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华人朋友圈（下）
方成最近遇到一件很纠结的事情。
施奈德电气要收购他的公司！
其实，方寸检测设备有限公司是一家小公司，年营业额三千万人民币左右。
方寸检测原本是做恒温恒湿箱起家的，是方成从原公司研发主管的职位上辞职后创立的，方寸的产品只有三种：恒温恒湿箱、老化炉、负载箱，所以很专业。这三种产品都是电子厂或者检测机构需要的模拟环境必不可少的常用实验设备，销路固定，产品成熟。甚至不需要太多的研发投入，所以对方成来说可谓小菜一碟。
方成是那种聪明，认真，做事有章法，但生活作风又有些随性的人，所以这就注定了他是那种善于经营公司，却又没有野心的人。
公司成立仅三年，方寸检测设备的年销量就突破两百台，营业额就达到一千万人民币了，在他们这行业内就变得小有名气起来。在经营的过程中，方成发现一个很矛盾的问题，这个问题会让所有买家觉得不在乎，却实际上又让他们无意识中先入为主了。那就是，所有的买家甚至制造商都不太在意产品的外观，而更加重视产品的质量。实际上，这样的产品，中国已经做的很成熟了，你的性能再好，也不可能让产品的温度和湿度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数，就算精确到了这种程度，但是无论欧标美标还是国标也没有在什么产品的标准上要求的这么严格。所以，这个时候，外观就很重要了。方成的老东家就是不屑于设计产品的外观，曾经质量很过硬的产品，但却做出一个很土气的产品。而有些性能质量一般的产品，却能做出一种高大上的外观来。
所以，方成就成立一个产品企划部，专门为产品设计外观。于是，又三年过去了，方寸的销量不但一下子暴涨到了五百台，价格也提高了，营业额也突破了三千万人民币了。很快，方寸的恒温恒湿箱不仅成了行业翘楚，甚至还出口到了海外。但是，一次偶然的交易，又让方成看到了品牌的力量。
话说，这恒温恒湿箱一台中型的大约卖五万元人民币左右。他们曾经卖给施奈德一台，然后施奈德稍加改造并贴上自己的Logo转手卖给国内另一家大型电子厂，要价是五十万人民币（这样的案子，作者曾经亲身经历过，不接受反驳。当然，公司名字改了，而那家公司是一家跟施耐德齐名的国际专业大牌）。后来，方寸的维修工程师曾经被派去维修该设备，才发现那是自家的产品。
经此一事，小小的方寸便跟国际超级巨头施奈德有了渊源，同时却也打击到了方成。因为，施耐德好好地给他上了一课，让他知道了，为什么大家都说，中国虽然是世界工厂，却是西方公司的打工仔。因为自己经营的只是产品，但人家经营的却是品牌和价值。可惜的是，方成并不是那种很有野心的人，受挫后就雄起！相反，他虽然心里很不爽，但是他很满足现状，甚至因为自己产品被施耐德认可而骄傲。
然而，正是因为方寸在恒温恒湿箱这几种产品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却也抢走了国内同行们的市场份额。话说，像这种相对小众的产品，他们的圈子也小，同行相互之间都是知根知底的。于是，其他国内制造商便联合起来找他的麻烦，用各种阴招排挤他。方成没什么社会背景，个人除了好色之外，并没有太多江湖手段，再加上他又没有很大的野心，只好妥协，承诺不扩大产能，把产品的年产量压缩在五百台之内。
当然，
尽管方成没有野心，但是泥菩萨尚且有三分火气，何况是在圈内颇有威望的小老板呢。于是，手头早有了几千万积蓄的方成，便开始把经营范围拓展到工业自动化的项目上了。由于方成是工程师出身，所以对产品稳扎稳打的研发生产模式，又让他取得了成功。再后来，方寸的工业自动化方案，甚至再次获得了施耐德的认可。又加上施耐德中国听说了方成曾经在行业内遭到的不公待遇，所以，施耐德便提出了收购方寸检测设备有限公司的方案，并且帮助方成大力拓展恒温恒湿箱的业务，同时继续研发工业自动化的业务。
除了租用的厂房，方寸的资产大概只值四千五百万人民币，但是施奈德却出了六千万，甚至为方成保留两成的股分，并且仍旧让方成担任总经理。
方成之所以纠结，那是因为他看到了施耐德的真正用心。
虽然这些年来，他确实遭受到了同行们不断的排挤。但是一旦施耐德收购了他们，施耐德甚至不需要投入研发，而只需要扩大方寸的产能，同时不用提高产品的价格，就能轻易地把同行一个个挤压破产，从而形成行业垄断。虽然这样看来，似乎是施耐德替自己报了仇，让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可是同行都是中国人，而且这些厂里的工人也都会失业。考虑到了这一点，方成很纠结，这考验的是一个人真正的良心。
不过，方成的心里负担并没有那么重，一个小行业、几家小公司、几批失业员工而已，而且，这种成熟的产品也不至于卡国内产业的脖子。如果说有遗憾，或许是因为收购者不是中国资本而已！经过几个星期的考虑，方成准备倾向于接受施耐德。
在他们收购谈判完成之前，方寸和施耐德都收到了大秦科技的邀请。大秦科技邀请方寸就恒温恒湿箱和负载箱的招标项目来投标；邀请施耐德就工业自动化的项目来投标。
来到大秦科技总部，方成有些大开眼戒的感觉，在得知大秦科技是国内独资企业之后，甚至很为之而自豪。心中在想，如果自己的方寸检测要是能做到这种地步，盖起这么气派的大楼该多过瘾啊。可惜的是，自己的公司就要转手让人了。
这次招标，看到一些同行的面孔之后，方成对自己的产品很有信心，有些产品，就算价格贵些也没关系，自己的品牌虽然跟施耐德没法比，但是自己的产品外观漂亮大气，就连欧美的一些厂商都很喜欢，而且方寸的品牌在国内也是很有名气的，不然这个大秦科技也不会叫上自己了。
在实验室设备的招标要求公布过之后，大秦科技又开始进行工业自动化的招标说明会。
话说，由于晶圆厂的无尘厂房要求极为严格，所以，正常情况下，晶圆厂都尽量使用机器人，而尽量少地使用人工，这样就尽可能地减少了微小颗粒的侵入。
要求工业自动化方案的不止晶圆厂，秦氏研发的实验室也准备搞配套的自动化机器人。同时，秦岚也想专门为秦氏研发建一条专用的实验型芯片生产线，用来构建自己的实验项目。比如，这一次如果能把苹果芯的成品拿出来，肯定能够更加说服苹果的工程师。而且，晶圆厂的生产线不可能停下来特别更改参数专门来验证秦氏研发的实验室数据，所以，秦氏研发也要建立一条生产线，为整个秦氏研发的各个项目服务。
到了这一个环节，作为秦氏研发总裁的秦岚也出面了。
我们的大秦公主一出面，就引来大会议室里不少惊呼声。
要知道，在这个行业，突然出现一个女神级的大美女实在太难得了。
“天啊…”方成也惊呼起来。
“嘿嘿，老方，动心了吧，拿出你的泡妞十八掌，兄弟支持你！”施耐德中国区代表，同时也是方成的联络人郑华扭头看了身边的方成一眼，暧昧地笑道。
方成只得干笑着应和了一声。
但是，方成此时的心里确是另一番滋味，因为他惊呼的并不是台上那位美女的美貌，要知道，他们不但见过面，甚至还有过一面之缘。方成甚至有理由怀疑，方寸被邀请投标，甚至就是台上这位美女授意的。
当然，好色却很理智的方成可不敢对台上这位美女有什么不敬的想法，他虽然也养过几个大学生小情人，但那些都是没钱没势的可怜人。而对比台上那位美女，他自己说不定就成了那种没钱没势的可怜人。要知道，在国内那些不讲道理的同行者面前，他很无奈；对而着财大气粗的施耐德，他同样无可奈何！然而，想到这里，方成却眼前一亮，有个说起来有些荒唐的想法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而且，就算做不成，至少自己能跟这个女神套套近乎说说话。虽然没色胆，但是色心，作为老司机，方成还是有的。
…
因为是大白天，秦崎众人只是喝了几杯红酒，并没有喝白酒。
听张默然说完，秦崎忽地笑了。
话说，大秦商务中心可是按照七星级的超高标准来打造的，尤其是其中中式套房里的家具门窗、桌椅屏风全部采用珍稀木材自然也是应有之义。但是，听张默然说完，秦崎就想起了刚不久与许可通过的话。许可说，非洲有些原始森林里或者大山里成千上百年龄的珍稀木材很多，但是近些年来，砍伐日益严重，有些确实是出口赚外汇了，但是更多的却是被当地人用来当成木柴烧了，甚至不是做饭用，而只是单纯烤火用，看着那些数百年的巨树变成碳灰真是心疼难忍。
所以，秦崎已经通知许可，可以在当地建工业园的时候，多建几个仓储中心，比如这些珍稀的木材，可以大力收购，价格高一些也没关系。
作为过来人，秦崎在上一世也有耳闻，非洲的无节制砍伐直到七八年后才被当地政府陆续禁止。然而，以非洲的乱象和执行力，哪怕明令禁止，也做不到令行禁止，反而随着木材价格的高涨而导致偷砍盗伐愈演愈烈。以至于后来，那些珍稀的红木，刺猬紫檀、紫光檀、皮灰、鸡翅、血檀、奥坎、小斑马、黑檀、安东、红花梨、乌木等越来越少。
所以，与其烧掉或者被盗卖，不如自己正大光明地跟当地政府签订收购协议，这样至少还可以让当地政府多赚些钱。当然，至于他们怎么使用这些外汇那就是人家的事情了。
因此，秦崎笑道：“张师兄这话提醒了我，我们估计年底前，就能在非洲收购到一批好木材，尤其是那些珍稀的乌木（阴沉木），用我们自己进口的木材，至少能省一大笔费用，还不用担心以次充好。张师兄若有意，我们确实可以合作，只是不知道张师兄手下有没有合格的工匠，我这大秦商务中心的要求可是不低的。”
张默然闻言大喜，连忙道：“师弟放心，我们默然建材木器部的木匠都是民间高超的大师傅。因为我们木器部专营珍稀木材的加工，普通的木材家具制作都交给专门的家具公司去做的，而我们自己的师傅做的都是定做的高档家具。”
秦崎面带微笑地点点头，因为他也知道张默然的公司正准备着上市呢，这样的公司旗下收藏一些优秀的木工师傅是自然的事情。
就这样，谈笑间，默然建材和大秦矿业就木材生意的合作便定下了初步意向，而张默然也在偶然间拿下了大秦商务中心的所有木器标的。当然，毕竟木材都是珍贵的品类，默然建材正式拿下标的之前，同样还得征服大秦商务中心的主管部门以及秦崎的审美。
由于木材是大秦矿业提供的，就算拿下这个标的，默然建材业只能赚个手工费。但是，若能拿到非洲名贵木材的货源，默然建材必当更上一层楼。所以，张默然心情大好，
看到张默然和秦崎瞬间就达成了合作协议，宋诗雨有些郁闷。话说，自从把诗雨传媒交给妹妹卖给了秦崎，宋诗雨就有意回归家族事业了。而且，借着与皇朝建筑的合作，宋诗雨其实也想进军房地产行业，但是被父亲否决了。父亲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宋诗雨尽管很不爽，但也很认同。宋天时觉得，矿业和机械就够他们做几代了，贪多嚼不烂，甚至还可能拖累他们的主业。父亲还想让宋诗雨接受家族的机械制造行业，不希望儿子也做一个煤老板。
总之，在宋诗雨眼中，木材生意无论是普通木材还是珍稀木材，都不能跟矿业相比，所以，宋诗雨也就无所谓了。不过宋诗雨的想法却是想趁着大秦矿业在非洲的生意，想扩大自己矿业机械的市场份额。当然，这得从长计议！
谈完了木材，张默然之前对秦崎的轻视也慢慢消除，甚至还主动提及老乡褚卿的研磨液项目。因为褚卿已经确定，月底就会回国，然后在国内和大秦科技合资重新建厂。
然而，正当众人聊得火热时，秦崎的电话响了。
是柳飞云打来的，说楼下三楼会议室，秦岚的保镖打了客人。
秦崎脸色一变，但是当着张默然众人的面也不好说话，而且，是秦岚的保镖打人了，又不是客人打了自己人，所以，秦崎只是起身走到一边，用电话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
话说，方成一眼就认出了秦岚，因为秦岚的辨识度太高了。方成是个老司机，对美女的鉴别力很高，他觉得眼前这个美女，无论身材相貌还是举止行动，都是最顶级的女神，没有之一。更不用说，这个美女身上还有一个他极想知道的神秘光环，那就是这个女子的身份。要知道，当初在三井料理，秦岚的一举一动无不说明这是个有背景的女孩。
话说，秦岚出席说明会，只是在会议室甲方的一侧默默地坐着，全程都没有说话，但是从其他几个人对其极为尊敬的态度看来，方成明白这个女孩的身份很超然。
说明会进行了两个小时，等重要的项目要求说完之后，秦岚就起身提前离场了。
然而，一直盯着秦岚的方成，自然不放过这个机会。
要知道，其实，无论是检测设备还是工业自动化的方案，方成的方寸检测都有资格参与。而这也是他想跟秦岚打招呼的借口。
所以，秦岚从前门出了会议室，方成就从后门溜了出去，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然而，方成满脑子都是秦岚的身影，所以脑子短时间的短路还没有完全恢复，就追上去叫道：“美女，请留步！”
话说，这种口吻，在社会上基本是常态，甚至被看作是对女士们的尊称。然而，在大秦科技，没人这样叫秦岚，要么是‘秦总’，要么是‘小秦’，甚至偶尔还有叫‘大小姐’的。至少在正式场合，或者第一次见面，‘美女’这个叫法都太随便了。
等秦岚心有异样地扭过头，一个似曾相识的讪笑着的大背头男子就映入眼帘。
“呵呵，美女，还认得我吗，年初在三井料理，那个…”
“是你这个色狼！”秦岚身边的霍晓彤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方成，然后又看着方成似乎是嬉皮笑脸一副不尊重的样子，霍晓彤瞬间就蹿了过去。
“砰”一脚就踹了出去。
方成就这样被一脚踹飞了，落点刚好在正在开会的会议室前门门口。
“打人了！”
有人惊讶地叫了一声，众人很快就被热闹的好戏吸引了出来。
而方成的助理唐艾佳赶紧走了上去扶起方成，而施耐德的郑华则站在一边皱着眉头，有些暧昧地问：“方兄，怎么回事，你还真的追出来了！”
前面就是面目狰狞的霍晓彤和有些惊讶的秦岚，尽管没亲眼看到，但所有人都猜的出来是那个妹子的手段。只是，并不清楚其中的原因，但是听完了郑华的话，所有人又都想当然地恍然大悟：还不是看人家漂亮就…
“你们太蛮横了，怎么能出手打人！”唯一出声质问的只有方成的助理唐艾佳了。
方成丢了面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在众人面前有些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且不说，郑华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但这些人中除了大秦科技的人，就是这次投标的制造商，而这些制造商里还有一部分都是方成的同行，这些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自然没人给方成说话，反而都是看热闹的架势。
秦岚已经想起了这个大背头是谁了，说实话，当初对这个大背头，秦岚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事后，就连宁红锦都说，这个大背头是个人物。
此时的秦岚大小也是独当一面的准‘女强人’，对这种场面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几年的养尊处优，早已经培养出了她不卑不亢的自信。只见她带着霍晓彤走到方成跟前，带着歉意点头执意道：“这位先生，是我的助理认错了人，错判了形势，我向你道歉。你现在有没有妨碍，我们还是去一楼的医疗室先检查一遍吧！”
方成真是如闻仙音！
一方面固然是女神同他说话了，但是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要是抖出当初的事情，没面子的还是自己。反而是人家不但道歉，还故意略去当初的事情。这一脚虽然不轻，但是丢脸的痛处远大于肉体的伤痛，现在自己多少捡回了一些脸面，自己当然要借势下坡了。
方成拍了拍肚子，直起腰笑道：“无妨无妨，我皮糙肉厚，确实无妨！”
霍晓彤此时也知道自己太鲁莽了，毕竟这层楼里太多人了，还都是外客。
知道是虚惊一场，大秦科技的人便赶紧清场为大小姐解围，让说明会继续进行。
然而，看客们都走了，除了还拿着手机而面带尴尬的柳飞云。
“柳姐姐，你这是…”秦岚看着手持电话有些不对劲的柳飞云问。
“呵呵，那个，秦总问…秦总的电话…”柳飞云说着，讪笑着就把电话递给了秦岚。
方成扭头一看，眼睛又直了：咋又一个女神！
柳飞云已经给秦崎现场直播完了，秦岚也给哥哥回复说了没事，便挂了电话。
“那个…您贵姓，刚才您叫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秦崎把电话递还给了柳飞云，然后看着方成问。
方成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话说，当方成在这里看到秦岚的第一眼，方成就有些明白了，这个美女似乎并不像当初自己猜测的是神秘的官二代，这就好说话多了。所以，蠢蠢欲动的方成就鬼使神差地想向秦岚说话套近乎，虽然他也知道自己不敢奢望去泡这样的美女，但是本性又让自己想跟这样的美女说说话。而且，借口就想好了。因为他们方寸检测被邀请投标的是检测设备项目，但是自己同样也有工业自动化的设计能力和制造能力。所以，方成就想着以‘熟人’的身份跟秦岚谈这个问题。
然而，这一脚之后，刚才郑华那一句极不厚道的话，让方成极为不爽。
话说，方成是没有野心的人，而一般没有野心的人都有一副好脾气。所以，方成被踹了一脚之后，除了有些没面子，其实内心里并不恼怒。但是郑华那句有些落井下石的话，让方成瞬间明白，施耐德对自己恐怕是不怀好意的，他们估计是想尽快收购了自己的公司，然后让自己彻底变成一个打工者，然后量产恒温恒湿箱，好挤跨国内同行。
一念之间，一念之间，其实好多事情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看到郑华和其他围观者都走了，方成居然凑上去，一本正经地告诉秦岚：“施耐德想要恶意收购我的公司，我不想把公司卖给外国人，所以，我想知道贵公司愿不愿做白衣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