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落脚金山
穆陵市是个县级市,下属10多个乡镇。
兴源镇和小金山都归属穆棱市,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
兴源镇以林业为主,小金山以煤矿为主。
20世纪七八十年代,国家百废待兴,煤是国家的主要能源,丰富的煤炭资源,造就了小金山的繁华。
金山镇地形狭长,一条主街道延伸到远方,街道两旁的砖瓦房星罗棋布,眺望远处,入眼都是高耸的煤堆。
“你快看!那栋房子多漂亮!”张芝指着窗外,客车刚刚略过去的1栋6间大瓦房,窗明脊亮,房屋外墙贴着白色瓷砖,两扇窗户之间的墙上,用瓷砖拼出的红色福字。
“将来,我们也要盖这样的大房子,把金钟他姥姥姥爷爷爷奶奶都接来”张芝说这句话的时候双拳紧握。
客车驶进客运站。
“老二”……
客运站门口毕成大姐领着三个孩子正向他们招手。
毕成两岁的时候,父亲去世,母亲带着他们姐弟4人,从辽宁丹东逃荒到黑龙江穆棱,最后改嫁到兴源镇。
大姐叫毕凤,母亲改嫁后又生了一男两女,但姐弟俩的关系比较特殊。
继父对毕成不好,一直想把他送人,大姐稍微年长,寸步不离,姐弟才未被分开。
“金钟”满月的时候“毕凤”去看过,但此时此刻再相见姑侄亲还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从客运站回家的路上,毕凤走在前面抱着金钟,三个孩子在周围跑着跳着,毕成小两口跟在后面,画面和谐。
毕凤回头看了一眼张芝微微隆起的小腹:“弟妹,怀多久了?”
“三个月,刚刚显怀”张芝摸着自己凸起的小腹说。
毕凤又问:“你们打算要几个?”
张芝说:“就要两个,一个太孤单,两个做个伴儿,以后遇到事儿能互相商量商量”
“两个正好,可别要太多,第2个最好是姑娘,”毕凤补充到。
毕凤家住一所二手的三间砖瓦房,离客运站不远,客运站地处金山的镇中心。
走进大姐家,张芝不无感叹:“大姐你们家真好,地都是水泥的,好打扫。”
大姐坐在炕沿儿上,摇晃着睡着的金钟说:“你姐夫当时要铺地砖,进屋得脱鞋,我觉得不方便没同意”。
“大姐夫真能干,”张芝发自肺腑的羡慕。
“弟妹呀,你看到的就是个空壳,这些年我们欠了不少外债,也是苦苦挣扎”毕凤叹着气,开始讲述。
大姐夫叫张连生,跟随父辈闯关东来到这儿,凭借年轻有一膀子力气,又踏实肯干,从下坑干起,最后得到一位姓尚的老板赏识并提携。
大姐夫和大姐结婚后,大姐生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小儿子对比同龄人智力欠缺,现在已经三岁还撒不开手。
眼看着那些煤老板一个个富的流油,大姐夫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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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两年前大姐夫从私人手里买来一个刚勘测完的煤坑。
煤坑在大山里,从坑里开采出来的煤,要想运往外地,首先要修路,能通行卡车,所以前期投入很大。
毕凤最后叹口气又说:“这两年我天天提心吊胆的,你大姐夫干的这个煤坑没有任何手续,被查或发生点矿难,咱家都承担不起,买这个房子也是为了撑点门面,是给那些债主看的。”
毕成坐在木凳上,腰弯的很低,双肘撑在膝上,抽着卷烟。
小舅子的投奔,大姐夫十分热情,用他自己的话说,别管穷富,别管大小,自己好歹是个煤老板。
晚饭吃的饺子,张芝对未来充满憧憬
两天后,大姐夫托人在主街道的最里边儿划了块儿宅基地。
大马路没有之前的宽广和平坦,雨水在马路中间留下明显沟壑,沟壑里未被雨水冲走的大块石子杂乱无章。
金山以煤矿为主,漫山遍野的煤堆间点缀着零星的麦田。
毕成正用铁锹平整土地,张芝坐在一块石头上,给金钟哺乳,这是他们的新家地址。
盖一栋房子对二人来说肯定有难度,但不是不可以完成,用毕成的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接下来几天毕成用独轮车,从远处的麦田周围捡了几车麦杆儿,就地取材的黄土,用水把麦杆儿和泥搅拌在一起,放进事先准备好的方形模具,晒干,拖成泥坯。
小两口干劲十足,地上铺一块塑料布,金钟在上面玩的不亦乐乎。
毕成把晒好的泥坯砌成墙,泥坯用完再做新的,攒够了再砌,张芝给打下手。
中午他们带了煎饼和大葱,还用罐头瓶带了点儿大酱,张芝摘取嫩蒲公英叶,用清水冲洗干净,蘸着大酱吃。
只有上房梁那天,大姐夫带着煤矿的盲流子过来帮忙,其他活都是小两口自己干的,窗框门框都是毕成一凿子一斧子刨出来的。
毕成搭灶台盘炕,张芝不想再用报纸糊墙,奢侈地买了一袋白灰,整个屋里都刷上了白墙。
拿出一天购买锅碗瓢盆炕席等生活必需品,毕成便去大姐夫的煤矿下坑了,因为他们带来的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所谓下坑,就是人下到煤坑最底处,用麻袋把刚挖出来的煤从坑里背出来。
张芝有孕在身,还要带金钟,也没闲着,她把金钟背在背上,一个人把房前屋后都开垦成菜地。
以前干活都是在生产队挣工分,现在分产到户是为自己干,多劳多得,他们仿佛都看到美好的生活正向他们招手。
1983年3月,毕烁出生了,这次陪产的只有毕凤,有过第1次生产经验,这次很顺利。
一切归于平静,三间土坯房已是4口之家,屋里干净整洁,屋外错落有致,房屋周围被木板栅栏围绕。
张芝带两个孩子帮不上大忙,她把前后园子的蔬菜照顾的生机勃勃,还养了十几只母鸡,她和毕凤说毕成干的活太累,母鸡下蛋后,每天早上可以给毕成冲一个鸡蛋水,补充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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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金种儿已能蹒跚着满地乱跑,小院儿也不在孤独寂寞,马路对面斜对面前后共多出七八家邻居。
前院的郑姓人家有4个女儿,一个儿子,郑哥是煤矿工人,郑嫂是农民,自己养牛种田,郑哥休班时帮着忙活。
“他毕婶子,我今天不用牛车,你自己套车,去俺家打谷场拉一车豆杆儿,留着冬天引火用,”郑嫂站在自家大门口冲张芝喊。
“行,我现在就去,”张芝回复郑嫂。
郑哥郑嫂都是实在人,前后院住着,两家关系处得非常好。
张芝用背带背着毕硕,手牵着金钟,关上大门,去郑嫂家套车。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1次了,根本不用打招呼,松开金钟的手,告诉他不要乱动,张芝便去牛圈牵牛。
把牛身顺进车辕子里,一只牛虻围着牛打转儿,寻找吸血的机会,牛尾巴来回抽打,牛虻没有落脚机会。
牛车套好后,张芝去卸车上的物品,就在此时,她看到了惊魂一幕,牛快速摆头,舌头在肚皮上舔两下,那只牛虻“嗡”的一下飞起。
牛快速摆头时,把站在边上的金钟巴拉倒,正好倒在牛身体正下方,此时牛的右前腿正高高抬起,悬在金钟的脑袋上方。
事发突然,张芝未作出任何反应,只是那样静静的看着,忘记了哭喊,忘记了害怕。
牛腿在金钟脑袋上晃了几圈,最后稳稳的贴着他的耳朵落在地面。
张芝本能的过去拉起金钟,抱在怀里,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下哭出声。
郑嫂不明所以地端着簸箕从屋里跑出来,扶起母子上下检查。
晚上毕成从矿上回来,张芝把这事跟他说。
毕成说老牛通人性,安慰她别想太多,以后多注意点就行。
张芝却不这样认为,她清楚的记得,金钟不到一岁的时候,她骑自行车,从6队到兴源镇看奶奶,途经王八炕水库时,后面有汽车按喇叭,她本能的靠边儿,可就在此时,没有任何预兆的,系在身上的背带开了。
金钟的身体被花角被儿包裹的严严实实,咕噜噜的滚下斜坡,最后被水库边儿两块凸起的岩石挡住,才未滚落水库,金钟是被汽车司机抱上来的,接过金钟光顾着哭,都未说声谢谢。
光记得司机把金钟交给自己时,还说了句话:“大妹子,这孩子了不得,你赶紧回去找个明白人看看吧”
金钟一天天长大,已经能和邻居家的孩子们打成一片,毕成今天回来的早,在院里做蜂窝煤。
前院儿郑哥家的三闺女跑来说:“毕叔叔,我们玩捉迷藏,一直找不到金钟,我们该回家吃饭了,可他一直不出来。”
“你们先回家吃饭吧,干完这点活,我去找他,”毕成边说边继续干手里的活。
白天干的纯体力活太累,晚上没有任何娱乐活动,一家人躺下的很早,往常毕成翻个身就睡着了。
可是今天晚上,张芝睡了一小觉,醒来后发现毕成趴着,两只胳膊叠放在炕沿上,烟头的火光忽明忽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