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善良的慈悲
第3章
李南溪的老子姓张,叫张明天,不是明天的明天,而是,明是辈分,天是名字,老头子还有两个亲兄弟,一个叫张明地,一个叫张明仁。
李南溪不是老头子亲生子,当然,也不是抱养子,事实上,老头子自己有两儿子,也就是李南溪上面有两个哥哥,虽然他从小差一点没被这两兄弟打死。
李南溪出处比较复杂,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似的,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他出自何方。
李南溪小时候没少听见村里叔伯打趣老头子道:“天宝,操的白日皮,惹的一生骚,还要不要再捡个女人回来。”
老头子张明天就爽朗的笑笑,然后背着年幼的李南溪下田上山。
乡下人说话粗鄙,但并不妨碍内心的善良和慈悲。
老头子就是个善良到骨子里的乡下人,并且是那种从来不会用言语表达善良和慈悲的实诚人。
待李南溪大了后慢慢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己是被一个讨饭女人背到村里乞讨,女人说,家里糟了洪灾,两口子只能背着儿子出来找活路,男人半路病死了,只剩下可怜的娘俩四处乞讨。
那个时代,来乡下乞讨的人很多,特别是穷乡避壤更多,因为越穷乡避壤人越善良慈悲。
那个时代,乞丐只讨米,有记忆后的李南溪也看见过成群结队的乞丐。
村里好事者就把俩母子往张明天家里带,张明天堂客刚死不久,村里人是在有意撮合。
两人怎么成了李南溪不知道,李南溪那个时候只有三岁或者四岁,李南溪大了后听村里人闲扯,说是张明天发誓会把她儿子视如己出女人才松口。
乡下人不会避讳这些逸闻趣事,而且还乐于当面点拨,老头子张明天也不介意,介意的是老头子两个儿子。
所以,两兄弟在村里受了气,就会趁老头子不在家变着法殴打折磨这个小野种。
因为李南溪的母亲,在来张家三个多月后死在南山野竹林里,被五步蛇咬死的,她一个人去山上掰竹笋,她孤零零的死在半山腰,村里人找到后就埋在南山脚。
李南溪对母亲没有任何记忆,她也没留下任何相片或者只言片语。
所以,李南溪是哪里人,他亲老子是谁,没人清楚。
村里老一辈只说那是个高挑的女人,很白净,很漂亮,面目很像李南溪,而且,他们信誓旦旦说她肯定识字,因为她有一点近视,她提过她两口子成分都不好,从小被批的老惨了,所以他老公死前叮嘱她不要把儿子带回那个伤心的故土。
成分不好的人识字,不知道是个什么根据。
但女人死在荒郊野外,没留任何遗言,只留下如浮萍般可怜兮兮的孩子,这就是李南溪的命。
幸好,老头子一直把李南溪视如己出,甚至于有一点偏心呵护。
为了那三个多月的夫妻恩情,还是张明天骨子里的善良慈悲,总之,在老头子视线内,李南溪终于感受到一丝疼爱呵护。
老头子一人拉扯三个儿子,他过的很艰难,也很贫困。
他大儿子高小毕业就辍学务农,二儿子读了一年初中同样辍学,反而是这个野儿子读完了初中。
两兄弟对老头子恨意滔天,两兄弟成家以后直接和老头子划清界限,只让他往后死活找他“亲儿子”去,他们是抱养的。
老头子突然打电话来,东拉西扯问了李南溪一堆近况。
李南溪结婚时候老头子来过一次深市,
待发现李南溪做了上门女婿以后,他就不愿意再过来给李南溪添麻烦。
李南溪从有收入后,几乎月月寄钱,开始寄一百两百,现在寄两千三千。
李南溪工资其实并不高,除了五险一金,他拿到手工资每月只有八千多,他自己个人开支需要三千块左右,寄回去两三千,每个月剩余的不多,幸好,这么多年,儿女不需要他出钱扶养,艾丽也不问李南溪要钱。
李南溪瞒了离婚的事,李南溪担忧的问:“阿爸,你不舒服吗?”
老头子连忙掩饰道:“我好的很,我没事,我…”
李南溪听见电话那头咬牙切齿的颤抖声,他急切道:“阿爸,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老头子病怏怏道:“真没事。”
李南溪知道他肯定病了,因为他听见电话里轻声哼哼,李南溪急了道:“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我回来,要不我现在回来。”
老头子故作轻松道:“要你回来干嘛,我没事,就结石,结石疼,我在卫生院打针。”
李南溪不相信道:“那你喊身边医生护士和我说。”
电话沉默片刻有个女声道:“你是李南溪,我,你肯定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同学,张玲儿,记得不,”
李南溪记得,一个村的哪里不记得,只是张玲儿阿爸是村支书,她小时候凶的很,李南溪都不敢看她。
李南溪问道:“那我阿爸严重吗?”
张玲儿道:“怎么说呢?片子看结石不大,但也不小,幸好他是尿道结石,但尿结石很疼,袁医生说先用中药试试能不能冲出来,要不行得去县医院碎石…”
记忆中张玲儿只是凶,最喜欢挠人,今天李南溪才发现,她还是个话唠,她东拉西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病理相关的,毫无关连的喋喋不休说了半天。
电话回到老头子手里后,老头子一直叮嘱李南溪不要担心,不要浪费钱跑回来,他吊了止疼盐水,他已经不疼了,他这个年纪,一点小病痛很正常。
挂了电话,李南溪才记起老头子今年已经整七十岁了,李南溪不知道他生日是哪天,就如老头子不知道李南溪是哪天生日一样,湘西穷人家很少过生日。
他泡了壶功夫茶,茶叶被吱吱的开水瞬间化成红彤彤的色泽。
他茫然的看着红彤彤色泽中漂浮的茶沫子,眼里不自觉记起无根浮萍般的童年,眼里不自觉记起那个胡子拉扎的男人抱着自己,亲着自己的往事。
李南溪猛然间站起来道:“我得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