砍在一家大小的心口上。
事隔多年,陈云都还可以感受到当时身上那种全身发冷,绝望得令人窒息的感觉。
度秒如年,短短的时间内,陈云仿佛是过了几个世纪。
“砰”
“啪,啪”
厚实的木门再也支撑不住,被人一脚踢倒。
是小叔。他右手持着菜刀,嘴角带着冷笑,一步步地从背后的亮光中走过来,犹如刚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魔。
父亲倒吸了一口冷气,显然也被小叔此时的凶悍形象吓到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就调整过来,沉声喝道:“阿生,你当年结婚时,违规占用土地起新屋,政府的人要把你的屋子推倒,是谁帮你到处游说的?你当初出去打工时,是谁给你钱的?现在你就这样对我,就算你杀了我,也拿不到一分钱,还要被判死刑,想想你的子女没有父亲的情形!”
都到了这个时候,父亲还是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却不知道这只会让已经红眼的某些人更眼红。
小叔冷冷地笑了,“你是给过很多钱我,但是这都不足你的百分一,我是你弟弟,问你拿点钱,你应该给我的,之前你跟我说合伙开发工地,结果我去了广州你就只给我五万,你跟我说的是五十万,不给我钱,这口气我咽不下。”
父亲紧紧握着椅子,盯着小叔的眼睛道:“那个工地的情况你知道,开发商在拖了四个月后资金断裂离场,给你们的那几万都是我自己掏钱,我这样做没亏了你们吧?”
“我不管,你跟我说的是可以拿五十万,你不给我,我就不让你好过。”
小叔说着就要举起刀,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大喝,马上有几个警察冲了进来,几下就把小叔给制伏。
这时一家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父亲看也不看眼露狠毒的小叔,热情双手握着一个警察头头的手道:“蔡局长,真是万分感谢,真是来得太及时了,再来晚一点,恐怕我们都要躺下,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尽管开口,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到,不能办到也会想办法尽量办到。”
蔡元培局长可是知道父亲在县时的人脉,经常是各位领导的座上宾,据说在市里都也有熟人,能得到他的帮助,以后的升职就不是问题,当下不敢怠慢,热情地道:“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寒喧完毕,父亲温柔地拍拍老妈太过紧握而发白的手,细声地安慰了几句。
蔡局长招呼了下属把几个持刀的叔伯押回公安局,自己则陪伴着父亲坐上了停在门外的警车。
没有好戏看了,周围热心邻里也就渐渐散去,他们还不停跟旁边的人兴奋地讨论着情节。
老妈默默收拾狼藉的现场,想到这几年自己一个人辛辛苦苦操持家业,丈夫独自在外拼搏,面对众多人的白眼和刁难,现在连最亲的亲人都反目成仇,不由得悲从中来,蹲在地上,掩面失声痛哭。
陈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地轻拍着老妈的后背,口中不停安慰:“不哭,不哭……”
临近晚上,父亲回来了,在饭桌上默默地吃完饭,父亲的心里很矛盾,中午在公安局时,蔡局长问他想怎么处理他的几个兄弟,这种情况可以定个重刑,刚刚上面发下了全面整顿治安环境的文件,这几个人算是撞在了刀口上,只要父亲一句话,马上就可以定下个涉黑罪,拉去枪毙。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坚决要他们坐牢吧,几十年的兄弟情不是一下子说没有就没有,就这样放了他们,心里又不甘心,自己一步一脚印地走到今天,经历过多少磨难,受过多少打击,才有了今天,现在几兄弟二话不说,直接提刀上门,令他很是寒心。
他在犹豫不决。
奶奶撑着拐杖,深一步浅一步,慢慢走了进来。父亲连忙上去扶着奶奶坐下,奶奶拉着老爸的手,边擦眼泪边跟老爸说情,希望能够放了小叔几个,她不希望辛苦几十年,也没有多少年好活了,到头来还要白头人送黑头人。
奶奶不知不觉已经七十八了,脸上的老人癍越来越多,大有连成一片的架势,再也不复以前那个貌美的妇人了,自己也差不多接近四十了。老爸转头看向陈云,这小子也已经这么大了,换个环境可能对大家都好。
心里有了决定后,父亲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淳淳安慰着年老的奶奶。
第二天,父亲就出去市里,极其快速地买下一套公寓,第三天全家搬去了公寓里住。
小叔他们只不过是在警察局里呆了半个月,就被放了出来,大伯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儿子还在集市上扬言悬赏父亲的命,这是陈云在市里听到的传言,真还是假?都不重要,陈云的心里已经把他们几个全部拉进了黑名单。
时间飞逝,陈云就在市里一直到读完高中,父亲被兄弟反目搞到毫无以前的豪情壮志,资产在中国高速发展下也显得不是那么显眼。
父母两人为了让陈云出去见识下世面,在2006年就出资让陈云去美国的内华达大学攻读金融。
刚来美国的陈云不熟悉英语,上学,放学,三点一线地生活,那时可以说是陈云的一个人生低潮,周围没有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别人说了他也听不懂,美国人的名字又长又难记,到了现在陈云都还没有认识全,而班上记得有陈云这个人的就只有坐在他旁边的几个黑人。
如果是一般人,相信没有几天就过不下去,陈云却是习惯了,在市里他也很少跟同学们说话,兄弟反目的事对他影响太大,打从心底对陌生人有种戒备。再说不懂英语那就学,听不懂?没关系,音乐是不分国界的。
偶尔让陈云听到了泰勒*史威夫特的歌,甜美的歌声一下子就走入了他的世界,让他兴起了好奇心想看看可以唱出如此好听的歌的人是谁。
经过几番的指手划脚,好不容易终于让他得知了那首歌名《our
song》是泰勒*史威夫特,一个新出道的乡村歌手唱的。上搜了有关泰勒的视频,一下子就被里面漂亮的泰勒迷倒了,狂热地喜欢上泰勒。
随着英语听说能力的增长,有关泰勒的收藏品越来越多,泰勒经常爆出与男友分手的消息终于令到他冷静下来,这里是美国,不是在中国,泰勒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交男朋友当然是她的权利。
虽然对泰勒有点失望,但是歌还是要听的,所以他选了这个可以临近听到她歌声的城市打工。
陈云静静地听到完场,看泰勒登上保姆车远去,才站起来拍拍屁股沾上的灰尘,四周又恢复平时的冷清,心里有些怅惘若失,人生如烟花般灿烂繁华,转眼已经到了2009年,惜日那狂热的少年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