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陪伴
月色从窗户透了进来,床上的萧自牧苍白的脸上全是汗,眉头紧皱着,表情很痛苦,一直在拼命挣扎,“殿下,殿下,醒醒,醒醒”,季司颜拉住他乱抓的手,一边焦急地唤着。
又过了一会儿,萧自牧终于恢复了意识,猛地坐了起来,却是直接将季司颜抱了个满怀,季司颜当场僵住,她从不与人如此亲近,一时之间还有点不得劲,她的身体先行一步,排斥地动了动,想要挣脱:“别动,让我抱一会儿”,萧自牧却是抱得更紧了。
季司颜果然不再动,萧自牧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身子似在发抖,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像哄小孩般,在他背上拍了拍:“殿下别怕,一个梦而已,都是假的。”
萧自牧闻言慢慢放开了她,扯过一旁的靠枕垫在身后,斜倚着,双手交叉枕在身后,双眼盯着床顶:“假的,也许你只是没有做过真的噩梦而已。”
季司颜罕见地没有反驳,其实她只是不知该说什么,这些天的相处,她很清楚地知道,萧自牧的心里有个解不开的结,他所有的纨绔、所有的玩世不恭,与其说是性格大变,不如说他在逃避些什么,一个被精心培养了十五年的人,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变得陌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回去睡吧,没事了”,萧自牧发了一会儿呆,身子一缩,又躺了下来,季司颜起身离去,毫无睡意的萧自牧茫然地躺在床上,心里想的却是,那个嚣张的小丫头会不会嘲笑自己,觉得自己太脆弱了。
正想着,隔壁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萧声,《清心曲》婉转悠扬,有静心安神之效,萧自牧笑了笑拉了拉身上的杯子,难得在梦魇之后,还能入睡。
季司颜站在窗边,目及之处,夜空漆黑,明月高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魔,她又怎会例外……
第二天,两人照旧在楼下安静地抄书,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德福提心吊胆地待了一上午,终于放心,看来他果然没有看错人,司颜姑娘比他想象的大度的多,昨晚被他家殿下那么戏弄,今天还能心平气和坐下来陪他抄书,真是侠女风范。
萧自牧看着是在好好抄书,其实一上午已经明里暗里偷偷瞥了季司颜好多次,昨晚的事,前前后后的加起来,怎么说他都欠人家一声对不起和谢谢你,他与唐帆和洛行云一起捉弄她,她还不计前嫌,给自己吹箫静心,不过看她的样子,好像又不在意,所以一时之间,他拉不下面子,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好在柳鸢然的到来,打破了这安静诡异的场面。
柳鸢然紧锣密鼓地打点收拾好了将军府的一切,又抽时间帮萧自牧从后往前抄了些《礼乐大同篇》,又做了些点心,匆匆来献宝,结果一来就见到藏书阁里多了个人,这人还是个姑娘。
她与吏部尚书家的小姐明静心并称京城双姝,容貌自然很是出挑,可与季司颜相比,还是稍逊一筹,她强忍着心里疑虑才没有质问出声,一边将午饭摆上桌,一边从最下层拿出了抄好的一摞纸:“殿下,时间紧,我帮你抄了两章的,字写得不好,过几天我再……”
“别忙了,颜颜已经从后往前抄了许多,多谢你了,鸢然郡主”,萧自牧接过瞥了一眼就放在了一旁,柳鸢然咬了咬嘴唇,还是巧笑嫣然的继续往外拿吃的。
颜颜,一个外人能得他如此亲昵的称呼,可对自己却只有冷冰冰的鸢然郡主四个字,她心里的醋坛子翻了好几番,但碍于萧自牧在场,她还是维持着良好的形象涵养:“这位姑娘看着眼生得很,不知是哪家的名门闺秀?”
柳鸢然这名门二字问得有些刻意,以她的身份,京城之中但凡排的上号的世家之女怎么可能有她不认识的。
季司颜心想这做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累,眼前的人明明恨不得眼刀凌迟了自己,却还得装模作样,瞧瞧这语气,飘着好大一股醋味:“郡主说笑了,属下季司颜,只是安凝公主差遣来保护殿下的侍卫,平民小户,算不得名门闺秀”。
柳鸢然闻言,脸色似有缓和,萧自牧则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瞧着有点不太高兴:“司颜姑娘,不好意思,事先不知道殿下这多了人,你看我这吃得做的有点少,小梅,你再去书院的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吃得,拿一些过来。”
那丫鬟转身就要去,季司颜开口制止:“不用了,山下就有一些小吃,我自己去转转就好了,殿下,司颜告退”。
柳鸢然做了八道菜,萧自牧又不是猪,真当她傻么?不过,人家嫌她碍眼,她退避三舍就是,平时她一人自由来去惯了,如今到了这里跟着这么个顽劣的太子,更发现清净难得。
出了藏经阁,她顺着山道,往山顶走去,这西山顶上有一片桃林的,眼下正是赏花的好时候。
藏书阁里,德福自然也听懂了柳鸢然的阴阳怪气,心里有些不满,再一看自家殿下的脸色也很难看,偏生惹祸的那人浑然不觉,就连那个叫小梅的侍女也觉得她对季司颜的敌意太过明显了些。
萧自牧耐着性子简单吃了几口,就道饱了,借着午睡的由头下了逐客令,还告诉柳鸢然天热就不要来回跑了,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的再来,无心安抚她楚楚可怜的神态,直奔季司颜的房间,结果扑了个空。便径直丢下柳鸢然,开门闯了出去。
守门侍卫刚要阻拦,不等他们开口,萧自牧便问道:“看到季司颜没?”禁卫疑惑地往后山指了指,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太子殿下已经没影了……
萧自牧顶着大太阳一路找上山,出了一头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了柳鸢然那些话后,生怕季司颜会多想,更怕她会生气。
西山山顶有一棵百年大榕树,枝干粗壮,盘虬而生。每逢科考之期来临前,白鹿书院和南阳书院的不少学子都会前来,在树上系下一根红布条,小木板上写下各种宏图伟愿。
“季司颜”,萧自牧的一声大喊,惊得树上小憩的她险些掉下来,低头向下看去,就见本应在陪美人用饭的太子殿下站在树下,四下探看,那神情竟有几分焦急。
“殿下,你怎么来了?”季司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萧自牧抬头就见她坐在一棵大树杈上盯着自己,那样子别提多悠闲了,顿时没好气地质问道:“你怎么跑那去了?”
“这里凉快啊”,季司颜被吼得有点纳闷,她好心给他和美人腾地方,怎么还换了一顿吼,真是狗咬吕洞宾。
萧自牧自然不知道她又在腹诽自己,身形一闪,也坐到了她身边,突如其来的重量,大树枝抖了抖,落了些树叶,但好在够粗,完全担的动他们两个人。
“殿下,你怎么出来的?”季司颜有些纳闷,就算他吃得再少,这未免来的也太快了点,更何况还有美人相陪,他怎么舍得跑来找自己。
“还不是怕某人饿死,皇姐找我算账”,萧自牧翻了个白眼,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塞给了季司颜,里面是些精致的果糕,见她发愣,又道:“不是柳鸢然做的,宫里御膳房做的,德福给我留着当零嘴的”。
“郡主做的也没啥,毕竟我都没吃过呢”,季司颜吃得没心没肺,萧自牧无力吐槽,往旁边挪了挪,侧身躺了下去,双手枕在头后,阳光从枝丫间漏下来,落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个的光圈:“有什么好吃的,小吃货”。
季司颜无力吐槽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自顾自地吃着糕点,只觉似乎糖放多了,格外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