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初临大漠逢真龙
拓跋乌离开后,拓跋珪对其方才所说之言一直念念不忘,心中暗自盘算:“自从衣冠南渡以后,中原战火不断,百年之间也就苻坚一个人在王猛的辅助下,做到统一中原北方各部的壮举,拓跋乌说此人可以帮助我称霸北方,难道他会是本王的王猛?但是这人的穿着着实有些寒酸……”拓跋珪边想边仔细打量着身前的苻冰,从他一身破烂的服饰勉强可以看出晋人的装束。这位魏国开国君主拓跋珪,虽然来自鲜卑蛮夷,却深通中华传统文化。在他很小的时候祖父曾经建立过政权,但是很快就被其他部落消灭掉,因此整个拓跋族人都沦为奴隶。直到苻坚统一北方各部,才下令恢复整个拓跋部落族人的自由之身。苻坚对拓跋部落一直礼遇有加,尤其是对当时年仅五岁的拓跋珪甚为喜爱,见其聪明伶俐,收其为义子并亲自选派老师教育他汉家典籍,希望他长大以后能以汉礼治理拓跋部落。拓跋珪一直遵循义父苻坚的意愿,因此魏国上下汉化程度非常高,后来他将国号由“代”改为“魏”,也正是因为在中原文化中“魏”比“代”更具正统性。当然,苻坚国灭身死的消息拓跋珪也知道,只是他目前自身都难保,根本没有余力为义父报仇。拓跋珪一直守着苻冰,一刻也舍不得离开,脑中不断思索着眼前这邋遢之人会如何帮自己一统北方各部。突然间,一位身材婀娜苗条、面罩轻纱的妙龄女子吵吵闹闹地从帐外闯入打断拓跋珪的思绪。“听侍卫说王兄这里来了个起死回生的中原人,这等奇妙之事怎么不叫小妹我来瞧瞧热闹?”说话的女子是拓跋珪的亲妹妹,魏国兴平公主拓跋凝,正值二九(十八)芳龄。她虽然性格任性活泼、古灵精怪,但是心地善良,聪明伶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打抱不平。奈何如此具有灵气的可爱公主却依旧待字闺中,女子过了十六还未出嫁的实属少见,何况她还是个公主。当然,拓跋凝一直没有出嫁并不是因为她任性古怪的脾气,而是她那诡异的容貌。在拓跋凝年少之时,哥哥拓跋珪刚被送回草原,苻坚想让他统领拓跋部统一草原大漠。但是拓跋珪毕竟涉世未深,不懂合纵连横之道,很快便被其他部落联合打败。为了躲避追杀,拓跋凝随兄长一起东躲西逃,最后无路可逃,只得寄居在贺兰部落中。因为他们的母亲出自贺兰部落,所以贺兰部落作为母族收留了他们兄妹二人。不想时间一长,贺兰部落族长见拓跋珪深得人心,便暗生歹心想要谋害拓跋珪,知道他喜欢中原汉文化,在酒宴中给拓跋珪上了一道东汉宫廷菜肴,菜里撒有剧毒。拓跋珪不舍得吃,等酒宴结束后,带回去给独自在家等候的妹妹品尝。拓跋凝吃惯了北方草原的牛羊肉,见到兄长带回来中原美食自然抵挡不住诱惑。没想到刚吃几口,全身开始抽搐不止,口吐白沫,伴随着呼吸急促,拓跋凝整个右半边脸的肤色逐渐变暗。拓跋珪见状,急忙派人请来部落中的萨满,谁料那萨满只会跳大神,并不会解毒。因为拓跋珪平时待人不错,萨满不忍心他的妹妹就此殒命,便好心告诉拓跋珪,汉人俘虏中有人懂得医术,会解毒,可以找过来试试。拓跋珪急忙抱着妹妹去寻找那名俘虏,许诺为他赎身,只求他能医好妹妹。不曾想,那汉人有骨气,
认为胡人没有人性,宁死也不救。拓跋珪情急之下,竟然当众给一个俘虏下跪。那汉人俘虏深受感动,没再犹豫,仔细查看中毒情况后几根针插下去,拓跋凝马上停止抽搐,保住性命。那汉人说换作正常人早就死了几次,不知拓跋凝为何会硬挺过来,捡回一条性命。但因为中毒太深,余毒无法彻底清除,右半边脸从此无法恢复。见到妹妹如此模样,拓跋珪内心万分愧疚,所以对她十分宠溺,有求必应。而拓跋凝初知自己容貌尽毁,不能见人以后,把自己关在屋内不见任何人。那段时间,无论拓跋珪如何耐心开导都无济于事。终于有一天,拓跋凝突然打开房门,罩上轻纱,走了出来。后来听说她是因为做了一个梦所以放下心中包袱。至于那个梦是什么,除了拓跋凝自己外人无从知晓。自此之后,拓跋珪的势力愈来愈强大,直至建立魏国,拓跋凝也被封为兴平公主。其实拓跋凝即使没有毁容,估计也很难嫁出去。她除了性格让一般人难以接受之外,对自己的另一半要求也极其严格。因其早年在哥哥拓跋珪身上耳濡目染接触过一些中原文化,所以内心早就被这种儒雅的文明深深折服,根本看不惯草原那些野蛮男子,尤其是做了那个神秘的梦之后。拓跋珪每次出征带回汉人俘虏,拓跋凝都会去牢房逐一察看,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拓跋珪追问过几次,问她为什么总是喜欢去牢房察看汉人俘虏,拓跋凝支支吾吾,说自己想找个顺眼的汉人师傅教授自己中原文化。然而,每当拓跋珪请一些汉人名师回来后,她又是诸多借口,把人都给撵走。反正只有这一个亲妹妹,拓跋珪也就任由她胡闹,不再过问。这次又听说哥哥从外面带回个汉人,拓跋凝便迫不及待的闯入魏王营帐想要一瞧究竟。她急忙冲到床塌边查看,瞧见苻冰蓬头垢面、衣衫残破褴褛的邋遢样子,瞬间失望的说道:“怎么又是个邋遢大叔啊,跟王兄你之前抓来的汉人俘虏并无二异,你怎么净带些这样的人回来?”说罢,生气的坐在一旁又喃喃自语道:“今年可是最后一年了,不知梦中所见是真是假?”说话间眼睛瞅到苻冰的天王剑:“人不怎样,剑却是把宝剑。”然后将天王剑拿在手中,认真观摩,只见剑身刻有“大秦天王……”几个字。还没等拓跋凝看完,身旁的拓跋珪上前一把将剑夺走并嘱咐道:“你看看便罢,不可乱动,小心伤到。”拓跋凝从来不是个听话的主儿,立刻回怼了一句:“不看就不看哟,谁稀罕嘞,一个脏兮兮的中原大叔你也让他躺在魏王大帐中,莫不是你看上人家了吧。还想在自家小妹面前装模作样,你这个魏王可真没羞没臊哦。算了,我也不耽误你们俩了,小妹我先出去玩儿了。”说罢,带着风窜出魏王营帐寻找其他乐趣去了。拓跋圭早已习惯如此情景,没放在心上,而是找了卷古书,独自看了起来。至于躺在一旁的苻冰,因为护体沌龙真气散功后要及时补充体能,再加上刚才拓跋凝一番闹腾,开始恢复意识。清醒后缓慢地睁开眼睛,略显吃力的问道:“好饿啊,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正在读书的拓跋珪听到声音,兴奋的跑到床榻前,激动的说道:“先生终于醒了。”然后吩咐侍从赶紧准备食物。苻冰看到拓跋珪,突然瞪圆眼睛,张大嘴巴问道:“你是何人?”然后朝四周看了看,再次问道:“这是何处?”最后伸手使劲掐了自己一下,自言自语道:“这次终于不是梦了。”此时的苻冰心潮澎湃,完全没有顾及到身边同样激动的拓跋珪,恨不得立马要从床上跳起来,出去看看外面久违的世界。但是,他有心而无力,莫要说跳下床榻,就是起身都十分费力。物品长时间不使用尚且会变老变旧,何况血肉之躯呢?况且长时间未进水米的苻冰早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更无力气做其他动作,兴奋之余索性躺在床上傻笑。拓跋珪看在眼里,懵在心里,十分怀疑拓跋乌是不是老眼昏花看错人了,但也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然后小心翼翼的靠近苻冰,喊了句:“先生?”苻冰这才意识到原来旁边还有个人,立马不好意思的抱歉道:“阁下勿惊,在下只是昏睡时间过久,行动略有不便,不知阁下是否…是否能给在下一些食物充饥。”拓跋珪依旧面露疑色,却没有过多言语,一声令下,让侍从将准备好的饭食端上来。草原上没什么精致的菜肴,只有上好的马奶酒和现杀的羔羊肉,逐一摆在苻冰床塌前。等到酒肉上齐,苻冰勉强坐了起来,朝拓跋珪拱手作了个揖后便狼吞虎咽胡吃海塞,毫无礼仪可言。拓跋珪眉头又是一皱,心中暗自盘算着:“估计是看错人了,要不先试上一试。”然后随口说了句:“虚坐尽后,食坐尽前。食至起,上客起,让食不唾。”苻冰一听便知这是礼记中关于吃饭礼仪的描写,意识到自己的吃相有些冒失,便朝拓跋珪再次行礼并回道:“客若降等,执食兴辞。主人兴辞于客,然后客坐。”说罢放下筷子,看向拓跋珪。“看来拓跋乌并没有眼花看错,连礼记这般晦涩难懂的文章都能对答如流,定然不会是个普通人,果然人不可貌相。”拓跋珪想到此处,心情畅快许多,随即给苻冰回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苻冰尽管放开吃。不多时,苻冰酒足饭饱,然后举起一杯马奶酒敬向拓跋珪:“阁下与我素昧平生,初次见面就用如此丰盛的饭食款待,在下日后必当厚报,不知阁下是否方便透露此地是何处?”“先生不必多礼,这里是盛乐,大漠草原。”拓跋珪回敬道。“哦,怪不得我见这些侍从人人奇装异服,原来阁下是匈奴啊。”听闻匈奴二字,拓跋珪面色一沉道:“先生难道只知草原有匈奴,不知有鲜卑吗?”苻冰毕竟年少,又生长于南阳,对中原北方的势力分布知之甚少,听到鲜卑二字,立刻联想到有灭国之仇慕容部落,心中不免有些惊恐,生怕自己落于慕容氏之手。不过转念一想,这慕容鲜卑起源于渤海之滨,生活方式与中原汉人无异,对面所坐定然不是慕容部落之人。谨慎起见,苻冰还是试探的问了句:“在下听闻鲜卑慕容部落早已汉化完全,族人都是住在房子里,穿汉服饰,并不似阁下这般。”拓跋珪因为义父被害之故,最厌恶慕容氏和姚氏,听到苻冰语气中有夸赞慕容部落贬低自己的意思,心中略有怒气,反问苻冰道:“难道这鲜卑只有慕容一族吗?我鲜卑起源于大漠,与匈奴争雄,不像那慕容氏,因为惧怕匈奴,逃往渤海之地,如今只占据中原一小部份领土,就妄称中原之主,实属可笑至极。”苻冰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又发现眼前之人装束与兄长以前提到的拓跋部落极为相似,急忙道歉道:“在下世居中原,为祸中原之鲜卑者,慕容最甚,因此只记慕容。不过在下曾略有耳闻,近年有个拓跋部在族长拓跋珪领导下崛起于大漠,建立了代国,既然阁下久居草原大漠,不知是否知晓?”苻冰猜到对方一定是拓跋部落的人,言语间故意多有赞词。拓跋珪听后甚为高兴,哈哈大笑道:“如先生所言,那拓跋珪也算个英雄吧,不过那代国已经改成魏国了,先生的消息有些滞后了。”说罢,举起酒杯向苻冰敬酒。对方亲自敬酒,说明苻冰方才的一番话拓跋珪很是受用。二人推杯换盏,像是兄弟相聚一般,言语间甚是投机,只是二人并未表明身份,拓跋珪未说明自己魏王的身份,苻冰也没透漏自己的身世。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拓跋珪已经略有醉意,而苻冰体内有沌龙真气护体,几杯马奶酒不在话下,但自己终归是客人,若是主人醉了自己还清醒,怕伤了主人面子,便装作酩酊大醉的样子趴在桌子上。就在此时,帐篷外突然有人高声喊道:“启禀魏王,有紧急军情,请您速到军帐主事。”拓跋珪一听有军情,酒意瞬间醒了七分,转头又见席间的苻冰不省人事醉醺醺的样子,心情愉悦的走出魏王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