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鲤儿最近很嫉妒我。不仅仅是鲤儿,这园中的每一株花草树木,每一只虫鱼鸟兽应该都很嫉妒我。我自是知道原因的。
一切皆因那个仙女似的人儿。我觉得,她或许是看上我了。自那日起,她便日日来我跟前,有时是空手前来,与我说说话,有时是携着她的琵琶前来,对着我弹奏,有时也会拿着本诗集前来邀我共赏。我想,或许是因为我与众不同,春能开花,冬能结果吧。
“白荔。”她唤我的名字。
这名字是她起予我的,她说,红荔虽应我的品相,但却显得肤浅俗套了些。不如弃红皮,取白荔,既纯净,又脱俗。
“你说,抛开这张脸,寿王...嗯,那些男人们还会视我为珍宝,捧于掌中,放在心上吗?”她问我。
当然不会了!我这么想着。这话问的就跟“如果牡丹长得像狗尾巴草,还会不会有人来欣赏”是一个道理,你见过给狗尾巴草写诗的诗人吗?
“我觉得...说不定有一个人他会。”她又说。话间她有些失神,似是想起了什么人什么事,嘴角分明不带着笑,但却有股子温柔挂在脸上,是我不曾瞧见过的。
那人铁定是个瞎子!我有些激动,恰好一阵风吹来,随风而动,使劲晃了晃身子,连带着掉下几片黄叶子。
她唇角一动,连带着眼角也下垂了几分,轻轻弯下身子,拾起地上的落叶,语气中带着几分叹息:“非它之过,非你之过....”顿了顿,又道:“皆是我之过。”
我不懂她的意思,想告诉她,我只是一棵树,掉些许叶子实在常见不过,不必为我惋惜。可我说不出话,再者,看她那副出神的样子,分明望着落叶,眼底却漂浮着些其它的东西,我看不到底,却没来由的有些难受。
也不知这画面停留了多久,走廊那边传来阵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又多又杂,不似往日那般齐声,领头的更是带着急促和沉重。她闻声连忙整了整衣容,小心翼翼站起身,作礼于我身侧。
不出一会子,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出现在花园中,队伍最前面的是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这女子与我生平所见不同,似水,却没有水之柔和,似火,却又缺乏火的温热,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儿媳见过母妃。”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母妃?”女子秀眉一挑,“本宫只怕自己没有这个福分!担不起你这一声母妃!”
我见着她身子微微一颤,粉唇略启,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打断。
——“你休要以你那低贱之身妄想攀附日月光辉!收起你的狐媚心思吧!”
说罢,女子甩袖欲离去,临走又道:“罚你留跪此处直至寿王回府!”
浩浩荡荡的队伍如来时那般,浩浩荡荡地离去,只留下她在我身侧。我低头看她,跪的规规矩矩,挑不出半点错,明明连头都不曾抬起,我却感受能到她眼底的深邃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