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问
“姓名。”
“陆肆。”
“性别。”
“……男。”
面对眼前这个中年妇女的提问,陆肆表现的异常乖巧。
在和林警官到达安州警局之后,第一时间陆肆便被带到了这个类似审讯室的地方,接受两位看起来并不像审查人员的‘审查人员’的盘查。
其中之一是一个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杀马特青年,面容倒是稚嫩清秀,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岁左右的模样,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眼神飘忽呆滞,显然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哪个地方去了。
另一个则是此次审问的主力军,一个气质阴沉、眼神异常冷厉的中年女人。
昏暗的灯光下,让人心中的压力与焦虑不由得骤增。
“陆先生。”女人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很不幸的告诉你,你已经被牵涉到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凶杀案中。下面我的问题,请你务必要如实回答,这样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你自己都好。”
“一定一定。”陆肆如小鸡啄米般频频点头。
“很好。”女人的脸色颇为满意,翻开了手中的册子开始提问。
“2021年12月20号,也就是这周一的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你在哪里?”
“周一……这时间有点久远啊,你得让我想一想。”陆肆挠了挠头,低着头,面色有些苦恼。
“没事陆先生,你慢慢想。我们……有的是时间。”女人轻笑道。
过了好一会儿,陆肆抬头看了女人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这记性实在是不太好啊……要不,给点提示?”
青年噗呲笑出了声。
这人还挺逗的。
女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陆先生,看来你并不想配合我们啊。”
“没有没有,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嘛……”
陆肆连连摆手,阻碍警方执法这种帽子可不能胡乱被扣上,要坐牢的呀。
虽然面前这两人看着也不像警察。
“也罢,既然你想不起来了,就让我帮你回忆回忆吧。”
女人掏出了一张相片,放在了陆肆的面前。
“这个女人你应该认识吧。”
女人紧紧地盯着陆肆的表情,眼神异常锐利。
身旁的青年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心里面叹了一口气。
这个叫陆肆的也真是可怜,明明就是个普通人嘛,怎么就被这死老太婆紧抓着不放呢。
区区一个普通人又能知道什么?
陆肆凑近看去,照片中的女人穿着长长的黑色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暗红色的头发在夜色下飞扬,宛如盛开的血色玫瑰。
“啊,这个女孩子我知道啊,叫裴离都。”陆肆一拍手,笑呵呵地说道,“我相亲对象嘛。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啊。”
“噗!”青年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差点喷到了陆肆的身上。
陆肆搬着椅子挪开了一点,一脸嫌弃地盯着青年。
这杀马特怎么老喜欢大惊小怪的。
易沉眼睛瞪的像两颗铜铃,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啥?!她和你相亲?别开玩笑了好吗!她可是……”
“什么叫开玩笑啊,你是觉得我配不上她吗。”陆肆不满道。
虽然确实配不上,但是被人当面这样说陆肆还是有些不开心。
低情商!
“不是配不配的上的问题。”易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真的是,
真的是那种……”
“行了行了!”蔡净敏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这个新调来的同僚也真是阔噪。
“陆先生,不知道现在你是否想起周一那天发生的事了呢。”
蔡净敏看着陆肆幽幽说道。
“记起来了记起来了。”陆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看到裴小姐的照片我就想起来了,周一那天晚上就是我和裴小姐的第一次见面啊。看到裴小姐的时候我简直惊呆了,真的是一个大美女啊,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美的像妖精一样,不似常人呐……”
“说重点!”蔡净敏又敲了敲桌子,眉头微皱。
陆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重点,我难道说的不是重点吗。
“算了算了,你讲吧,把那周一那晚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地、没有隐瞒地全说出来吧。”蔡净敏抚了抚额头。
易沉的嘴角扯了扯,似乎想笑但又强行忍住了。
“哦。”陆肆应了一声,继续说道:
“裴小姐人真的很好啊,我相亲了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又漂亮脾气又好还根本不在意男方物质条件的姑娘,虽然大概率我们也不会走到最后,毕竟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像裴小姐那样优秀的女生,追她的人能从安州排到隔壁临州去呢。但是以后哪个男人娶了裴小姐啊,是他一辈子的福气……”
“乂?你问我们在哪里见面啊,哦,在核桃里音乐餐厅,就是东新路新开的那家。我跟你们说啊,这网红店是真的捞啊,只能手机里看看还行,真去吃味道还不如我们公司楼下的沙县大酒店和兰州拉面呢,一碗什么炒饭,”陆肆用手比了比,“就这么丁点大,你猜猜多少钱?三十八块一份!我吃个两三口就没了,又贵又吃不饱,真是的。”
“……”
“……”
这个叫陆肆的男人是有什么问题吧?!他的神经究竟是有多大条啊!
“然后呢,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蔡净敏耐着性子问。
“然后吃完饭了我们就走了啊,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啊。”陆肆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对了,说起来我就来气。吃完饭大家都开开心心的,我和裴小姐在东新路那附近溜达的时候碰上了几个喝的醉醺醺的二溜子,口花花的,一点素质都没有,把裴小姐气的不清。欸,本来我还鼓足了勇气,想趁着裴小姐高兴找她要个微信的,都怪这些流氓……”
蔡净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以了陆先生,很感谢你的配合。你可以走了。”
“哦,这么快呀,我还以为要再问一些呢。”陆肆站起来,“那两位警官,我就先走了,女儿还在家里等着我做饭呢。”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什么案子啊,怎么会和我扯上关系呀。”陆肆打开门,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
“你和裴离都那晚在东新路上遇见的那几个醉汉……全都死了,无一生还。”
易沉漠然道。
“啊,这么恐怖啊,我还一直以为安州很太平呢。”
……
“怎么样?”陆肆离开后,蔡净敏把记录册子合上,看向一旁的易沉。
“什么怎么样。”易沉似乎正在想一些别的什么事情。
名字叫陆肆,姓陆,听他自己说老是去相亲,还在安州……不会这么巧吧?
蔡净敏盯着易沉的脸,眼睛微微地眯了一下。
“这个陆肆说的没什么毛病吧,除了和那位相亲……有点离谱,其他都符合逻辑。再说了,我们不早就查过监控了,情况也确实如陆肆所说的那样啊。”被女人盯得有些不自在,易沉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我根本不理解你坚持要把陆肆带来问话的意义在哪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蔡净敏笑了一声,“普通人坐在这里,在你我若有若无的灵压下,会是这个反应?”
“那你想说什么,他在隐瞒着什么吗?替谁,替那位真祖?”
“我没有说陆肆在撒谎或者隐瞒。”蔡净敏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吸血鬼,有能力歪曲、扭曲常人的感觉和认知。”
“这会又说人家是常人了。”易沉嗤笑了一声。
“易沉,你似乎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蔡净敏的脸色冷了下来,“组织上既然已经把你调派到安州了,那么你就是我的部下,我是你的长官!你对待长官就是这种态度吗?!”
“没搞清楚自己身份的……是你蔡净敏吧。”易沉笑了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本来还想着以后都是同事,别把场面搞得这么僵,既然你非要给我一个下马威,那咱就就事论事好好说道说道。”
“逮捕和囚禁安德烈、薇薇安,提审陆肆……在我看来丝毫没有意义的事情,你倒是做了一件又一件呢。”
“没有意义?!他们都是重大嫌犯……”蔡净敏冷声道。
“哈哈哈,嫌犯?为什么?就因为那几个死掉的人渣身上的血全被抽干了,还是因为他们脖子上的咬痕?”
“这些难道还不够么?!”
“当然不够咯。但如果在加上一个筹码,倒是足够了哦。”易沉轻轻哼了一声。
“十年前的那场真祖讨伐战,你的丈夫于明……似乎就死在那场战役里呢。”
蔡净敏的头上隐隐有青筋暴起,微微眯起了眼睛,眼神落在易沉的身上,像是一把尖刀。
“不要露出这么恐怖的表情嘛,这几天你不是一直叫我做这做那的蠢事嘛,我就想看看安州异调局的二把手是真的这么蠢还是另有目的,就顺手查了一下你的资料喽。”易沉笑道。
蔡净敏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安德烈薇薇安也好,陆肆也罢,你就这么想把屎盆子扣在人第三真祖的头上么?”易沉摇了摇头,“不得不说,你这想法还真是……幼稚呢。”
“你想给你老公报仇,我没话说,也理解你,虽然感觉你报仇的对象似乎歪了……”易沉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表情变的严肃了起来,“但是!别把异调局当成你手里的刀,用它去挑衅第三真祖!”
“那样的后果……我们谁都承受不起!”
“懂吗,蔡净敏,蔡副主任?”
“如果没有实质的证据,我会马上释放安德烈和薇薇安。”易沉看着蔡净敏说。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异常的死寂。
“你对我似乎有很大的误会。”沉默了一会儿,蔡净敏轻声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这宗案件,我并没有掺杂任何的个人情感,这几天的种种行动,也都是服从于组织的命令和安排,我蔡净敏……无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