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剑道伊始
山上白云起,地上垂柳青。倒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对,荒凉的山坡上点缀着一座座错落的厢房,最北处的那间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斑驳的痕迹落在墙角,方圆百来米寸草不生。而作为标配的柳树也被拦腰斩断,只留下一道锋利的剑痕。
时不时有一阵风,也许那是一阵风,夹杂着白色的光晕在地上被剪的干净的草上拂过,无声无息。
站在气流的正中的是个少年人,长发只虚虚地往脖间一扎,朴素的青色长袍下是双握剑的手。眉眼尚未长开,依稀可以见出一种冷意,而若其他人的视线挪开放在他手中的剑上,便会恍然大悟那不是冷意,而是一种属于凶器的凛冽。
慕子垣的手很稳地压低了使剑的重心,剑锋游龙一般的轻巧。他收剑回鞘,长出一口浊气。他在这间厢房里待了十六年,自出生起就被寄养在山中,跟着附近的宗派弟子修仙。山里实在狭隘,又少有灵气,有名气的大宗派不屑于来这种穷乡僻壤。
剩下偶然来这边转一圈的,都是些小门派的弟子,但即使如此,也是很多人来碰碰运气。于是很多散修驻扎在这里,想被过往的宗派看中根骨,结束杂乱无光的独行生涯,但往往只是待上三年就心灰意冷地离开。慕子垣沉得住气,三年又三年,其中有看得上他性格的宗派弟子,又再看过他根骨后摇头。
最近来的最勤的是个老人,有些本事,一手树枝便能震出一条长长的沟壑。
老人姓魏,这个姓氏是他自己不小心吐出来的,从此周围的人从叫他老头子,变成了魏老头子。还有些散修,见到他时会傲慢地笑一声:“魏老头这么大年纪,还在追什么修仙梦?“老头也不恼火,全当做没听到。
他在偶然遇到蹲在池塘边数鱼的慕子垣后,指导他学剑,慕子垣摇头,黑沉沉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背。
“怎么了,你觉得我不够格教你?”魏老吹胡子瞪眼地看了他半饷,还特地把自己裹在布里的长剑掏了出来。“这把剑陪了我三百多年,像你这么傲气的小鬼,我也见了不下三百多个。”
慕子垣的气质透着锐利,是以做什么表情都隐约有些不经意的傲慢,实则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见到魏老误会哑然失笑。
“我根骨不好,修仙一途……”他沉默了小会,撇过头去。
魏老这倒是开心了,虽然那层被白胡子遮住的嘴是看不见的,不过他的语调明显的轻快,还透着股循循善诱的微妙感:
“谁告诉你修剑必须要看根骨的?我告诉你,从前有个大能,也没有修为,但却从来没人敢小看他,他一剑挥出能够劈山断海,江河逆流,同辈的修士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的。我告诉你啊、这人就是剑宗的剑尊,你知道吧,千年前的大派剑宗,那时的辉煌无人能及!”
慕子垣隐约有点印象,他听过剑宗的名字,正因为听过他才感到疑惑,
“可是我听说剑宗不是除了那位外,再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修士了吗?而且自前任剑尊以剑证道失败陨落后还被其他门派吞没了。”
魏老倒也不恼,只是一双浑浊的眼睛又黯淡了一刹,复而又扬起头,又是一个精实的老头。
“门派没落了,传承还在。况且我只是举个例子告诉你,哪怕是没有灵脉的凡人,也可以走别的路子,证道修仙。而这需要的是比根骨更加重要的悟性。”
“正好我看你这小子悟性不错,长得灵俊,所以勉为其难教你几招罢了。爱学学,不学拉倒。”
慕子垣沉思片刻,单膝往地上一铺,学着印象抱了个不伦不类的拳。
“我愿学剑。”
魏老挑挑眉,把身上灰扑扑的道袍拍了拍,背挺得更直,却还是不忍露出一丝笑意。
“拜师礼可不是这么拜的啊,罢了罢了,我也不是什么迂腐的老古板,相反呀,我的那些同道都一成不变的尊什么血脉世家,实在是不够变通。你呀,遇到我这个师父可是走大运了。”他喜滋滋地一翘胡子,手指下意识抚摸着自己布包里的长剑,长剑随着敲击哐当作响。
谁知慕子垣竟然摇了摇头,虽然表情有些为难,但还是开口。
“呃……魏老,我只学剑,不拜师。”
这还了得,这不是白嫖别派的功法吗?魏老瞪大了眼睛,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学剑,那为何不拜师?”
慕子垣沉默了片刻,摇头,以难得诚恳之眼看着老人,“这有我的原因,您在我心中是老师,但是我暂时不能有师承。望您谅解。”
“当真不拜?”
“当真。”慕子垣深深的一俯首,就是他们自见面以来,慕子垣的头低的最下的一次。空气好像安静了,连风声都无法听见。他心知这样确实不好,但原因暂不能说。确实对不住魏老的一派情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老人悠悠的叹了气,像是被气到,又像是无奈。
“我还能拿你怎么办?不拜就不拜吧。我也不是老古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