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吐纳
“放了她,快!你们两个蠢货,放了她!”
蒂莫西是真的怕这个愣小子在刺激之下动手,自己的命可比那个女的要珍贵得多。只要活着回去成为兰德尔大人的随从,还有的是机会让他们两个贱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鲍尔兄弟被蒂莫西癫狂的样子吓住,连忙松开手,将妮娜往前推开。妮娜不顾脖子上淌着鲜血,飞奔回叶芝身后,拉着叶芝的衣角。
“没事吧?”叶芝低头问,只见小姑娘仰着脸看叶芝浮肿的半边脸,眼圈泛红,倔强地忍着泪花。见叶芝关切,小姑娘低下脸,摇了摇头。
“兄弟,兄弟,可以放我了吧?”蒂莫西胸口发痛,低声下气地求道。几步之外的鲍尔兄弟慑于叶芝突然的爆发,小心翼翼地等着叶芝下一步动作,大气不敢喘。
叶芝吸了口气,深深地看了三人一眼,把蒂莫西和鲍尔兄弟看得心里发毛,最终还是抬起了脚。
“滚吧!”
蒂莫西三人瞬间长松了口气。
鲍尔兄弟如释重负地跑上前来,将蒂莫西扶起。见叶芝气势正盛,习惯了放狠话的三人不敢吱声,鲍尔兄弟搀扶着瘫软的蒂莫西,灰溜溜地出门而去。
等到离开小破屋有一段距离后,蒂莫西眼神怨毒地回头看了一眼:“该死的贱民!该死!”
鲍尔兄弟对视一眼,胖子小心地看了一眼蒂莫西,轻声问:“老大,这小子命硬,而且……而且他还……会一招剑式……”
“命再硬,他也是个人”,蒂莫西嘴角抽动,三角眼里的畏惧逐渐被怨恨和贪婪填满,“那妮子,上个月我曾经半夜见过她跑到河边洗脸洗头发,看不出来,小小年纪那模样,可比城里大人们的歌姬还要美上几分……”
鲍尔兄弟恍然。胖子听得入神,舔了舔肥厚的嘴唇。
“本来,是想这小子死了,咱们把那个女的抓起来,好好玩弄几天,再扔奴隶市场里换点钱,起码能换一柄钢剑。”蒂莫西咬了咬牙,“既然这样,我去找兰德尔大人,他的女奴房会需要这样的小姑娘……”
“老大英明!”鲍尔兄弟搀扶着蒂莫西,畅想叶芝在兰德尔剑下毙命的场景,不由大感振奋,手上的动作大了点。
“哎哟,轻点,你们两个蠢货!”
——
戒备了几分钟后,叶芝透过门看到三人已经离去,强撑的气势一放,只觉脚步虚浮,头晕目眩。
“本哥哥,你没事吧?”妮娜仰着脸,看着叶芝发肿的半边脸,大滴泪水夺眶而出,在泥污的脸上再次划出道道痕迹。
“妮娜,别哭,刚刚他们没伤到你吧?”叶芝强笑着,想要看看妮娜刚才被划伤的地方。
“我没事的,本哥哥。”妮娜止住眼泪,很坚强地扬起脖子,纤细白皙的脖子上那一道浅浅的伤口,正在愈合结痂。
叶芝细看了一会,放下心来,只觉气息更弱,对妮娜说:“妮娜,我需要休息一下。”
妮娜乖巧地点头,轻手轻脚地将叶芝扶上床。
见妮娜准备收拾房间,叶芝连忙叫住她:“不用收拾了。你过来,天气冷。”
妮娜疑惑地爬上床。
叶芝将被子裹住妮娜,低头说:“妮娜,你帮我戒备。如果有人进来,你马上叫醒我。如果没事,就不用叫……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妮娜欲言又止,见叶芝手抚两膝,用一种奇怪的姿势盘坐床上。
痴痴地看了一会儿,
妮娜低下头,伸手擦去脸上的泪痕,呆呆地想了良久,轻声说:“妮娜,你真没用……”
叶芝双目紧闭,舌抵上腭天池穴,内观返照止杂念,行“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之法,吐浊纳清,引导气机。
行气之间,只觉五脏内衰败的气血逐步平复,气息尚不能直达丹田,但恢复颇快,很快,暖意便随着气息遍及四肢。
妮娜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溢出丝丝暖气的叶芝。
好暖和。不对,本哥哥怎么会发热了?难道,他发烧了?
妮娜心里一急,想伸手为叶芝探热,但想起叶芝之前的嘱咐,只得收回小手。而且,本哥哥看上去神色宁静、不似发病。
本哥哥这么厉害,这应该是他的本事吧?妮娜崇拜地看着叶芝,悄悄往叶芝身边挪了挪,舒服地眯起眼睛——真的好暖和啊,跟别人说的壁炉一样……
等叶芝结束吐纳,收敛气机,发现已过半夜,屋内一片黑暗,仅有几缕月光透过茅草房顶的缝隙,洒进房内。四下静寂,屋外偶尔响起积雪压塌树枝的声响,又复寂静。
妮娜蜷缩在身边睡着了,粉褐色披散在大腿边,呼吸平稳绵长,脸上泪痕已干,长睫毛微微颤抖,像一只乖巧的小猫。
叶芝神志清明,趁着收功还能夜视几分,只觉体内气息流转逐渐畅顺,力气恢复大半。可惜距离餐风饮露的仙人境界,还有天壤之别,腹中空空,得想办法填饱肚子。再说,妮娜也是要吃饭的。
不过,奇怪的是,刚才在吐纳行气时,叶芝理顺了体内气息,再想向外沟通天地的时候,本是太空之气之处却有着一道无形的阻隔,压迫力非同寻常,叶芝气息远远感应到,连忙内收归体,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现在连真气都未曾炼化一丝的情况下。
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世界不一样,一切小心为上。
叶芝枯坐片刻,继续盘腿调息,为下一步正式练气夯实自己的体质基础。不得不说,这副身体比起原来文弱的身子,底子确实好太多了,就力量爆发和恢复能力而言,绝对是非同一般,这样子的话,自己在体修方面就可以多下苦工了。
东方天色还未发亮,约莫是凌晨时分,几天没好好休息过的妮娜悠悠醒来,舒服地伸了伸懒腰,身体不像之前那样被寒气侵袭,所以没再习惯性地不住颤抖。
看着依旧盘腿而坐的叶芝,妮娜抱着身上的破被子,眼神发飘,在心里默念:感谢圣神,让本哥哥好了起来。神明啊,请您保佑本哥哥,妮娜愿意付出一切,只要他平安,妮娜愿意去死……
“醒了?”叶芝睁开两眼,看着小姑娘裹在被子里发呆,不由笑了笑,“饿了吧?我们走吧,路上想办法找点吃的。”
妮娜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乱糟糟的粉褐色头发一抖一抖。
村里的那三个地痞估计不肯善罢甘休,叶芝打定主意带着妮娜离开这里,好在自己两个人本就是逃民,没多少家当,可以轻装离去。
绑好被子,腰间夹着一根木棍,带上火镰、毛巾等零碎物品,叶芝探头往门口看了看。
天空灰沉,云层不算很厚,些许月光映照着积雪,狭长的小路通往几十户村房屋舍,木棚里偶尔有瘦弱的耕马黑影打个响鼻,喷出薄薄的一道雾气。
“我们走。”叶芝见四下无人,拉着妮娜的小手往外走。
小姑娘跟上叶芝,回头看了看木屋里,眼神有些依依——虽然只有一个月,但这个小木屋,也是自己和本哥哥的家呢,奔波逃亡了两年,还以为能够在这里安家,和本哥哥……
出了门,叶芝找个角落翻起了一大团雪,放在一块木板上,对妮娜说:“我们走路轻点,不要被人发现。”
两人专挑偏僻的路行走,妮娜在前,叶芝断后,每走一小段路,叶芝便将木板上的雪往浅浅的脚印上撒上去,掩盖住行迹。
经过之处,叶芝看见多用木板和茅草砌成的简陋的长屋,几个出口中传来了畜禽的呼噜声、打鸣声,远处少数以石砖砌成的房屋显得分外奢华。长屋门前门后多堆放着木制农具,有少量的生铁犁。几条黑犬听见响动,扬起头来准备吠上两声,见是叶芝和妮娜两个人路过,复又低呜一声趴回地面,继续闭目酣睡。
看来自己所住的木屋,是早已被遗弃的伐木小屋之类的房子。
叶芝最后看了一眼村子,拉着妮娜轻手轻脚离开了。
不远处,一个长屋的马棚下。一个胡子花白的半百老人抖了抖下身,系上布腰带,揉着微肿的眼圈,嘟嚷道:“这不是本那小子吗?不是说他受了重伤快死了么,这么晚上哪去……嗨,人老了,喝点酒就容易起夜……该回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