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
陈馨昕特讨厌医院的那股子味道。8年前,当她日夜守护着那个她最在意的,却因为受了枪伤而昏迷的人的时候,她就对这股子味道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
因为每当闻到这种味道,她的脑海中准会立即出现那个人左肩处“汩汩”而出的鲜血。而她自小晕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以后,晕血的毛病好了,可提起血,总感到不寒而栗。
陈馨昕的运气不错,这8年里,不仅她,还有她身边的人身体都非常好,所以,这是她8年来第一次再次踏足到这个让她生厌的地方。
……
快下班时候,高雅敲开了陈馨昕办公室的大门,自从周五晚上起,陈馨昕对自己的这位婶婶便从排斥到了认同,虽然因为堂妹的关系不可能立即转为接受,但起码不会像以前一般对她仅仅只是同事般看待。另外,她还有一点小心思,希望从对方的嘴里知道一些关于白思恒的最新消息,所以很热情地接待了对方。
没等高雅开口,陈馨昕便说道,“高总,周六我看了新闻,发现林逸虹在珠峰南麓那个大洞的洞口出现。因为怕你忙着,不敢打搅,现在老板的情况究竟怎样了?今天一整天我听了很多的小道消息。”
高雅笑了笑后说道,“我这会儿过来,就是想把最新的情况和你说说,周五晚上我让你二叔送你回家的时候不是答应过你,有最新的情况便和你说吗?”
陈馨昕觉得高雅的这套说辞过于冠冕堂皇,但确实是对方主动找的自己,故而立即千恩万谢。
不过,高雅说出来的消息让陈馨昕不仅揪心而且隐隐发痛,“据我的猜测,老板和他的前妻,可能都在第一架冲进彩虹的直升飞机上了。”
陈馨昕愣了好一会后,忽然莫名其妙地问道,“她从尼泊尔回来了?”
高雅闻言也愣了愣才明白对方话里说的“她”指的是谁,暗想这世界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于是点了点头。
陈馨昕继续问道,“她在那个山洞里没有发现吗?”
高雅回答道,“没有!不仅她回来了,在飞进去的第二架直升飞机里的四人当中,郑队长和陈警官也回来了。”
陈馨昕问道,“于志坚和严沁沁呢?”
“俩人失踪了”,高雅回答道。
陈馨昕说道,“郑队长刚才不是和她一起来了吗,难道他跟着飞进山洞竟没有发现前面直升飞机的线索?”
高雅回答道,“刚才听郑队长谈起这件事觉得充满了诡异,他们在尼泊尔飞进彩虹,却在几乎相同的时间被人从LS河捞起。”
陈馨昕回答道,“他们不会游泳吗,怎么需要把他们从河里捞起来?另外怎么会出现在LS?”她虽然看起来有些紧张,但语气却平淡得让人凭空觉得有一层隔阂。
高雅顿时生出疑惑,究竟是面前这个面容精致,话语无波无澜的女人,还是周五晚上那个躲进自己怀里,痛哭流涕说着石桥禅故事的女人,才是自己真正的侄女。
人本是个多面体,你能看到的,往往只是对方想让你看到的,仅此而已。
沉默了一会儿后,高雅说道,“馨昕,这里头有些故事,据郑队长说还牵涉到一些未解的科学疑团,不过他们俩被人发现的时候都昏迷着。”
陈馨昕“哦”了一声算是回答,
高雅继续说道,“郑队长昨天早上就苏醒了,但陈警官至今还昏迷着。郑队长说,表面上他俩被发现只有两天,
可实际上他们却已经昏迷了差不多一个月。”
陈馨昕闻言,皱了皱眉头,语气依然平淡,问道,“这就是你刚才说诡异的地方?”
高雅点了点头,补充道,“郑队长已经记不清飞进彩虹后的事,现在我们都指望着陈警官能早些苏醒,看看能否从他那里找到一些关于第一架直升飞机的线索。”
陈馨昕静静地盯着高雅的双眼好像要看进她的心里,眼波转动几次后,问道,“这是郑队长的意思还是她的?”
高雅笑了笑,说道,“这是郑队长让我转达他对你的请求,因为他说他不知道怎么直接面对你开口提这个。不过他也言明了,如果你不愿意就作罢。”
陈馨昕闻言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把陈警官所住医院和床位号告诉我吧。”
……
因为郑一方打过了招呼,陈馨昕进入病房时并没有受到阻拦,留守的警察反而在她进门后,把门轻轻带上。
陈馨昕是一个很细致的人,-在花店买花时,顺便买了一个玻璃花瓶。进病房后,先把包包放在病床上,然后从洗手间里用花瓶接了水放在床头柜上,再把花插好,最后静静地站在床头看着病床上的陈伟。
陈伟的络腮胡子已经被刮得干干净净,呼吸均匀,但双眼紧闭。陈馨昕抬眼看了看床头处摆放的几台仪器,发现他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好像只是睡着了。
这是她这辈子所见过的第二个处于熟睡状态的男人。虽然这个男人看上去可能比8年前那个同样沉睡在病床上的男人还要帅气还要年轻,但于她而言完全无感。
陈馨昕何尝不知道现在熟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对自己有着那方面的意思,但那又如何?!她已经做好了此生做一条石桥的打算,一条只为守候着一个人的石桥,在桥上经过的是风雨也好,落叶也罢,甚至猫猫狗狗或者男男女女都是过客,在心中不留印记的过客。
静默维持了好长一段时间,陈馨昕还是开口了,说道,“和你讲一个石桥禅的故事吧,希望你能听到。”
……
陈馨昕拉开房门走了出去,走得很决绝。她在意的人不在这,故这里,没有她留恋的人。
房门又被带上,病房内再度恢复寂静,除了床头柜上多了一瓶花,空气中多了一股子花香外,没有变化。
两颗泪珠如同两个精灵,从陈伟紧闭的眼帘里钻出,顺着脸庞滴落在枕头上,马上便沁了进去,床头仪器上显示脉搏的数字,却忽然猛地跳增了起来……
泪落无声,那,
心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