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听松会谁人夺四 狼烟起何处安息(十)
阳光再次照射到浔城山上的听松轩时那里依旧出现了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依旧站姿如松,一双眼依旧深邃,嘴角依旧挂着浅笑,似乎笑容从未从他脸上褪下去。另一人是个少女,英姿飒爽,手中的剑如秋霜般发着寒光,让人一见就想起“削铁如泥”这词,她穿的袍子上缀有明珠,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但这都是二人靠着还不错的内功维持出来的表面现象,事实上此时二人都可以说是外强中干。
江瑜非昨天被赵极一剑抹中后腰,虽然赵极眼见得手收了势,但赵极的剑十分锋利,割破了的伤口还是不浅。她晚上又喝了酒,睡在了外面的岩石上。她今天早上醒来时只觉得晕乎乎的,后腰处的伤口比昨天还疼,找了处泉水洗了把脸,重新包扎了伤口,盘腿运功调息了半个时辰,才觉得恢复了点精神,伤口没有那么疼。
尹深昨天也是受了伤,醉了酒,在岩石上睡了一夜,比江瑜非好不了多少。
此时,二人站在场中注视着对方,都不敢贸然动手。
过了良久,听松轩里众人开始议论起来。钱思宁先出的声,道:“我怎么看着尹师兄的眼神不对,似乎有点未战先怯。”
严思远道:“那怎么可能?尹师兄那么厉害,就算面对大魔头,他也不会心生怯意的。”
钱思宁没理他,继续道:“江师姐也有点不对,腰杆挺得笔直却十分僵硬,给人刻意为之之感。眼露凶光却满满的恐吓之意。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只纸老虎。”
牛思静平静地道:“二人站立不动,都在全力防备对方,没有一丁点主动进攻的意思,确实不像平时二人的作风。”
乐思致无趣地道:“二人都是我们这一辈中的高手,本来以为是神仙打架,没想到是木桩对峙。”
牛思静再看了一会儿,吐出四个字:“二人有伤。”
严思远着急道:“是不是昨天受的伤太重了?”
钱思宁道:“应该不会,师兄弟们过招都是心中有数的。”
众人看下宋琦。
宋琦连忙摆手道:“以尹师兄的功力,我打他那两掌就跟挠痒痒一般,他好好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就好了。”他想了一会儿又道:“高手过招不是一般都会在心里先盘算一下招式吗?他们可能在想着怎么一招制敌。”
乐思致大笑道:“四招。尹师兄前年在第二十四招上输给了钱师兄,去年是第十四招输给了江师姐,今年应该是第四招输了。”
正在这时亮光闪动,江瑜飞已经一剑刺出,直取尹深的胸膛。这一招名为“合而为一”,并没有什么奥妙,只在于快且准。这一招将全身功力聚集在剑尖一点上,剑尖上威力无比,其余地方就难免露出破绽。平时他们师兄弟们对招时面对这一招,都是先做躲闪避其锋芒,再从侧面进行反击。这是他们经过千万次练习,已经融入骨血的记忆。
尹深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一场他不但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要不然又得被那群猴儿嘲笑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提起长棍对着江瑜非的剑尖戳去。
听松轩里传出一阵惊呼声,乐思致大声道:“尹师兄想做什么?”钱思宁道:“合二为一的剑尖何其锋利,玄铁重剑也会被轻而易举地刺断,尹师兄这小木棍一下子就会变成木屑了吧?”牛思静也不平静地一个劲地摇头道:“看不懂!看不懂!”
果然,江瑜非的剑尖一碰到尹深的长棍,就轻轻巧巧的将它撕裂开来,伴着噼里啪啦的声音,顺着裂开的长棍继续刺向尹深。就在剑尖刺到一半的时候尹深突然撤棍,欺身上前右手就去拿江瑜非的手腕。
江瑜非在出手前想过千百种尹深会使用的应对之策,万万没有想到尹深会不避不让正面面对合而为一。正如浔城山弟子面对合而为一时本能地避其锋芒一样,浔城山弟子使出合而为一后,料定对方会第一时间闪开,这也是融入骨血的记忆。江瑜非没料到尹深会不必不让,应变就慢了半拍。待她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的剑卡在尹深的长棍之中,这时应变又慢了半拍。一瞬间她的手腕就被尹深拿住,接着手腕一疼,手中的剑就掉落在了地上。
听松轩里传出一阵惊呼声,然后陷入寂静,宁静致远四人这会儿真的平静安宁了。
宋琦摆着手道:“正常流程,正常流程。尹师兄跟我打的时候不也把我打得……嗯……挺惨,最后不也是输给了我。”
江瑜非到底不是庸手,右手被捉住,左手就向尹深拍去,这一下力道实在淳厚。尹深此时侧身对着江瑜非,左手不便,只能放开江瑜非的手腕,也伸出右掌向江瑜非击去。双掌相交,扬起地上的尘土遮天蔽日,惊得林中燕儿分飞,杜鹃悲鸣。二人借着掌力飘了开去。
尹深脚一着地,又舞动双掌向江瑜非击去。江瑜非右手疼痛只能用左掌奋力抵敌。这一下尹深得了势,哪肯再松,掌风呼呼在江瑜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飘来飞去,直逼得她手忙脚乱。
听松轩里严思远心潮澎湃,道:“这次尹师兄总该赢一场了吧?”其余人都没答话,看场面应该如此,但按以往的经验,那就不知道了。
尹深急于要甩掉第四名这个包袱,掌下丝毫不留情。他突然上盘露空,卖了个破绽。江瑜非也是被打的有点懵了,不及多想踏上一步左掌就直向前穿去。尹深早有准备,向左一闪便已躲开,迅速绕到江瑜非身后,双掌跟随着由下向上画出一道弧线,然后直向江瑜非后背推去。他急于取胜,这一掌竟用了八成的力道。
要是平时,江瑜非转身过来双掌格挡,也只受点轻伤,输了这场比武。但是江瑜非此时右手已伤,单手绝难以抵挡。尹深忽然想到这一点,急忙收势。江瑜非已经转过身来,左掌推出。
砰的一声,尹深急忙收势的反噬之力,加上江瑜非为保命奋力击出的一掌,都加在了尹深的身上。他被击飞出去,撞在岩石上,然后跌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众人忙上前查看。木棉给尹深一顿推拿按摩后,他才慢慢醒转。木棉又给他吃了浔城山秘制的伤药,这才回头,看到众人担心的神情道:“无碍,休养半个月就好了。”
严思远脸色惨白,手足无措,担心地道:“真的无碍吗?尹师兄看上去摔的挺重的。”
木棉慈祥地道:“伤得不轻,但没伤根本,深儿的根底深厚,过段时间就可痊愈。”
丹桂本来也脸露担心,上前查看了一番,却一脚踢在尹深伤势没有那么重的左腿上,道:“又输了,脸都给你丢光了。”一副吹胡子瞪眼,很是生气的模样。
众人见他如此,均放了心,听到他说又输了,不由得想起一事,不知道哪里飘来一句:“尹师兄是不是又拿第四了?”
钱思宁道:“尹师兄那是四不可挡。”(势不可挡)
牛思静默默吐出四字:“份内之四。”(分内之事)
乐思致跟着大声吼道:“四行无忌。”(肆行无忌)
严思远道:“我们要不要做副担架抬尹师兄下山?”
宋琦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会不会搭话?四袭罔替。”(世袭罔替)
躺在地上的尹深,脸色扭曲,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他只能无奈地想着师弟们高兴就好。想开了,那丝微笑又爬上了尹深的嘴角,他凑趣道:“你们四不四没四找四?”(你们是不是没事找事)
众人大笑道:“四呀,四呀,四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