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离开
发布完悬赏后,西伦便继续窝在店里看报纸。
其实好几天前他就想这么干了,但他怕人们将店主和西伦联系起来,于是晚了几天,不至于前脚西伦被裁判所羞辱了,后脚店主就发布了对裁判长的悬赏。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由于西伦并没有使用假名,被教会发现也是迟早的事,西伦对此已经做好了准备。
魔法界的很多人都知道店主叫西伦,而教会的人也知道西伦,之前只是因为二者之间的差距过大,圈子之间也没有重合,从而让人觉得只是同名同姓,就像你在东区街头看到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叫维多利亚,不可能认为她是女王。
但随着西伦这个身份的地位逐渐升高,一定会有一天人们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因此,西伦已经开始在魔法界有意地隐藏自己的名字,对外总是以“店主”为名,另一方面,他尽量削弱自己在贵族圈的知名度,公司那里也让卡特全权负责。
……
此时,白港公寓二十八号。
波洛眉头紧皱,凝重地看着眼前的情报。
对鲜血玫瑰案件的调查已经好几个月了,受害者超过三百个,期间只有西伦的阻击稍稍影响了鲜血玫瑰的作案,其他所有的努力都宣告失败。
七塔同盟因此损失了十几位珍贵的魔法师,几位塔主大动肝火,冰蓝之塔的塔主试图亲自出手,但鲜血玫瑰的行动轨迹并不好预测。
西伦之前交给他的位置预测中,绝大多数也都是错的。
虽然损失如此之大,但进展并不是没有。
鲜血玫瑰在战斗中留下的血液被送去皇家科学院分析,证明了其中含有大量恶魔血液的成分,还有一部分古怪但可怕的血液成分,在显微镜下,红细胞呈现出诡异的血红眼睛形状,而且具有强腐蚀性。
根据七塔同盟的猜测,这种融合状的鲜血,是“堕落奥秘”实验体的常见形态。
“堕落奥秘”是著名的邪恶组织,和地狱关系紧密,但与撒旦教不同的是,他们并不崇拜地狱和恶魔。
他们研究恶魔、解剖恶魔,研究人的魔化,研究堕落的原因。
相比之下,撒旦教属于邪-教团体,而堕落奥秘则是疯狂科学组织。
他们总是喜欢制造各种实验体,从最基础的20%魔化、30%魔化的对照组开始,到后来融合各种稀奇古怪血液和组织的诡异生物构造,这个组织的造物越来越恐怖离奇。
这份报告被送到了波洛案前,让他陷入了苦恼之中。
事实上,这个案件已经不归波洛管了,涉及到超凡事件后,整个案件全部移交到宗教裁判所。
但波洛并不信任教会的那些人,因此还是千方百计地搞到了案件进展,试图自己破案。
可由于他并不熟悉超凡世界,因此极度缺乏信息。
“要不要找个人帮忙……”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西伦的身影。
……
差不多同一时间,卡特找到了西伦。
“出事了。”刚一进门,卡特便急匆匆地走到西伦桌前,大衣也没脱,皮鞋敲击在地板上,将店里的木地板踩脏。
“怎么了?”西伦看向他,卡特的眼睛很红,看起来几天没睡觉了。
“我们的三船种子被扣押了。”卡特显得有些焦躁。
西伦问道:“和他们说了是送往封地的吗?”
“说了。”卡特点点头,“但他们说船中有危险物品……完全就是找借口!我见过太多次了,
当年在新大陆的时候,这就是扣押物品的标准说辞,船长试图贿赂他们也失败了。”
西伦皱了皱眉。
通常来说海关扣押都是为了索取贿赂,如果连贿赂都不要,那么要么就是上面有人发话了,要么就是有别的理由,超过钱财的理由。
“有问过他们为什么吗?”西伦道。
“问过了,但他们只是说有危险物品。”卡特道。
“不应该啊……”西伦道,“还有别的信息吗?”
卡特摇了摇头。
西伦沉思片刻,眼下的信息是在太少了,但他没有时间消耗,那三船的种子堆积在一起很容易发霉,而且万一被海关直接销毁了那就出大事了。
“……这样吧。”西伦站起身,“我亲自去一趟洛维萨。”
卡特有些惊讶:“您亲自去?”
西伦点了点头:“我怀疑是高层有人发话了,虽然不知道理由,但如果涉及到贵族博弈的话,你去是没用的,只能我去。”
卡特思来想去,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西伦打开马甲口袋中的怀表看了看时间:“我现在就出发,坐下午的火车去艾尔港,然后坐船去洛维萨,你给那边的人写封信通知一下。”
“好,我知道了。”卡特点点头。
“你要出门吗西伦哥哥?”阿黛尔听到二人的对话,走过来问道。
西伦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去处理些事情,过两天回来,阿黛尔要看好家,如果遇到事情了就找皮尔斯和厄卜拉。”
“好的!”阿黛尔认真地点了点头。
……
两个小时后,伦丁尼火车站。
午后的冬阳穿过火车站的玻璃屋顶,洒下冷冽的光,乌鸫从黑色的枯萎树枝上扑棱棱地飞起,蒸汽的鸣笛声惊起大片的鸟儿。
神启日团聚后的人们匆匆赶回自己的工作地,在火车站里来来往往。
西伦穿着黑色的双排扣翻领大衣,是老伦丁尼风格的裁剪,很能体现绅士风度,脖子上围着灰色的羊羔绒围巾,手上戴着黑色的鹿皮手套,提着棕色的手提箱和黑色木柄雨伞,在冬日火车站的寒风中呵出一口白气。
火车带着穿堂风进来,吹动行人的衣角,西伦伸手按住了头顶的黑色洪堡帽。
为了避免被查行程,西伦需要坐正常的交通工具前往洛维萨,而不能直接传送。
在售票站里买了票后,他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等待着火车。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离开伦丁尼。
煤烟的味道随着寒风蔓延进他高挺的鼻梁,空气中细小的颗粒弄脏了眼眶里的单片眼镜,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将伦丁尼并不好闻的空气吸入肺部。
他竟有了一丝离开故土的惆怅,这令西伦感到不可思议。
长达一年的定居里,他认识了那么多人。
安德鲁、波依尔、阿黛尔、蕾妮、舍勒、托马斯、奥莱娜、罗里、琼斯、卡特、波洛……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当西伦走出杂货店,选择在伦丁尼定居后,便不可避免地建立关系,然后在社会中找到自己的定位,然后被人情渐渐捆住。
这种束缚并非完全是坏事:一方面,它让西伦不能再那么随意,一举一动都要考虑到别人,多了弱点,但另一方面,也让他不再那么孤独,逐渐有了归宿。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一辆棕红色的客车进站,车旁的黄铜标牌上刻着“JN5082”,杠杆和齿轮旋转着,带给人蒸汽和机械之美。
“伦丁尼……”西伦抬起头,走向火车,但又回头看了看午后夕阳里的伦丁尼。
黑色的尖塔、古旧的教堂、玻璃穹顶的艺术馆、巨大的机械造物……
他想起来的则是芬纳特街上属于自己的一间清冷的小店。
是午后的冷萃咖啡和布丁,是夜雾中的寂静,是阳光下的报纸,是阿黛尔的识字本。
“……去去就回。”他用一只手压低了帽檐,点头致意。
“先生,一号车厢,01座位。”乘务员恭敬地道,将他引导至座位上。
一号车厢全都是包厢式的座位,里面有两条红色的皮制沙发,上面钉着黄铜镀金的宽面铆钉,边角上还有镀金的鲜花纹路装饰。桌子前则是木质的小圆桌,被固定在地板上,上面铺着高档丝绸桌布,来自东方的瓷瓶里装着时令鲜花,旁边还有一个果盘,显然是刚刚放在这里的,水果表皮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
西伦关上了车厢的门,将手提箱和木柄雨伞放在一边,靠在椅子上小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