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流沙日影。2、笔画
我如泥塑一般,手持放大镜,审视着古画,一笔一划逐一检查,刚才的笔画的明暗区别却再也没有发现。
我失望的放下放大镜,颓废地瘫坐在椅子上,揉揉生疼的眼睛,一语不发。
刚刚在我聚精会神的时候,成涛不敢打扰我,默默的守在我的身边,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现在成涛总算可以说话了:“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我依旧瘫坐在椅子上,闭着眼,颓然的摇摇头,没有说话。
成涛有点着急了,催促着说:“说话啊?你刚才的举动肯定有发现!”
我缓缓睁开眼睛,说:“也许是我太紧张,看花眼了。”
成涛追问:“什么看花眼了”
我看了眼成涛。他因为关切,表情比较扭曲,额头上深深地拧成几道沟壑,一个月前受伤的额头早已结痂,显得有些狰狞。
我示意成涛近前,然后说:“刚刚,你闯进来的时候,仓促间我发现古画上的笔画有了明暗深浅的对比,似乎还像是一个图案,但是现在找不到了。可能是我看花眼了吧!?”
成涛沉思着,说:“你说刚刚我闯进来时,是停电时吗?”
我默默的点点头,当做回答。
成涛看着我,有点幸灾乐祸,说:“这就把我们华博士难倒了?”
我已经有点精疲力竭,懒得和他斗嘴,示弱地摇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成涛继续不依不饶地调侃:“你这高智商的大学老师,看来也不咋地呢!”
我任由他的揶揄,一句话也不说。
成涛看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感觉自己的独角戏索然无趣,终于收起嬉笑的语气,故作老成的对我说:“好吧!看你已经努力了,下面就让涛哥教教你!”
我平素最不喜欢成涛的托大,于是强打精神,反唇相讥:“来来来,给你叔说说看!”
成涛也不着急,得意地说:“少来,爷爷早说了,咱俩是兄弟。”
成涛说的自然没错,我回复:“那好吧,兄弟,你就说说吧!”
成涛直起腰杆,清清嗓子,又要拿腔拿调地说话。
他还没有开口,就被我无情地打断:“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睡觉了,累了!”
成涛不理会我,继续说:“在刑事侦查中,有一种办法叫做情景再现﹍﹍﹍﹍”
成涛的话还没有说完,我豁的从椅子上跃起,快速的关闭灯光,然后冲成涛伸出手来,说:“拿来!”
成涛尴尬的咳了一声,说:“拿什么?”
我说:“少装了,打火机!”
成涛悻悻的从短裤口袋拿出打火机,递给我,说:“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啊!”
我说:“不用说了,不就情景再现吗?我知道了!”
我拿过打火机,摁了几下,却怎么也打不着。
成涛鄙夷地看着我,从我手里拿过打火机,“啪”“啪”两下,也是打不着。
我揶揄着:“啥破打火机啊!”
成涛无可奈何摇着头:“明明被你用坏了,还说打火机不行。”
这时候,楼下张哥家又传出声音:“哎,大橙子,现在这个蜡烛真的是稀缺资源,我跑了好几家便利店,都没有蜡烛。但是你爹多聪明啊,从一家西餐厅找人家要了几支蜡烛。今后就算停电,也不会耽误你写作业。”这是张哥在得意地说话。
大橙子说:“为什么不好买?”
张哥说:“很少停电,家家户户用不着啊!”
大橙子妈妈说:“西餐厅怎么会有蜡烛?”
张哥随口说:“烛光晚餐啊!”
大橙子妈妈不满意起来,说:“你和谁去烛光晚餐了?”
张哥被问题将了一军,说:“这﹍﹍﹍﹍,你当着孩子,可别瞎说。”
张哥一家人都是大嗓门,而且都开着窗户,他们一家人的对话清清楚楚的传进我和成涛耳朵里。
我用肩膀拐了下成涛,说:“让开,我去借蜡烛。”
成涛拉住我,说:“别急,安全起见,咱俩一起去!”
从“中国好邻居”张哥家要来一支蜡烛,成涛还顺便要了一支打火机。
回到家里,在莹莹烛光下,我轻轻展开古画,细细查看。
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古画的笔画模模糊糊,呈现出和在强光下不一样的感觉。强光下的古画,纤毫毕现,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而烛光下的古画,影影绰绰,有的笔画泛着幽幽的墨光,而有的笔画却朦胧不清。
落日古画这种白描的表现技法,原本就是墨分五色,用浓淡相宜、疏密有致的墨色表现景物的远近和层次。在强光下,墨色的浓淡看的清清楚楚,远近景致层次分明,不得不佩服画师的功力不俗;而现在,在莹莹跳跃的烛光下,浅色的笔画模糊不清,而浓重的笔画更加醒目。
我慢慢查验,最清楚、最浓重的笔画就是古画中的主体建筑——鹳雀楼。而整座鹳雀楼中,最显眼的几笔就在楼顶。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舒雅大气、灵动欲飞的九脊顶。
我默默的看着楼顶的笔画,这看似随意的几笔,却似增相识,里面似乎隐藏着一个字。
我把古画铺在桌面上,用手模拟着楼顶的笔画,凌空一遍一遍地尝试着书写,又一遍一遍失望地摇头。
成涛有些着急,关切的问:“有发现?”
我抬眼看成涛,用手指示给他看:“在烛光下,古画中很多笔画都变得模糊不清,而唯独这鹳雀楼顶的笔画却显得越来越清楚。你看这楼顶,也就二十几笔,我在想当时的作画者,在这二十几笔中加入了干扰因素,现在只需去伪存真,排除掉干扰,真正的信息就会出来。这就好比破解密码,我们就是要不断的尝试各种可能,再逐一排除假的信息,最后就可以破解了!”
成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要尝试多少种可能?”
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我不是数学家,我估计有几千种或者几万种可能吧!”
成涛惊愕地说:“啊?这么多?”
我说:“当然了,不然也不会等三百多年了!”
成涛说:“那几千种,或者几万种可能,我估计再等三百年也不行啊!”
我笑笑说:“如果从纯数学角度,确实是这样的。但是我估计隐藏的这个信息大概率是一个或者几个汉字,而汉字有非常固定的几种构成结构,现在我们只需要根据汉字的构成结构有目的地寻找,我想很快就会破解。”
我一边给成涛解释着,一边还是不停歇地隔空比划着笔画。
就在我话音刚落,我的身子簇然一紧,手指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成涛知道我有了发现,也不再做声打扰我。
半晌,我又挥动手指凭空书写,只是手指的速度却越来越慢。我反复书写了几遍,然后停止书写。我把目光移到古画右上角行书书写的《鹳雀独乐图》几个字。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成涛,喃喃的挤出一句话:“难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