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推论五

第150章 推论五

马兆元那张皱眉蹙额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笑容;而包勉却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一直做马兆元先生的工作,要他经得起、受得住;只要讲清了他究竟能经受风雨到何种程度,也就解答了你的问题,洪米。

“我早该告诉你了,关于那两幅都属于古董、只在印章色泽上有细微差别的字帖的整个‘典故’都是胡吹瞎扯——全都是编造出来以耸人听闻的。

“接到第二封恐吓信的当天下午,我明白了一切。贾贯道的计谋、他的罪行、他的意图。但我所处的地位很特别:如果马上把他逮捕法办,我却拿不出一星半点儿的真凭实据,可以让你定他的罪。

“再说,那幅珍贵的字帖已被贾贯道藏匿在什么地方了。我们一揭穿他,那幅字帖说不定从此再也不会出现了。而我有责任使那幅王羲之作品物归原主,还给杭州博物馆。

“另一方面,如果我设法把贾贯道引进圈套,只要能把他跟所偷窃的王羲之作品人赃并获,那么,单凭他手中有此字帖,就足以构成一项罪证,更何况这样一来也可以使这幅画完璧归赵!”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那套印章色泽上细微差别之类的说法,全都是捏造出来的?”

洪米问。

“是的,是我略施小计,我把贾贯道耍了一下,就像他耍过我一样。我把马兆元先生拉到我这边,推心置腹地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他正怎样被人陷害,以及被谁陷害。

“于是马兆元告诉我,在他从沈富手里把王羲之真迹买下来之后,他又复制了一个副本,他坦率承认,原来的打算是,一旦官府施加的压力太大的话,他就把这个复制品还给博物馆,诡称那就是他从沈富手里买下的。

“这样做法,那边的专家当然立刻就会辨认出是件赝品。但马兆元先生准备的那套诡辩之辞却是无懈可击的,所以有可能被他蒙混过去。

“换句话说,马兆元先生把复制品藏在办公室的书里,而把原画藏在镶板后面,贾贯道偷走的乃是原本。这倒使我获得启发。何妨将计就计,给他来个三真七假、虚实难分。”

包勉回忆到这儿,禁不住眉开眼笑起来。

“我告诉马兆元先生,我打算逮捕他。纯粹是为了让贾贯道称心如意一。我要控告他,给他罗织罪名,并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使贾贯道深信对马兆元先生的陷害已经大功告成。

“现在我要说一句,马兆元先生当时的反应很漂亮:他既恨贾贯道企图陷害他,想要报复一下;他也内疚自己曾不怀好意,打算用复制品去搪塞博物馆,他想要赎罪;所以他同意为我演出苦肉计。

“我们请来了谷丙寿。这都发生在星期五下午。我们共同编造出一套故事,骗得贾贯道提早摊牌。

“我们也预计到贾贯道不上钩的情况,所以在商量研究这套子虚乌有的典故时,把全部谈话都记录了下来……无非是用来证明:并不是真的要逮捕马兆元,而是以此作为诱捕真凶的一种手段。

“现在,咱们来看一看,贾贯道听了专家讲得天花乱坠的无稽之谈后,他作何想法。专家的谈话中,连篇累牍都是些耳熟能详的历史资料,‘津津乐道’两幅字帖的‘微妙差别’——当然啦,这一切全都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出来的。

“这份古代字帖的珍品,从来就独一无二。就是王羲之的原作,根本没有那一套传闻,也压根儿没有什么‘当时的’复制品。

“马兆元先生那幅复制品,是汴梁出产的临摹,任何懂艺术的人一看就能鉴别出来。所有那一切以骗攻骗的计谋,全应归功于我的想入非非……

“当时,贾贯道听到这些话是出于谷丙寿这样的权威人士之口,就相信自己如要判断出哪一幅是真王羲之、哪一幅是‘当时的复制品’,唯一的办法是将两幅字帖并列着对比!

“贾贯道一定对他自己说我所要他讲的话:

‘好吧,我无从知道我到手的是哪一幅,是真迹还是复制品。马兆元的话是不能算数的。所以我必得把两幅字帖并排放在一起——要赶快,因为现在查出的这幅,不久就会归入大理寺办公室的档案中去,在我手上的时间不会太长。’

“贾贯道必然会想,只要他能把两幅字帖并列在一起,确定哪一幅是王羲之原件,他就把复制品归档,如此便万无一失。连那位专家自己也承认,要不是两幅字帖放在一起的话,他也识别不出来!”

包勉喃喃自语地说:

“这一手可真是高明啊!我为此深感庆幸。怎么,诸位都不拍手称赞吗?

“当然啦,如果咱们的对手是个懂艺术的人,是个审美专家,是个画家,或者哪怕是个附庸风雅的人,那我绝不会冒险叫谷丙寿去讲这个荒谬的故事;但我知道贾贯道是个道道地地的门外汉,他对这些话一窍不通,只好照单全收,尤其因为其他的一切都是那么逼真。

“马兆元被捕、收监、报纸上大吹大擂。我也知道,无论是你,洪米,还是你,飞燕,全都不会听出破绽来,因为,尽管你们对于抓人办案都是个中老手,但对于艺术,你们并不比贾贯道更懂多少。

“我有理由要担心的,仅有一个人,那就是柳吟月小姐。所以我在那天下午,把这套策略对她作了必要的透露,以便在马兆元先生‘被捕’的时候,她会显出恰如其分的惊恐神态。

“附带说一句吧,我还另有应对自己祝贺的方面呢。那就是我的表演;难道我算不上足智多谋、诡计多端吗?”

包勉咯咯笑了起来。

“我知道没人赏识我这套才能……不管怎样吧,贾贯道由于一无所失而且大有所获,禁不住要把两幅字帖并排在一起对比,哪怕是只有以五分钟……这全不出我的所料。

“就在我在马兆元先生家里对他进行指控的时候,我早已派遣马汉。去搜查贾贯道的寓所和办公室,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许他会把字帖藏在这两个地方的某处。

“当然,在这两个地方,全都一无所获,不过我总得查实。星期五晚上,我注意到,是贾贯道把字帖带到大理寺办公室去的,他随时都可取用此画。

“那天晚上,以及昨天一整天,贾贯道都潜伏不动。然而,现在大家都知道了,熬到昨天夜里,他就从公事案卷内偷出那幅字帖,夹带到马兆元空房子中他那秘密窟,被我们当场拿获,两画并在。那个原本,以及不值钱的复制品。

“不消说,王朝和马汉及其弟兄们一直像猎犬似的尾随着贾贯道;我一直不断地收到关于贾贯道的行踪报告,因为我们不知他把那幅王羲之的作品藏匿在哪儿。

“至于他朝我当胸一剑……”

包勉轻轻揉抚自己的肩膀。

“总算侥幸,只不过伤了我的皮肉,我认为,这一事实表明,在水落石出的痛苦的一刹那间,贾贯道终于领悟到我已扭转了全局。

“这样,戏就收场了。”

众人叹服。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仆人端上了茶点。有一会儿的工夫,大家把那案子撇在了脑后,聊起天来。

必须指出的是,柳吟月小姐和沈茂先生两位都没有参与。

聊天之后,洪米说:

“包勉,我还存在一些疑问,有待澄清。你曾围绕着两封恐吓信,颇费周折地对一大堆现象进行分析,也提到了是否可能有同谋的问题。分析得好!但是……”

洪米用典型的官员派头,旁若无人地用食指在空中点点戳戳。

“你最初的分析是怎样的呢?你曾说过,写信者的第一个特征就是;由于此人曾在沈家布置过陷害沈富的假线索,所以凶手必定就是此人;你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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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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