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第 276 章
沈兰珏的话像是一道预言,紧接着周寅也被网罗进婚礼筹备中。周寅本就是待嫁的新娘,而她要参与其中的准备在于配合着宫中女官进行各种尝试。
试穿嫁衣。嫁衣要完全与她身材贴合,而她在嫁衣尺寸决定后便要保持身材,避免过瘦或者过胖届时穿嫁衣时不美。
试各种妆容。直到试出最适合她的那一套妆容为止。这时候模样完美反而成了坏事,因为任何一套妆容在她脸上都分外衬她,让人完全分不出高下,只觉得这个好,那个也好。
试各种首饰。这个花样与说法便多了,国库虽然空虚,但无论皇上还是皇后的私库却不空虚,何况还有沈兰亭这个恨不得将全部身家贴补给周寅的,从头到脚各样首饰简直能将人的眼闪花。
要试的远不止这些,但周寅的一日还要再被瓜分,恶补起宫廷礼仪来。与过去学的礼仪不同,过去她学的是身为女郎在宫中行走的礼仪,但她即将嫁入宫中,要学的则是如何做一名太子妃。
学做太子妃还是太早了,只是婚礼上的礼仪就足够人学个天昏地暗的了。
因皇上为周寅与太子定了婚事,谢荷不好越过东宫的婚事先行结婚,这便单在府上。谢家倒不着急,总之为她慢慢相看着。
旁的不说,谢荷以其独到的眼光指出了婚服上设计的不足之处,直让尚服局拉着她要彻夜长谈。
原本已经确定好的婚服图样需要一改再改,周寅也需要承受着谢荷与尚服局的吹毛求疵一而再再而三地试穿改良后的婚服。
倒是谢苗闲了下来,好在谢薇长大不少,如今能说能跳,两个人也可以互相解闷儿。
宫中被皇后派出的女官们一开始也很好奇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未来太子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直到见了周寅,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而越与她相处,她们越发陷入虚幻与现实的恍惚中。
世上本不该有这么完美的人,但事实上他们又切切实实在与这样完美的人打交道。
模样反倒是这位未来太子妃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
她的性格是完美无暇的。与她打交道的女官们一开始都以为这是一位很难被说动的主儿,她年轻貌美,又将要是东宫的女主人,甚至可能是未来的大雍皇后。即使大雍如今正处在江河日下的阶段,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是一个大的王朝,周寅怎么算都该是在尊贵的范畴当中,所以无可避免地被人当作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的人物。
当然对于周寅来说她本身的人生也一帆风顺的,不过在外人眼中无父无母的她显然并非如此,但个中缘由只有她自己知晓,她也乐得在人们眼中做一个可怜的人。
人们总是会对比自己弱小的存在保持不那么多的防备,也更容易对之生出保护欲。
而作为女官们眼中的成功人士,周寅的性格却出人意料得好得不得了。
她讲话轻声细语,举止轻柔优雅,却毫不矫情做作,待人接物也都真诚至极。真心实意和虚情假意是可以被区分出来的,但女官们可以保证任何人对上周女郎那双眼睛都会毫不犹豫相信她的真挚。
不仅是待人真诚对人尊重,她脾气更是好到了让人没话说的地步。
俗话说泥人都有三分火气,而未来的太子妃却是连那三分火气都没有的。
她总是很好说话,无论拉着她试什么她都会有耐心地等待。而这份超乎人想象的包容时常会使女官们自发地感到惭愧,她们自己都觉得占用她的时间太久或是很麻烦她,但她只会轻柔地告诉她们没关系。
而她说出的「没关系」总会给人巨大的力量,即便是天塌在眼前也会让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感受到这份力量的不止有尚服局的女官们,尚仪局的女官们同样感受到这一点。
又因为她们要教授周寅礼仪而与她打交道的时间更多,她们更能体会到她个人品质与性格的优良之处。
她或许并不是她们教过学得最快的女郎,但一定是最认真、最刻苦的那一个。
学习礼仪的枯燥繁琐她们明白,所以她们更是做好了好言相劝或是厉声训斥的两手准备来让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将所有礼仪学会。
但她们完全没有用到什么计策,周寅就很听话地配合着学习礼仪了。
这固然让她们有种一拳打在棉花当中的无力感,但也悄悄因此松了口气。
周寅的一日如今十分充实,上午是要早早起了开始学礼仪的,下午则是被按在镜子前一坐坐到晚上,由宫人们为她肆意涂抹更换衣装。
她有着不厌其烦的耐心任人施为,甚至到了让女官们感到诚惶诚恐的地步。
她太配合了。
或许她展露出些不耐烦或是娇气,她们更好地哄着她这样才能心安。但转念一想这种想法反而是不对的吧,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怎么就把哄着捧着别人当成习惯了呢?
周寅像是并不懂她们心中的许多想法,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任人摆弄。
她的时间被女官们占满,就有人原本该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被挤占。而她的忙碌也在无声地向人们昭示着她正在为嫁给沈兰珏做准备,这实在让人恼火。人在恼火的时候容易犯下恶事。
司月是本来就要犯下恶事的,与为不为了周寅没有多大干系。
三年筹谋,便是他从皇宫大门开始安排人,这会儿也该将人慢慢布置到后宫当中去了。
他本就带着计划而来,每一步都是预先安排好的,有针对性的。
他的胃口很大。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大雍的皇帝身体变糟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做到的事情,但如果不是一朝一夕呢?
司月到大雍境内后将要到京城时曾救下过一名村妇,村妇见他们身份尊贵无以为报,最终说她有一兄长在宫中御膳房当值,诸位到京城后可以寻他来代自己报答。怕他们不信,她又强调她是兄长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兄长定会代她报她的救命之恩,而后又云云说了她兄长姓甚名谁,什么模样,要联系他该如何联系等等。
司月将此记在心中,但在当时却并没有表露出要用那村妇兄长的意思。
直到在京中站稳了,他才着人去查那村妇与她口中兄长的事。
村妇的的确确是村妇,那时候已经是数月之后,村妇依旧在村中照常生活。他的下属私下向村中其他村民查问过村妇的来历,她的的确确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在村中生活了二十多年了。
只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村妇口中的兄长并不是她的兄长,而是她的情郎。
对于司月来说这是无伤大雅的事,村妇的话反倒因为这个而更加可信。而她那情郎在御膳房中也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一个人,甚至他属于身份低微的那一种,要用都似乎无用。
即使如此,在那村妇眼中有这样在宫中当差的情郎是很了不起的事。
他这才盘算起与那情郎联系一番。知恩图报,他当然不会放过上天送到他手上的机会。这样不起眼的人才最好用,身份太高他反而不敢用。
而收腹一个有软肋的人对司月来说是一件极简单的事,但他并没有掉以轻心,还是让人去全力对付。
恩威并施之下自然是他说什么,那情郎为了村妇就要做什么。
出于警惕,司月自始至终不曾出现在那人面前过,他连自己在为谁效力都不知道,也不知自己每日偷偷往皇上那一餐中掺杂的药粉究竟是什么。
算来皇上服了这么久的药,是该见效了。
司月残忍地想,一旦皇上的药效发作,大雍国丧,那阿寅三年之内是嫁不了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