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引苗攻夏

五行山之战后，已经五年七个月了，有苗氏每天都活在耻辱之中。他的身体已经不像五年前那么强壮，每天吃的米饭也不到八两，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对于人生也没有太多的奢求，唯一让他感到难受的是，一想起五行山之败，他内心就隐隐作痛。

“没想到，老夫纵横天下七十年，与华夏大大小小也打了四十多仗，就是帝尧再年轻二十岁，遇到老夫也不敢和我正面交锋。没想到在五行山，老夫竟差点被一个后生所擒。巫伯呀，巫伯，你走得太早了，要是你还活着，以你的才能，又怎么会让我有五行山之败呢？”

有苗氏每次提起五行山之败，就想起巫伯，就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巫伯早死，他认为如果巫伯还活着，三苗就有打回中原的希望。不过，有苗氏逐渐老去，他担心，三苗再也没有机会回到黄河岸边，苗人只能生生世世躲在瘴气缭绕的南方山区之中，永远被华夏人蔑称为南蛮子。

为了完成自己的夙愿，有苗氏多次写信给雀离，要她创造机会，让自己再次领兵攻打华夏。但雀离要么回信叫他别轻举妄动，要么索性不回信。这样连续三年之后，有苗氏感到非常难过，因为他感觉到，就是自己的女儿雀离也在疏远他。

然而，第四次写信，雀离终于有了答复。在春天的时节，雀离派三足乌飞到苗都，再次见到三足乌，有苗氏激动不已。

“自从五行山之败后，为父每日活在痛苦之中，每日无不枕戈待旦，希望在离开人世之前，能够带领我苗兵攻打华夏，生擒帝尧和姚重华，让我三苗族民回到祖先的故土。女儿，这是为父临死之前的一个心愿，可否帮为父达成这个心愿吗？”

三足乌站在枝头，凝视着有苗氏的眼睛。

“父亲，您的身子越来越差了，难道还能带兵打仗吗？”

“废话！我是苗王，有苗神护佑，虽然老了，但还能上阵杀敌，一次能啃掉一个牛头。我只是觉得五年过去了，三苗的兵力已经恢复了一大半，可以与华夏一战，不知道上苍还会不会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当然是有的，但要等。”

“等到什么时候？”

“你休养了五年，那华夏也发展了五年。华夏的人口是三苗的十倍，且与东夷合并，别说你这区区七万兵马，就是再给你二十万人，没到妫汭，就全军覆没了。”

有苗氏不禁大惊。

“五年前，我用七万兵力，纵横华夏三千里，如今，还不能撼动华夏一隅？华夏的实力果真如此之强？”

“重华也确实是个人才，自从他摄政华夏之后，近贤臣，远小人，移风易俗，教化百姓，现在仓廪充实，路不拾遗。短短五年，华夏人口增加了三成。三苗固然不是五年前的三苗，华夏又何尝是五年前的华夏呢？”

“那，这……”听着雀离的话，有苗氏不禁有些气馁，“听你这么一说，我这辈子是没机会了？”

“我不是说了嘛，机会当然是有的，但你要等！”

有苗氏有点发火了，他是个急性子，但此时雀离一直在兜圈子，知道雀离有求于自己，所以话中有话。

“原来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直说。”

“女儿想向父亲借兵三万。”

“三万，经过这五年的休养生息，我的总兵力也就刚超过六万，你这是要了我一半的兵。”

“给你六万，你能灭了华夏吗？”

有苗氏思考着雀离的话意，

摇了摇头。

“那我给你三万苗兵，你就能灭了华夏？”

“当然可以。”

“哼，”有苗氏发出一声冷笑，他怎么也不相信，有求于自己的女儿能有这个本事，“你要有这个本事又干嘛来找我借兵呢？”

“父亲，这就是唯一的机会。现在以三苗的兵力都无法撼动华夏一座城，就是让你联合西戎、北狄诸部攻打华夏，也仅仅是和华夏平分秋色，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何况，他们未必会听你摆布。要灭了华夏，只有让华夏内讧。”

“怎么内讧？”

“五年前，姚重华就一直要废除家族部落制，得罪了一大批华夏部落首领，而后因为阻力太大不得不放弃，之后修法典，建《五刑刑法》都是为了限制部落首领的权力，虽然温和了点，但不得人心。表面上看，现在华夏强大富庶，但内部暗流涌动。整个华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大概分成两派半，以妫汭为中心，原本出自东夷龙山一代的贵族、部落，站在姚重华一边。平阳的贵族，和其他对姚重华不满的部落和贵族，大都被我收买，这一派以丹水城和平阳城为中心，双方兵力旗鼓相当。没被我收买的也至少持观望态度，比如鲧，他算是半派。我想要灭掉姚重华，但还没有完全的把握，这就必须要父亲你的帮助，一旦给我三万苗兵，加上丹朱率领的五万赤骑兵，再配合上西戎、北狄，灭了姚重华又有何难？”

“搞了半天，你是让我给你做嫁衣，帮助丹朱夺取天下，你倒是有旺夫命呀。”

听着有苗氏的嘲讽，三足乌嘎嘎一笑。

“华夏内乱，三苗不就有机会逐鹿中原吗？丹朱当了天下帝王，有你的一份功劳，和你平分天下有何不可？即便丹朱无法夺取天下，引发华夏内乱，等华夏衰落之际，你引兵平阳，杀了姚重华和帝尧，到时称霸天下，丹朱在你的护佑之下，成为一方诸侯，为你镇守边疆，那也是好事一件呀！父亲，机会只有这一次，失去了就再也没有了，还请三思呀。”

有苗氏低头沉思着，一边想着这个生意可以做，可一边又觉得这三万士兵，实在太难以割舍。雀离早已看出父亲心中的疑惑，不过以她对有苗氏的了解，她坚信父亲已经被她给说动了。

“苗民是否可以回到故土，就看父亲你了。”

说着三足乌拍动着翅膀向着妫汭城飞去，这次雀离要策反的人是象，她知道象成为妫汭城主之后，过得很不好。不但不感谢舜的举荐之恩，甚至对他恨之入骨。

原来象自从娶了四个贵族美女之后，本以为能过上幸福的日子，谁知道这四个女子异常娇惯，仗着自己强大的家族势力，对象呵来骂去。象也害怕她们身后的家族势力，对这四个女人都忍了，但最让他难受的是，他想要到外面找个小妾都不让。象不像是娶了四个老婆，更像是给自己请了四个主子，每天都要想方设法去服侍她们，稍有不爽就对象拳打脚踢。想起结婚后巨大的心理落差，象忍不住把自己不幸加在舜的头上，他认为这一切都是舜的阴谋。

一开始他只是怀疑，到了后来他坚信这就是阴谋。因为舜也知道象是个纨绔子弟，叫他管理妫汭基本上是拿几万人的身家性命开玩笑。而象也确实如舜所推测的那样，将妫汭管得乱七八糟。象为了增加妫汭的财政收入，胡乱增加税收，还私自设立商场，买卖市集重要商铺，造成妫汭市集市场不透明，滋生腐败，百姓怨声载道。直到舜派八恺去妫汭管理市集之后，情况才有所好转。象虽然不再具有行政权力，一身轻松，但也失去了众多额外的财政收入。他把自己被架空，当作舜对他的打击报复，而一点都没反思，是自己让妫汭经济陷入瘫痪。

就在他怨天尤人的时候，雀离所控制的三足乌，悄悄飞到他官邸的屋檐上。

“多日不见，妫汭城主当得怎么样？”

象抬头看到三足乌，知道是雀离，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上次你说帮我整死重华，怎么他反倒成为摄政君了呢？”

“难道不是你最终帮了他的忙，你还来怪我？”

象想想也对，在五行山之战的时候，他确实被舜所蛊惑，最终还是帮助了舜，可是让象去责怪自己，就如同让狼因为吃羊而忏悔一般困难。

“我就知道，你把三苗的失败，责怪到我头上来，现在你又来嘲笑我了？”

“真惨，”三足乌张大嘴，呱呱叫了两声，就像是在嘲笑一般，“不过，你就想一直这么下去吗？”

“那又怎么样？你又能怎么样？现在重华可是摄政君，他可以随随便便叫人把我给架空了。”

“没错，重华现在确实是华夏最有权力之人。不过，自从他打算废除血亲部落联盟制度之后，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反对他。现在整个华夏境内，能够挑战他的人只有丹朱。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帮助丹朱推翻重华，登上华夏帝君的宝座，你可愿意帮我？”

象转着眼珠子，低头思考着，像是在做一道算术题一般。

“我有什么好处？”

“等将来丹朱当上华夏帝君的时候，让你当大司空，掌管治水，你的权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所有的治水官都要听你的。”

象听着雀离的话不禁大喜，说话的口气都变了。

“那么要我做什么呢？”

三足乌靠近象，在他耳边耳语着，象脸上露出奸笑，连连点头。

“正该如此！”

一个月之后，有苗氏如约给了雀离三万苗兵，悄悄进驻在丹水城内。经过丹朱的训练，这三万苗兵并入丹朱的赤骑之中。有了三万苗兵的加持，丹朱的兵力达到八万，不但是华夏境内无可匹敌，就是加上北狄、西戎，也没有如此强大的兵力。而此时舜所执掌的兵力分成平阳和妫汭两个部分。其中平阳的禁卫军三万，妫汭守城军两万。妫汭的守城军表面上受舜的指挥，但象是直属领导。随着象倒向丹朱一边，妫汭的守城军已经处于叛变的边缘。舜所能直接领导的只有平阳的三万禁卫军。

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雀离打算再次引苗攻夏，但是她又担心受到上次的惨败，想来必须等待一个好时机。

到了七月，黄河和妫水一带进入雨季，这也是最容易爆发山洪的时候。雀离想到了办法，她让丹朱向舜申请，将丹水城的五万赤骑，分成五个小队，分别驻守在黄河和妫水的五个地点，阻止黄河和妫水泛滥造成灾难。

舜和朝廷中的五司讨论之后，觉得丹朱的方法可以防范于未然，准许了丹朱的申请，并嘉奖了他。雀离大喜，她知道时机已经到了，但丹朱却不高兴。

“把我的兵权分成五份，驻守在黄河沿岸，这要是万一三苗打过来怎么办？”

“要的不就是三苗打过来，这样你才有机会？”

“夫人，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雀离笑了笑，没有向丹朱解释她的意图。

“夫君，你就听我的吧，我保证，最终你会坐上帝尧的位子，至于重华嘛？他要是能活到明年的今天，就算他的造化。”

丹朱的兵马在黄河沿岸部署完毕，等待着雨季的到来，这时候雀离派三足乌告诉有苗氏，丹水城兵力空虚，可以占领，之后直捣平阳城。

有苗氏闻言大喜，他以七十高龄，再次亲自率领三万三苗大军进犯华夏。由于此时华夏各地都在防范雨季到来可能爆发的洪灾，对于三苗没有太过在意，加上雀离故意把丹水城的兵马分散在黄河沿岸，导致华夏腹地兵力空虚。三苗又是一路秘密偷袭而来，不到三天，三万三苗士兵已经跨过丹水城直逼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