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辞别故里为志去 路遇无乐同道行
第二天一大早,天光将放,荀道仙早早便起了床,洗漱完毕,准备好一大包枣子,还有昨日烙的饼,作为前往颍川郡城-颍川府的干粮,便出发上路了。
从颍阴到颍川府,大概有两条路,一条是大道,一条要经过一些乡村走小道。
这个年头兵荒马乱的,外边盗匪蜂起,都是些生活没有着落的苦命人和不要命之人,还是走大道安全一些。
荀道仙出得院门,看着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小院,想到今日便要离开,眼前出现与母亲、父亲、妹妹一起生活的场景。
父亲、妹妹离去后自己与母亲生活的场景,如今都已四散飘零。
今后不知何时才能回到这里,不由悲与不舍从心中涌来,潸然泪下道:“昔年天伦犹在前,今日四人皆飘散。易水红枣今由是,十年有成话今年。”
看着自己最爱的大红枣树,荀道仙心中涌起一个想法。
自己这一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还不如在院子另一边种上一株大红枣树,好事成双,也希望自己今后能够一家团聚,当是个好兆头。
于是进了院门,放下行李,在大枣树上取了几支比较茁壮的枝干。
一头削成片状,来到院门另一旁选了一块土质疏松之地挖了一个深坑。
把周围土质弄松,将远处一株手腕粗的小树用锄头移植过来,种入坑中。
把根系埋入深深的土层中,将削成片状的枣树干接到小树上。
由于自己即将远行,没法浇水施肥,但是自己可用灵力代替,于是手扶幼苗将一身的灵气灌注其中。
大概灌注了全身灵气的一大半后,便感觉差不多了,于是把刨土坑的锄头等各种工具放回小院。
真的告别了,生我养我的地方,亲爱的易水。
荀道仙回头看了一眼,再未回头。
从颍阴走大道到颍川郡城要经过一座县城,颍阳城。
这里到颍阳大概80里,过了颍阳离颍川府大概还有105里,以自己引气入体的脚程和耐力,大概需要2天,一天行5个半时辰,这些乃是前日在学院询问的其他老师知道的。
跟着大道大概行了一两公里,便见到前方有一支队伍,人数众多,也在往前方赶路,荀道仙疾步上前。
到了队伍最后。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半个熟人。
说是半个,是因为自己不了解队伍信息,但是认识那个坐在马车最后的人,这戏班就是八方云来楼旁边表演的戏班,这人就是那个说书的无乐老人。
荀道仙疾步上前与老者打招呼:“老人家,真是巧啊,你们这也是往颍川郡城去吗?”
无乐老人回道:“是你啊,小子,对呀,不知你要去哪里啊?”
荀道仙抱拳一礼道:“老人家,我亦是前往颍川郡城,不知可否跟着你们一同前往啊,毕竟这世道可不太平,人多力量才大嘛。
而且我可是颍阴学院的学子,此次突破到引气入体之境,前往颍川郡城府院继续进修去的,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纯书生,还望老人家允许。”
无乐老人打量了一下荀道仙道:“看在你与我老朽有缘的份上,就上来吧。”
“多谢老者。”荀道仙急跑两步,坐上了马车,马车前方不知是装的道具还是当地的特产,拉到北边去贩卖的。
他与老者坐在货物后部的空隙上,边走边交谈。
荀道仙对老人家走南闯北见过的奇异之事以及上次在八方云来楼雅间没有听完的那段松江府异闻录很感兴趣,
想继续听老人家讲完。
面对老人抱拳行礼道:“老人家,不知您今年高寿啊?”
老者回答:“时间太久了,我自己都忘了哟。”
忘了?荀道仙心里腹诽,但也能够理解,毕竟这兵荒马乱的人都生死未卜,谁还没事儿记自己活了多少年啊。
大多也就是根据大概的历法、君号推算一下,而且有的修行者活个几百年不记得也正常,虽然老人看起来不像是个大修行者。
乍一问起来,估计自己要是活了很久也答不上来的。
又对老人家问道:“我第一次见到您时,您说您是无忧阁的人,不知道这无忧阁是何方势力啊?”
老人家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过头看着路边缓缓移动的杂木、柏树,道:“说了你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问的呀。”
荀道仙又对老人询问道:“老者既是出生无忧阁,为何又叫无乐老人呢?”
老者不耐烦了,终于回道:“无乐阁,却是有欢乐之时,乃是乐在天下人之后,忧在天下人之前,待这天下人都乐了之后,我无乐阁自然便乐了。
而我叫无乐老人,是因为这天下不仅绝大部分人都不是快乐之人,而且更多的是心有忧思之人,特别是当今大晋,欢乐之人少,天下尽皆是忧愁之人,我无忧阁又哪里来的欢乐呢?
我取名无乐老人岂不正是合了现在大晋的情况?”荀道仙这才了然,再次抱拳道:“没想到老者所在势力竟是这等忧国忧民,竭力报国的好去处。
先生亦是心忧天下百姓和国家的仁人志士啊,请恕小子眼拙了。”
老人摆了摆手,让荀道仙坐下,二人一路闲聊。
待得小半日后荀道仙向老者询问松江府异闻录的事情,老人许是经常说这个故事,心中烦腻,于是到:“这松江府异闻录不过闲谈,有什么好听的。
你要听啊?行,给钱,老头子就跟你说。”
荀道仙自然是不肯出钱的,虽然有几十两银子,但不知颍川府的具体情况,怎么能消耗在这等事情上。
只得软磨硬泡,又是称赞老人家忧国忧民,又是称赞老人家见博识广,其性如天上朗月明星,其节如溪涧青松翠柏,其眼似神明,洞若观火……
老人家都听不下去了,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说你小子啊,本以为是个明道求理的修者,没想到是个毫无节操的穷酸小子。”
不过老人家心里看起来还是很受用的,摆摆手说:“你既然想听,那我就简单的说一说。
这松江府异闻录啊,传说乃是二十几年前齐国侵占我晋国之时所发生的一件实事。
齐国当时的元帅乃是齐国李家皇族,亲王李昆山,这李昆山年已百有八十,乃是精铁玉骨之境的大能,率兵攻入徐州,又从徐州打往扬州,如入无人之境。
谁知竟在这松江府碰到了我晋国素来有铁血将军之称的荡寇将军吴光耀,这铁血将军也不是易于之人,虽是铜皮血涌之境,但深谙兵法守城之道,手下又有一班熟练征战的兵士,于是,据城而守,李昆山久攻不下。
最后,李昆山虽然凭借自身血勇,亲率先登才攻入城门,但亦是让荡寇将军吴光耀逃了,想到自己损失大半兵士,就栽在这一个铜皮血涌之境的人手上,其心里是又急又怒。
于是舍下自身大部队,带了手下3000亲卫,直追着荡寇将军而去,荡寇将军也未料到这李昆山竟然有如此悍勇,又穷追不舍,于是奔行百里之后入了松江府。
这松江府之人也未料到对方会来得如此之快,于是不备之下被李昆山一鼓作气杀入城中,夺得城门,整座城就此被围住了,待得手下大部队15万人马开到城下,李昆山便下令屠城。
这个故事就是屠城之后,一位城中侥幸逃脱之人所口述才传出来的,说这松江府十日就像是人间地狱一般。”
说到这里,已到了吃午饭之时。
荀道仙跟着这无乐老人去戏班里蹭了一顿,有热食,谁愿意吃干粮啊,车队继续前行。
下午日头开始偏西,车队又加快速度开始进发,荀道仙继续听着老人讲这松江府异闻录的故事。
且说在这松江府中原有一人,姓郭,没有记载这人名叫什么,这松江府异闻录就是其记载的故事,皆是他十日间所见所闻。
第一日,乱军攻城不久,其家住松江府偏远之处,见万军袭来,便将贵重宝物,灵石、金银等收拾好,分开藏好。
他们就在后院偏僻之处藏好,不久,他的一个兄,一个弟,还有一个夫人,一个孩子,二内姨便一起去他家。
第一日稍安,一家俱全,只是见门外赤光相映如雷电,辟卜声轰耳不绝;又隐隐闻击楚声,哀顾断续,惨不可状。
晚上,乱势稍息,一家饭熟而食,却相顾惊怛不能下一箸,也不能设一谋。天渐渐明亮后,郭氏一众准备转移到更偏僻之处去。
谁料被一持刀追人的士卒看见,于是率众来追郭氏一众,郭氏仓皇下窜,兄次之,弟又次之,走百余步后才止。自此遂与其妻、子失散,不复知其生死。
几兄弟商量,要把灵石资源,还有金银等物献给追杀的士卒,以求活得性命,除此之外,再无它法,于是几人将灵石与金银齐出而献之,岂料,众士卒毫无人性,仍以牲畜类待之。或鞭笞或捶挞,或杀之,数十人如驱犬羊。
诸妇女长索系颈,累累如贯珠,一步一蹶,遍身泥土;满地皆婴儿,或衬马蹄,或藉人足,肝脑涂地,泣声盈野。
郭氏费了很大的劲儿才逃出来,藏在兄弟被关押之旁,亲耳听见兄弟的惨嚎,哀转久绝,惨不忍闻,郭氏亦悲痛万分。
他或藏在倒塌的梁柱之上,或藏在死人堆中,以血糊面,当时街中一切皆血肉模糊,红流成溪,后来郭氏和她一个3岁的小儿子还有其妻子重逢,多次碰到索财的兵卒,或破财,或受重伤,逃过一劫。
第七日才碰见一红衣配剑,姿容俊爽的俊美小生,这人见他像是读书明理,升灵求道之人。于是将他带到了他的宅院之中,待得第二日,李昆山下令封刀,众人才得以生还。
等到第八日,贴出告示赈灾,一众被屠者具是焦头烂额,断臂折胫,刀痕遍体,血渍成块,满面烛泪成行,如神庙中串狱冤鬼。
待得第十日,其妻子因为刀疮迸裂而死,至此,郭氏的兄弟嫂侄亲子共八人去,仅存三人,满城如他家,幸者甚少,活着之人皆是愁苦万状,不如死去,不愿活在这不是地狱胜似地狱的人间。
其记载下这十日屠戮之事,不是希望后人以同样手段报仇,乃是希望后人幸生太平之世,享无事之乐,要自修自省,不要一味暴殄,否则当翻阅他的故事,自当警惕惊悚。”
在听完这个故事后,荀道仙内心亦是心中戚戚然不能言语。
后忽然大声痛斥道:“不论齐、晋、狄、戎、新月,皆是世间之生灵,何以至此,何以同类相残至此方休啊。”
老者问道:“你可知这大晋当如何自救啊。”
荀道仙一惊,拱手一礼道:“哦,先生有何指教?晚生洗耳恭听。”
老人摆摆手道:“我可没什么可以教你的,就是简单的说一些见闻想法罢了,依我看,何时这大晋内乱横生,人口大减,平章王离世之时便是这大晋破灭之时吧。”
“不会的。”荀道仙坚定的说道,“我朝君主圣明,仁人志士众多,如先生一般,若是众志成城,皆愿意出山救我国民,天下事无有不成者。
若是无人愿意出头,自有我辈出面,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若是同辈亦无人出头,自有我出面,做那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哦,那可就看你的了。”老人斜睨了荀道仙一眼道。
荀道仙尴尬的咳了咳,掩饰想让对方招揽自己的想法被识破的尴尬。
二人一路闲话,说着便已经到了傍晚,正是乱世,加上夜路难行,于是车队便准备留在此地过夜。
此地距离颍阳大约还有30多里,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之地,车队也怕遇到剪径之人,或是又怕碰到他国强抢的“良民”。于是车队便停了下来。
车队以马车为阵,围成一圈,众人就在圈内休息,夜里换人放哨,一次8个人,2人一组分东南西北巡逻,车队共有大约20多人,却要8人放哨。
荀道仙认为太过了。待到夜里询问一起巡逻之人才知道,因为戏剧班走南闯北,经常经历这些事,现今趁夜打劫的事他们已经碰到过很多次了。
戏班原有38人,如今只有27人了。车队中还聘请了一位退伍的引气入体之境的高手,非引气入体之境,怕是非十人列阵不能近身,加之久经战阵,没有十三、四人根本不是对手。
荀道仙听到这里,心中也不由警惕之心大起,巡逻也是格外认真。也许是荀道仙运气较好,整晚都没有一点风吹草动。
待得第二天,红日初升之际,车队便再一次出发了。众人也惊讶,竟然没有遇到任何劫匪或危险,猜测或许是看车队人多撤了吧。
到了下午,太阳西沉时,车队已到了一城,车队辘辘向城中行去,待入城士卒仔细查验之后,便放行了。
荀道仙也打算在这城中寻一客栈住上一晚,明日再离开赶路不迟,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嘛。
荀道仙询问车队将在城中停留还是前往颍川郡,老者说要在此演上几日,再向北,荀道仙便自去寻找客栈,待的第二日打算与戏班辞行。
荀道仙与车队共同走到一处名为福来客栈的地方,便住下了来,戏班也在客栈旁边搭起了棚子。
荀道仙向老者告别便直接进入客栈去了,赶了一天路,虽然是乘的马车,但是还是身子骨都要被跌散架了。
匆匆洗漱吃饭之后。便沉沉睡去了。
荀道仙夜里正睡得香,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大声呼叫声,“起火了,起火了,快跑啊,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