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且长,死伤何顾[四]
男人俯身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白芷的肌肤,女人丰满的曲线在衣物的遮挡下依旧动人。他选择在女人边上坐了下去,静静的欣赏着这尤物。
“如果她还活着,大概也是这么漂亮吧。”男人自言自语的说着,嘴中的那个她似乎格外重要,即使是简单的随口而出也难以掩盖神色的认真。
“你总说要找一片地,好好的过日子,种上些菜再养些羊。白天我去放羊,你就在家里织衣,望着门前的菜地,感慨收成。担忧的盼着我早点回来。你说你喜欢花,我种了满地的紫罗兰,每年开花的时候,很远很远都能闻到香气,你说你喜欢热闹,你看啊这满村的人,多热闹呀。”男人继续自言自语,“你说的我都做到了,我没忘。”
他垂着头,神色黯淡,“可你已经离开那么久了,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都要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
他应该很爱口中的女人吧。
“不过没关系,我马上就能见到你了。”男人温和的笑了笑,“走完这最后一程,我就该回到你身边了。不要急等着我。”
男人从兜里拿出玉蝴蝶,放在床边,“这是你最喜欢的东西了,让它留在这里吧。我们呀,要为这条世界上最长的路,铺好砖块。”
男人呆坐在床边,沉默了下去。
“你不会怪我的吧。”他小心翼翼的问。
“好啦,花也谢了,热闹也没有了。我呀,该去找你了。”
屋外传来阵阵飞速的奔跑声,明显有人正在接近这里。
男人慢慢的掏出铁扇,扇面上刻着一朵盛开的紫罗兰。他将扇刃对准了床上昏迷着的女人,一点点的靠近她的肌肤。
“住手!”李沐大声吼着。
男人笑了笑,“为什么呢?”
“这事与她毫无关系,不要牵连她。”李沐用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现在还不是要发泄的时候。
“嗯?可如果不是她,现在你应该还被围困在房顶吧?”男人问。
“这事与他无关,如果非要取了谁的命,那就取我的吧。”李沐平静的说。
男人盯着眼前的女人,手里的扇刃在脖颈上轻轻触碰着,“你可真是好命呀,有人愿意为你死去。”他又抬起头看着李沐,“你说你们平白无故干嘛要来打扰我的生活?这些纸人根本就没有出过村子,他们不可能对你们造成任何威胁。可你们还是要来杀我。”
“受人之托,与她无关,放了她。”李沐将风吟放到了地面,“用我一命,来换她。”
“哦!还真是挺感人呀,可如果我要是不换呢?”男人看着他轻蔑的笑了笑,“那个赌神传承者呢?在房顶?不要尝试,我的刀绝对比你快。”
吕义确实正如他所言,匍匐在屋顶,准备展开营救。
计划就是李沐负责拖住他,吕义负责救人。
可现在,全全被看透了。
吕义稳住身躯不再动弹,手中的骰子赫然变为了三个。
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们很没有诚意,丝毫没有尊重我,你们甚至是带着武器来的。”
李沐将沙鹰具现出手中,缓慢的蹲下身子将放在了风吟边上。
“现在的足够诚意了吧。”他说。
“顶上的那位,还不肯露面吗?”男人看着屋顶说。
吕义一个瞬身到了李沐边上,将手中的骰子放在了地面,“我们当然是怀着诚意来的,或许我们可以坐下好好谈谈,
都是为别人卖命的,不至于非要逼出个生死来。”
“为何早些没有想到这些呢?你们现在的嘴脸真的让我很恶心,先前的傲气呢?不见了?”男人面色逐渐狰狞,“狂啊,再狂啊!”
“姜大哥,您只当我们先前不懂事。”吕义奉迎着。
李沐站在一旁不再说话,他的眼睛未有一刻离开过扇刃。
“刚刚是谁说的来着?”男人挠了挠头,看着李沐,“怎么说来着?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他懂什么呀,他年轻气盛。”吕义继续周旋着,他试图找到些什么破绽,可对方丝毫不留机会,现在贸然出手,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换一。
他们来此,断然不是为了这种结局。
“告诉我,你要怎样才能放过她?”李沐整张脸上写满了平静。
“如果我不打算放过她呢?”
“你应该清楚,即使你杀了她,你也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的。”李沐继续说,“倒不如我们就此打住,之前的事不再追究。”
姜无谓再次发疯似的笑了起来,“不在追究?你们大老远的跑过来要杀我这个孤零零的家伙,事情你们都办了,现在刀架在你们脖子上了,你们说不追究了?”
李沐清楚眼前的这个家伙已经快要疯掉了,自己无论找什么理由,他都会铁了心杀死栾淇淋。
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坚持不带她,到了她落入危险,才后悔。
没想到,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就这样吧,再拖下去,就不礼貌了。”姜无谓笑笑,手中的扇刃一点点的划开栾淇淋的肌肤,鲜红的血液渗透了精致的上衣。
“不!”李沐发疯似的叫了出来,他俯身抓起风吟一剑刺了出去。
可一切都太晚了。
他根本阻止不了什么。
“你是个疯子!”李沐怒吼着挥砍出无数刀刃,姜无谓的身体被挥砍逼的直退,他大笑着,任由李沐将他的胸膛撕碎。
可这依然改变不了什么。
吕义消失在了房间里,连同一起消失不见的,还有地上的两枚骰子。
李沐根本停不下手中的刀,他一个劲的将姜无谓逼到了角落,才肯停手。
“为你做的一切,最好觉悟吧!哈哈哈哈”姜无谓瘫倒在地上,嘴里依然是那股子桀骜不驯的笑声。
他早就看到了这些人的来意,从那匹马被拴在村头的槐树上时就发现了。
但他无所畏惧。
既然要来杀他,那就做好觉悟吧。
做好为此付出代价的觉悟。
自己浪迹天涯多年,如今终于是找到一处落脚点,本想着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命运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就算是一辈子看破天道,也不会想到自己要死在这件小屋里吧。
“把你的嘴闭上!”李沐冲着姜无谓喊到,他还没来及收起风吟,快步的跑到栾淇淋边上。
撕下手臂上的衣服,尽可能的帮她止住血。
手掌按在伤口处,鲜血一点点的渗透着衣物,李沐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已经开始流失了。
白芷的皮肤如今愈发渗白。
他知道这么做无济于事,可……万一有机会呢?
万一可以活过来呢?
咽喉被划开,理论上受伤者当场就毙命了,可栾淇淋本就处在昏迷状态,如今除了身体开始发凉,与先前没有任何变化。
李沐的戒指散发起耀眼的光芒,眼前出现了那个小小的储物空间。
里面放在他云游四海的收藏品,以及他的武器。
不过现在,只有一些没用的字画在里面了。
李沐一个劲的翻找着什么,额头的汗珠不停的往下滑落,他拿过一件就随手摔去,接着拿过另一件,再摔到一边,往日珍重的藏品,现在成了碍事的摆件。
“应该有药啊!在哪里!哪里……哪里……”李沐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手边一个劲的翻找那个小小空间。
可即使是翻了个遍,也依然没有他要的。
栾淇淋忽然动了动,她伸手拉着边上的李沐,“李沐,你怎么在这里呀?我好困,可以先睡一会嘛?”声音微弱。
“别睡!别睡!”李沐着急的喊,“就一会,等等我,马上就找到了。”
“就一小会,谢谢你陪着我。”栾淇淋轻轻笑了笑,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李沐明显的感觉到,那个抓着她的手,松开了。
他呆在了原地,像是个少了油的机器人一样,难以活动四肢。
戒指上的光芒也暗淡了下去,空间消失在眼前。
李沐的表情从这一刻,仿佛被时间锁住了。他伸出手将被褥完整的盖住栾淇淋,最后手掌停留在她的脸颊上,温柔的划过。
他扭过身,再次看向姜无谓。他的脸变的异常的平静,那双眼睛里似乎藏着狮子。
姜无谓已经因为失血而平静了下来,他用双臂撑着自己从地面上坐起,“怎么样?满意了吧?”
李沐没有回应他,他一个人慢慢往回走,到了银色沙鹰前,蹲了下去自言自语,“老朋友。”
拿起沙鹰,这才又转过头。
姜无谓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明显平静的有些过头了,一声不吭。像是个被孤立的小朋友,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走在街边的石头上,一个人玩着“走直线”的小游戏。
好像死去的,并不是他什么人。只是一个不小心被误伤到的漂亮女孩而已。
跟他李沐,没有一分钱关系。
他只是踩在石头上,凑巧路过而已。
他再一次想起了自己一个人住在垃圾箱边上的日子,无数人冷眼,踩踏,欺凌……
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拔刀插入的那名恶贯满盈的富人体内……
他想起了自己的姐姐,自己的老师……
“你……”李沐觉得自己每一个字突出口都是无比艰难的,他用力保证每个字都能够清晰,“该……死……了……”
姜无谓看着他的眼睛,奋力的蠕动起身体嘴角仰着笑容,鲜血已经充满了他的口腔,只是动嘴的一瞬间,边顺着流了下来。
李沐一步一步的将手枪上膛,顶火,瞄准……
“死吧。”他对准了姜无谓的脑袋。
枪械的轰鸣,再一次的充满了整个村子。
开完枪,李沐并没有收手,他拎着风吟神形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可还没等他走到跟前,姜无谓便通体散发出光芒,接着化成了一片纸人飘落在地面。
纸人上,沾满了鲜血……
李沐一如既往的平静,他并没有因此愤怒,甚至没有觉得自己再次被骗。
只是扭过身,拎着刀往屋外走。
“他在哪里?”出了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前方,凭空问到。
他身后的屋顶站着吕义,吕义双手交叉抱着膀子,同样不去关注李沐,“不知道。”
“怎样知道?”李沐问。
“马上。”吕义的脸同李沐一样平静。
十二点——秘术·星落!
炙热的火光从天而降,照亮了一直隐藏在天空中的两枚骰子。
高速摩擦燃起的蓝色火焰包裹着整个陨石,朝着村子直勾勾的砸了下来。
李沐没有动,他在等着吕义给他答案。
只是一恍惚,吕义便从屋顶到了屋内,他走到栾淇淋边上,整张手放在她身前。
栾淇淋整个人随着吕义一起瞬移到了村外。
李沐还是没有动弹,他任由着陨石接近自己的头顶。
紧接着那双手出现在了李沐背后,再一次的瞬身。
吕义并排靠着李沐,看着火光下,陨石将房屋摧毁成残渣……
这一次没有孩童的哭泣,没有妇女的恐慌,亦没有男人们的无奈……
火光下,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爆炸引发的巨浪迎着两人的面颊便冲来了,可吕义没有退后一步。
他不动,因为李沐没有动。
“嗯,只是那一间房子了。”吕义说,“看来他就躲在哪里。”
爆炸后,只有姜无谓山坡上的小屋依然屹立。
“你留在这里,我去取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