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七间
世界上有妖怪吗?
其实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我是不太相信神魔妖鬼的存在的,因为他们或许在《山海经》或《聊斋》里生活的很好,又怎么会轻易的跑出来,来到人类的世界呢?
可老王却一直说,这世界上是有妖怪的。他说他认识一个小姑娘,在这座小城生活了几十年了,谁也没有见他衰老过。她仍如18岁少女般,有着皓月般的双眸,一双玉脂般的手没有一点皱纹,她常年穿着亚麻的衣服,从来没见她上过街,也不见她买过菜,只是经营着一家小酒馆,从未离开过。
“呦呵!你还认识这种奇女子?”我瞬间就提起了兴趣,这女子听起来有些故事,且不是凡人。我就缠着老王,求他带我去见见这女子。可他却摇了摇头。
“七间姐姐只接待人生失意的人。”老王故弄玄虚的摇了摇头,“你去了,怕是不会招待你的。”
从那日起,我就天天盼着自己遇到什么不顺利的事情,别人都说,没有期待的日子,反而顺顺利利。但是我,有了这种虚无缥缈的期待,却仿佛开了挂一样。我越是这样咒自己,生活越是顺顺利利,一点儿也也没有失意的样子。我骂自己真没用,怎么什么事情都做的那么好?难道,就不能让我体验一下人间失意的感觉吗?
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那个奇女子了,但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见她一面的契机。
我的闺蜜分手了。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丝顾虑。我一直想不通,相爱十年的青梅竹马,怎么会说分就分?在高中的时候,他们两个的恋爱可是整个年级的标杆,连老师都知道他们两情相悦,而闺蜜也哭的昏天黑地。我突然就想到了老王所说的那个奇女子。
我赶忙打电话给老王,让他告诉我小酒馆的位置。我想带着我的闺蜜去那里,说不定他还会好受一些。在电话里,老王含糊不清的给我描述了一下,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又微信发过来一张他亲自手绘的地图,我看着那七扭八拐的小巷子,顿时犯了难,我打开手机,想要搜一下定位,却没有任何结果。
可为了和那个奇女子见面,我还是拽着丢了半个魂儿的闺蜜,毅然决然地赶往那个小酒馆,我们在如同鬼打墙一样的小巷中穿行了无数次,终于在闺蜜不耐烦快要冲我大吼的时候,在层层梧桐叶子遮盖的低矮围墙后面,发现了一家小酒馆。走近一看,门牌用木头刻着“七间杂货铺”五个字。
“不是说是小酒馆吗?什么世家杂货铺啊?”闺蜜抬头看着那块牌匾,一脸懵逼。此刻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拉着他进去。推开门,风铃的声音略过我的耳边。
这是一家逼仄的小店,我的肩头摇落了一阵灰尘。靠窗摆着几个大垫子,木质茶几上放着一个大茶壶,阳光透过窗台的薄纱,如水银般倾泻在垫子上,显得柔曼又温暖。柜台内和柜台外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半是阳光明媚,而另一半则显得昏暗无比。柜台就好像一个分界线,将阳光与黑暗两种产物隔离开来。一进门我就发现旁边的货架上摆的并不是食杂日用品。而是一些旧东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传来,我才注意到柜台里坐着一个小姑娘,长长的头发编成辫子一直垂到腰际。身穿一套浅绿色的亚麻衣服,胸前还记着深褐色的围裙。此时她正在凿着冰球,看到人来,就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
“额。。。。”我仔细端详着那个女子,明眸皓齿,皮肤吹弹可破。确实像一个十八九岁的花季少女。原来这就是七间啊。我收起了自己打量的目光,只是缓缓的说:“老板娘,我朋友他失恋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开心点儿啊?”
“失恋?”七间皱了皱眉头,很显然她并不懂什么是人间的情爱,她招呼着我们往里面走,我们俩面对面坐下,“二位稍等,我给二位准备好酒。”
其实我不知道,有很多人会光顾七间的杂货铺,不为了买东西,就为了喝酒谈心,他们中有创业失败的小伙子,有年过七旬的老人,有被领导排挤的公司职员,甚至还有要去自首的杀人犯过来再喝最后一杯......但是不管什么身份的人,端起酒杯的那一刹那,他们都会与自己的过去和解,千言万语化作杯中的苦酒,一饮而下,穿肠而过,就不在脑海里纠缠。
“酒来了。”七间端着一个青绿色的小酒壶和两个白瓷的酒杯款款走过来,她先是把酒杯摆在我们俩面前,又挽起袖子给我们斟酒,露出的手臂因为冰块而微微泛红,她的动作很熟练,就好像招待其他客人一样。一湾细细的酒顺着酒壶落在我的杯中,淡绿色的液体在白瓷杯中掀起一阵小小的波澜,后来又归于平静,娴静的躺在杯中,映衬着阳光洒下的金黄。七间平静的倒完酒,站在一边。
“喝吧。”我端起酒杯,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嗅了嗅,是一种清甜,但不粘腻,便举杯一饮而尽。可没想到的是,这杯酒竟然如此难以下咽——是那种酸涩的青梅酒,如同初恋的味道。苦涩入喉,滚烫入心,细细回味起来还有一丝酸楚辛辣,呛的我眼泪都要涌出来。
泪眼朦胧中,我望向对面的闺蜜,不胜酒力的她直接咳了出来,酒液喷溅在七间的围裙上,留下点点的印记。“老板娘,你这是什么酒啊!酸不拉几的一点都不好喝!”
“姑娘莫急。”七间不慌不忙递来几张面巾纸,神色淡定自若,“这杯酒的名字叫初恋,您可曾记得?”
初恋。细想一下,她说的好像也对,这杯酒没喝的时候看起来是那么澄澈香醇,如同爱情原本的样子,甜蜜而坦诚,可真正尝过才知道,爱情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美好,也有酸涩苦楚,甚至猜忌与别离。
“啊---”闺蜜撕心裂肺的哭叫着,全然不顾七间还在,“我爱了他.....整整十年啊......”
“我们高中就情投意合了,为什么就走不到最后呢,啊————”
“姑娘。”七间蹲下身,“你爱他,他爱你吗。”
“我是一个酿酒师,可以用不同原料酿酒,当然也包括人的回忆。而这间杂货铺,专门用来收集人们不愿记起的回忆。我把回忆酿成酒,并且要求客人用一件信物作为交换,期待有朝一日有人认领。”
闺蜜和我立刻瞳孔地震:我去!还有这操作!可下一秒,我立刻就觉得不对,“老板,那这杯酒是谁的回忆啊?”
“正是她的前男友。一年以前他就来了。”七间表情忽然变得忧郁,“这杯酒正是用他最不愿回忆起来的事情酿的。”
“什么?”闺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血丝爬满了眼白,这是她几夜不眠不休的证明,“那信物呢?”
“在这。”七间从围裙里掏出一根红绳手链,穿一颗红豆,“玉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也错付。”
“姑娘,你自以为很爱他,但这一片真心,真是错付了,真是可怜了你在这哭泣,而他说不定正抱着哪个新欢在快乐。如果你想惩罚他,那就过的比他还好,最好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才好!”
“真的是他。。。”闺蜜喃喃着,从七间手中接过手链,她不甘心地把他放在手腕上仔细比对,反反复复看了很多次才确认真的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她心中仿佛有某种信念轰然崩塌了,她呆坐在那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闺蜜从地上一骨碌站起来:“老板,我也要把回忆给你!”
“他妈的,狗男人!”闺蜜嘴中骂骂咧咧,晃晃荡荡地走向柜台,她狠命拍在柜台上,以至于我都担心那木质的柜台能不能禁受得住她大力的攻击,这个东北姑娘,几天前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