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命运抡起板砖
陆振中脑袋“嗡”一声炸了。
“怎么办?怎么办?”姐姐陆玫拖着哭腔追问他。
陆振中虽然是年少3年的弟弟,因为是男性,又因为读了很多书,不知不觉成了家中的主心骨。父母有事会问他,姐姐拿不定主意时同样会问他。
姐姐的“怎么办”像是一把把甩向他的匕首。匕首锋利,刀刀都是钱啊。
体检费,住院费,手术费,治疗费……一关关闯过,最后还可能人财两失。
治,还是不治?
陆振中脑海里,两种选择彼此冲撞,以至于他漏听了姐姐絮絮叨叨的过程讲述。无非是爸爸干咳很久,舍不得花钱,捱着不去看之类。
“姐,你别急。我心里有点乱,给我点时间,我消化消化。”
“振中!要不你抽空回来一趟吧?”
“我肯定要回的。不过,得过两天。”手头上的项目正到紧要处,他作为小团队的负责人,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那我先把体检报告藏起来。我等你回来噢!”
结束和姐姐的通话后,陆振中茫然地立在原地。
园区水泥路边,陆振中眉头紧锁,看上去深沉而帅气。
冰步琳路过,一眼看到陆振中。
“强尼,想什么的?喊你两声了,你都没听到!”冰步琳两手抱在胸前,仪态万方地问道。
陆振中的烦恼又加深了一层。
眼前这位漂亮的职场女强人正是他的晋升对手。他俩同在乘用车技术中心被经理考察,已有半年之久。一开始陆振中没把这个靓丽的女海归当回事,很快就发现,他以貌取人了。
貌美如花并不是脑袋空空的代名词。
冰步琳的恐怖在于,从最开始的ECU支架,水管,排气罩盖,三元催化,起动机,一直到发动机本体、高强度紧固件、润滑系统、冷却系统等各种零部件,她都做过相关开发。
以至于陆振中忍不住偷偷打听,她年轻时尚的外表下,掩盖的是多少年的从业经验。
“一点私事。”陆振中回以微笑。
这是陆振中。笑起来的时候,两颊有若隐若现的酒窝,使他的笑容愈发迷人。即使是在男性呈压倒性数量的制造业大厂内,他也是容貌出众的。
冰步琳忽闪着眼睛,热切地流露出她想继续倾听的意愿。
可陆振中并没有开诚布公的打算。
陆振中扯开话题,随便找了个借口,告别了冰步琳。
心烦意乱中,他心中最明确的部分是:桑白月!
要赶紧跟老婆桑白月商量一下,治病花钱,这可是关乎他们婚姻生活质量的大问题。
可桑白月住娘家,娘家在市区。他下班后从安亭赶过去,路上至少要用2个小时。
无奈之下,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视频。
捱到下班,例行加了一阵子班后,陆振中回他位于安亭的家。
一路上都在揣摩如何跟桑白月说爸爸肺癌晚期的事。
陆振中的房子买在安亭花苑,是他研究生毕业那年,父母倾尽所有,支助6成首付购买的。他在大众汽车一年24月薪水的强力支持下,5年后提前还贷。
跟“吾胜别墅”“观澜沧苑”之类的小区名相比,安亭花苑朴实多了。
安亭花苑也确实是性价比之王。楼梯房,得房率高,建筑面积99平,两房两厅,一家三口入住绰绰有余。还可以两房改三房,供四口之家生活。
虽说顶层有冬冷夏热之嫌,
但胜在安静。
陆振中爬上6楼,指纹锁开门。家里家具不多,件件都是按桑白月的审美购买的。历经时间的检验,至今仍赏心悦目。
陆振中换过拖鞋,一边脱外罩,一边迫不及待给桑白月打电话。
按照他的了解,桑白月此刻应该已经吃过晚饭,正辅导4岁的女儿珍奇学英文。就算陆振中告诉桑白月英文的地位已经式微,桑白月对学英文仍旧有一种执念。她安排女儿珍奇每周上2次英文课。
珍奇很高兴周三和周五可以不用在幼儿园睡午觉。至于下午的英文课,收费昂贵的外教机构实在会讨孩子欢心,蹦蹦跳跳的游戏扮演中,钱就,哦不,课就上完了。
视频电话接通。
女儿珍奇的笑脸在屏幕上出现。
珍奇在摄像头里快活地做着鬼脸,陆振中耐心地例行询问女儿“今天幼儿园里过得怎么样啊”“有没有有趣的事情发生”。珍奇答非所问地讲着自己在意的事,有时是卖弄一个很难的英文绕口令,有时是让爸爸看她新画的画。
父女之间鸡同鸭讲了一会儿,陆振中切入正题:“妈妈呢?把手机给妈妈,爸爸有事要跟妈妈说。”
珍奇环顾一圈,回:“妈妈不在家。”
“瞎说。你拿的不就是妈妈的手机吗?”现在谁出门会忘记带手机啊。
丈母娘及时出现在视频里,她笑眯眯地接过话头:“振中啊,是我。小白出门倒垃圾去了,你有什么事?等小白回来我转告她。”
陆振中一直怯这位丈母娘。原因复杂,大致有二:一他市区内没有房;二丈母娘势利。他连忙推脱说事情不着急。
通话结束。
陆振中出于礼貌,等待对方挂断。
屏幕上出现丈母娘凝眉凑近找关机键的脸,同时还有女儿甜脆甜脆的声音。
“妈妈出门了。妈妈没有拎垃圾。”
“乖囡,垃圾在门外。”
陆振中被女儿的执拗和认真逗得嘴角弯起。丈母娘家确实宁肯垃圾袋在走廊过夜,也决不放在家里。
微信叮咚。
陆振中赶紧查看。
是姐姐陆玫发来的消息。
“咱爸晚饭时问他的体检报告了。吓得我差点掉了手中的东西。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啊。我应付不来!”
陆振中心神不宁加剧,然而又无可奈何。
“争取明天晚上回。”陆振中回微信。明天周五。
陆振中是在食堂吃过晚饭的,回家后不需要再忙晚饭的事。在空旷的家里晃了两圈,揣摩着垃圾点离丈母娘家不远,便给桑白月发了则“回来了吗?”
久等没等到回复,去洗澡。
浴室里面装了一面墙的镜子,每次洗澡场面都很香艳。毫无疑问,这也是桑白月的创意。可惜,这套房子里,桑白月总共才住9个月,堪堪大过装修的时长。
婚后第9个月,桑白月怀孕了。
仗着有身孕,不肯再舟车劳顿,于是住进了市区的娘家。
陆振中本来以为是权宜之计,欣然同意。
哪曾想,怀孕的尽头是月子,月子的尽头是小毛头需要精心照顾,小毛头的尽头是市区内的幼儿园更好。
一晃四年过去了。
陆振中跟着过了四年的周末夫妻生活。
没事时还好,一有事,就显出孤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