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常九爷

第一章 常九爷

民国时期,我祖上是名震西北的马匪,在官道上设下三营八寨、九沟十二山。三营分别是天虎营、地狗营、人鼠营。八寨是乾天寨、坎水寨、艮山寨、震雷寨、巽风寨、离火寨、坤地寨、兑泽寨。九沟是赑屃沟、螭吻沟、蒲牢沟、狴犴沟、饕餮沟、蚣蝮沟、睚眦沟、狻猊沟、椒图沟。十二山是鼠山、牛山、虎山、兔山、龙山、蛇山、马山、羊山、猴山、鸡山、狗山、猪山。

这些大气的名头足以来彰显我祖上实力和威信,也成为我们子孙后代吹牛说大话的资本。那会马匪也是有志向的,我祖上就专门劫富济贫,扫清天下不平事,致力于做一方有志之士,是那个时代唯一有理想和梦想的一群人。这些响亮的称号也名震一时,那会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名声响的连当地官府都忌惮三分,就连西北最王八蛋的司令马胖子也时不时的还要上供一些白黄之物,以求此地安宁。

我祖太爷常镇山是马匪的开山鼻祖,不但聪明仗义还是帅哥一枚。他年轻时长的人高马大一表人才,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他颇受女人们喜爱。祖太爷总共六房媳妇十五个儿子,据说后面还有自愿上山当压寨夫人的,但祖太爷力不从心,就将其分给了手下的弟兄们或是原封不动的送回家去,不然我们的族谱会更大,兄弟手足更多。传说祖太爷有一手好的绝活,能撒豆成兵、斩草为人,据说是一个江湖术士传授给他的障眼法,但这障眼法别人学不会也没法破了它,成了当时的未解之谜。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能临空驭物,隔山打牛,打仗时手一指就能将对面的人干翻,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更能召唤出地下的百万雄狮,任他驱使。

当然,这都是传说,对我祖上的夸大赞美之词,真假我也不知道!可能接下来的一段让人更能信服,因为都在情理之中。

俗话说横财只富一辈人,这是像我祖上这样靠着野蛮发家的人是不懂的道理。到常镇山老年后子孙们没有把他打下的江山守下去,而是四分五裂,各自占山为王。其结果是被其它马匪夺了地盘,还差点灭了族。最后老常家只剩下我们这一支,也就是我太爷常九爷。

常九爷排行老九,长的一般却为人豪爽仗义。在祖太爷咽气后就带着一家六口走了陕西,躲开兄弟纷争。他也是兄弟几个中唯一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处处留情、风流往事一大堆。而我的祖奶奶,被后世人称为美妖王的女人,就是他在机缘巧合下遇到的一位异域风情的美人,这故事说起来就有些浪漫色彩了。

常九爷知书达理,文质彬彬。幼年时去京城喝过几天洋墨水,除了四书五经外他还知道圣经和耶稣。和人聊起话来侃侃而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那种少年风情可是让城里无数大家闺秀为之倾倒。在兄弟间出现内乱后他选择带着妻小往陕甘交界处落下脚来,这地方叫宝宁,西北商道上的小镇,来往的客商闲人密集,在这里做个买卖也能养活一家老小。于是表面斯文儒雅的常九爷在市中心的十字路口开了家赌场,取名文艺苑,专供东来西往的客人消遣。由于常九爷做人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生意不出半年就红火的不行。他这人也不好赌,只是喜欢看人赌,也能守住这份产业。但钱财有了,另一件事却让他烦恼的不行,就是在听说自己的兄弟们都被赶尽杀绝后,他想着为老常家传宗接代的事就落在了自己身上。可他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多年来的风流让自己肾水不足,到现在也没给自己添个一男半女,这可让他很烦恼。于是到处求医问药,想治好自己的不举之症。

这天八月十五,月亮高挂在天空,一缕轻云飘过,有些幽美又有些苍凉。常九爷坐在屋顶,怀里拥着美人,手里端着一罐凉茶,望着西北思念故乡和亲人,时不时的叹一口气来烘托环境。正在他出神时脚下的赌场里面发生一阵骚乱,直觉告诉他里面出事了。果不其然,他下去一看见两个穿着喇嘛衣服的大胡子汉子,半露着肩膀,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梵语,时不时闪着金光。两人吹胡子瞪眼,一脸欠他们钱的表情,将两个麻袋押在赌桌上,扯着嗓子要来一较高低。可怪的是大胡子不打开袋子,也不说里面是什么,要盲赌。

“盲赌?”常九爷心里一惊,但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立马恢复斯文的表情。

盲赌可是西北只有的赌法,就是两边各自押注,在无法估算价值的时候开赌,谁赢谁输各凭手气。但还有一说盲赌是人和妖邪之间赌法,也是人道和妖道交往的渠道。

九爷一听这种赌法,心里明白二人这架势就是找茬的味道,正常人是不会做这类事的。但他也不怂,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亲自上桌,和那两个大胡子赌了起来。

“诸位,离手买定么反悔,输赢全靠送财鬼。”

在中间人的一嗓子吆喝中,常九爷拿出十根黄鱼,豪气的砸在了桌子上,一脸正气的坐在正上方。

说来奇怪,那两汉子赌了三局全输,走时没有一丝的生气,和平日里的赌徒性格完全不一样。围观的人们很好奇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一个劲的催促常九爷打开看看,想一饱眼福。

常九爷摸着胡子犯迷糊,自古十字街头人鬼过,报恩复仇两不和。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遇到这两位怪人。他走到门外想看那两汉子去了哪里,一阵邪风刮过,街上空荡荡的,早不见了身影。这又加重他的困惑,回去后请走看客们,让人将麻袋带到柴房,一个人掌灯查看。

夜深人静,野枭哀鸣。常九爷一个人坐在麻袋旁迟迟未动手,在煤油灯昏暗的光亮下警惕的用手里的棍子捣了捣麻袋,手上传来软乎乎的感觉。终于在一番试探下他解开麻袋口,里面故溜溜滚出来一堆小动物,相貌像熊猫体型如小狗,总共六只。这群小家伙抱成一团,睡的正香,刚才外面的热闹也没惊醒它们。常九爷长出一口气,心想古人有云:猫来金,狗来银。这一堆小家伙应该是给他来财富的征兆。他喝了一口水,刚才疑惑的心情一下子舒展了,去解开另一个麻袋口。可等来半天不见有东西从里面出来,他把麻袋从后面提起,尽然从里面倒出一个女人来。这女人酣睡着,穿着打扮完全和这里的人不一样,尤其是她一头的金发。

“哼,这些杀人越货的贼匪们,下次碰见定要拿住去见官。”

常九爷骂了几句就将睡着的女人环抱起来靠在柴火旁,在看清女人五官后一时竟被她绝世的容颜所迷倒,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天地间没有这么好看的一号人。正在他想入非非时那女人醒了,睁着一双天蓝色的大眼睛看向常九爷。常九爷被吓的三魂只剩下一魂,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脑子里一遍遍闪过一个词,妖怪。

民国那会那见过懒眼睛黄头发的人,因为在人传统的认识里人是黑发黑眼,金发碧眼就是传说中的妖了。毕竟那会人们都不知道外国人长什么样。

那女人看着眼前的常九爷,也是一脸疑惑,用手挠着自己的头,向四周张望。然后嘴角上扬,一个销魂的微笑差点让常九爷醉倒在当场,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

在反复确定她是人后,常九爷松了口气,想和她交流却听不懂她说的话,只能比划着给她弄了点东西吃,吃完后住在了客房里。

常九爷盲赌得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的事很快就传到人们的耳朵里,人们说那是个女妖,不是中原地界的产物。一些好事的人们借着赌博的由头总想溜进后院看个明白,但都没能得逞。还有人凑上来问常九爷睡了没有,妖精和普通女人的区别在哪里。常九爷也是俗人一个,好面子,就胡乱说来些荤话,打发了人们的好奇。其实是他有贼心没贼胆,来路不明的女人,再怎么妩媚,他都不敢轻易下手,纵使他觉得自己不举的毛病在她跟前彻底好了。

镇上有个二流子叫黑驴,因为脸又长又黑才被人们这样叫。还有人说他好嫖好赌,把自己的家业年纪轻轻时就败光了,现在四十岁了还没个家室,整日里就勾搭寡妇和别人家的小媳妇。这家伙一直眼馋常九爷的好生意,总想着捣些乱,给自己脸上增增光,现在听说常九爷有个让人欲罢不能的妖精女人,就想着进去搞上一搞。这天她偷摸进到后院,摸索着往那女人的房里钻。听到动静的女人从门里出来,刚好披头散发的迎上要溜进门的黑驴。只是看了那么一眼,黑驴就被吓疯了,那女人纯粹不是什么美人脸,而是一张狐狸脸。黑驴哭喊着跑到外面去,屎尿具下,嘴里喊着妖怪、妖怪。大街上的人不明所以,想赶紧冲进去看看,可被常九爷拦住了。自此之后黑驴得了疯病,天天嘴里念叨着妖怪,不久就投河死了。于是人们说常九爷养着妖怪。

说来奇怪,自从那女人进门后常九爷家怪事连连,先是赌场生意惨淡了,人们像是一夜之间戒赌了一样,做回了好人,不再光顾赌坊。紧接着到了月圆之夜,金戈铁马之声就响彻在十字街头,吓的人们不敢出门,都说那幽灵是来索要常九爷收留的妖怪的。没多长时间常九爷的媳妇一病不起,散尽家财也无回天之力,最后命归黄泉,两房姨太太也趁机溜了,不想就此殒命。没出一年刚三十三岁的常九爷就成了孤家寡人,时常一个人坐在房顶发呆,再想这一年来的变化。

这日他独坐在院庭里,在躺椅上摇晃着进入梦想。忽然一阵玄风破土而出,在他身边绕了三圈,消失在周围。梦中常九爷手握一把长枪,行走在枯木遍地的野林子里。他来此的目的不清楚,但无处不在的诡异气息让他倍感压抑,忍不住要逃离。这时一阵烈马嘶鸣声打破安静,常九爷正前方出现一个手持降魔杵,座骑黑头大马的喇嘛,他大耳长鼻,细看面目狰狞,像极了野庙里面吃鬼的恶神。常九爷虽然一惊,可见惯了生逢乱世的他连死都不惧,举枪便射。枪声过后喇嘛无动于衷,嘴角现出一阵诡异微笑,紧接着勒马向九爷撞来,常九爷被撞出十来步远,躺在地上的常九爷感觉脊背都折了,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再看时那喇嘛骑着黑马掉过头来,拔出马背上的长刀直取常九爷的头颅。

常九爷心里直骂娘,自己还没有为老常家传宗接代就饮狠西北,真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正在这时,唰一下,一位神秘的女子从天而将,只见她双手捏成十字,脚踏七星步,一个天雷降下,将那喇嘛击的魂风破散。等那女子转身时常九爷看的清楚,正是他屋里哪位金发蓝眼的美娇娘。

常九爷再次醒来时见女人蹲在自己的身边,眼神里满是焦急。他看见脚下一团血水,看来刚才的梦是真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常九爷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在外面人们说那女人是不祥物时他无奈的摇摇头,不去计较。再着刚才在梦中救了他一命,一切就低了吧。

“世间那有那么些牛鬼蛇神,只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的借口。”常九爷苦笑一下,不再理会。

就这样半年后,那两个盲赌的大胡子来了。他们不敲门,直接推开门,朝着那院子里女人的房间去。可能是感觉到恐惧,那女人和六只小家伙吓的瑟瑟发抖,藏在角落里。常九爷出来时那女人被大胡子拖到了院子里,手里拿着一个麻袋,他们肩膀上的咒文金光大显,形成了罗汉金身。

女人看着常九爷,眼神中满是不舍之情,那六个小家伙也是聂聂的叫着,让人很心疼。

“慢着,哪里来的腌砸们,要做土匪的勾当?”

常九爷拿上抢对着天开了一枪。那两大胡子显然不惧,瞪着牛眼看着常九爷。

半晌后一个胡子开口说道:“这妖女害的你钱财散尽、家破人亡,难道你还要留她?”

常九爷嘴角一笑,扣动板机给了大胡子一枪,正打在他的腿上,那大胡子无动于衷,任凭血流也不管。常九爷也不惧怕,只要是能白天出现的,就算你是金刚护体,他也有办法取他们姓名。

“冤有头债有主,当日要不是你们贪图小利,将她送到桌上盲赌,我岂会到这种地步?今日你们再带走它们,那我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常九爷枪指着那两人骂道。

两个胡子对视一眼,显然眼神中都是惊讶。

“我不管是何人指派你们来害我,或是我得罪哪路牛鬼蛇神,今日恩怨就此结清。如若再来害我,我定将奉陪到底,摆出九天雷火阵,破你们法相,烧你们残体。”常九爷说完又对着那胡子的另一条腿一枪,打的胡子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原来常九爷早就查到这两人是有通灵之术的妖人,天底下也只有密宗藏术才能这般,培养出这类异人,做一些鬼鬼祟祟的勾当。而能治住他们的唯有金粉,也多亏常九也博览群书,不然还真不明白这事。于是常九爷在火药里面加了金粉,破了他们的玄功。

两个胡子大惊失色,千想万想没想到一个开赌坊的斯文败类尽然懂密宗藏术,还要破他们玄功,真是在阴沟里翻了船。二人也不答话,相互搀扶着出了门,消失在夜色里。

常九爷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枪,枪口对准那女人。可明知她不是人,就是下不去手。

他在天上放了一枪,对着女人说:“你对天起誓,陪伴我到老,为我生儿育女,等我百年之后你得自由,才可以离开。”

那女人听懂了九爷的话,对着天磕了三个头,做了保证。

常九爷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女人关于她的来历,以至于我们后辈人都不知道组太奶奶是何方人士。

常九爷为了躲避乱世的麻烦,就带着女人和那几个小动物回来老家,在九沟十二山的虎山定居下来,过起了普通的生活。那六个小家伙也没白养,它们昼伏夜出,不知道从哪里搞来无数金银细软和柴米粮油,自此后常九爷生活一帆风顺,获得家财无数,成了远近闻名的财主。那女人成了我祖奶奶后生下四个黑发黑眼的儿子,就是我的爷爷们。至于那六个像猫像狗的小家伙是什么也没人知道,到现在我都在怀疑它们是否是吐宝金蟾一类的神物。

我爷爷排行老大,名叫常有福,这个名字倒是挺有寓意的,只不过名字好不代表人就好。用我奶奶的话说是狗尿苔顶个花帽帽,以为自己是香菇了。爷爷小的时候娇生惯养,成了个远近闻名的败家子。十五岁时他偷了家里的大洋,跑去青楼包两个小姐,要不是管家及时赶到,他就把那两小姐带回家当媳妇了。十六岁时更离谱,偷偷开赌局,输的只剩一条裤衩才不知羞的回家来,差点没把常九爷气个半死。十八岁时直接管不了了,和一群纨绔子弟称兄道弟,成天抽大烟,整条街的烟管看到他来就像是财神来了,都是贵宾的待遇。但二十岁时他栽了,那句话叫人横必有天谴。调戏人家良家妇女时被人打断了腿,成了瘸子。常九爷对这个不孝子实在没办法,还怕他带坏三个弟弟,就给娶了十里八乡骂人最厉害的我奶奶给当媳妇,要以毒攻毒。说来也有意思,我奶奶人送外号镇山虎,身高一米七五,腰壮腿粗脚大,一张嘴能骂死人,人见人躲,当时二十六了都没人敢上门提亲。常九爷一见她就知道是能住我爷爷,顶起家业的好儿媳。奶奶进门后真是一物降一物,在一个月的鸡飞狗跳后我爷爷和奶奶圆房了,两人回归正常的生活。在奶奶的棍棒下爷爷改了以往的恶习,奶奶在爷爷身上过足了骂人的瘾,也就对邻里和气了。常九爷看着浪子回头的儿子,终于在要闭眼的前一天选定了一家之主,让我爷爷统领着一家大小事,我奶奶当总管,一大家和睦的生活下去。后来就有了我老爹,再后来就有了我。

用现在的话来说我出生在一个中产阶级的家庭,从未吃喝发愁过,我唯一愁的就是我这蓝黑相间的眼睛,从小和同伴们格格不入就算了,连在兄弟姐妹中也是异类。上学后有人笑称我是混血,可我祖上两代都是正二八斤的本地货,怎么混血去。再后来我看了光怪陆离的小说,以为我这是家族遗传病,可能受到了诅咒,直到我听人们说起我祖上有个金发碧眼的祖奶奶时,我才明白过来这叫隔代遗传。现在想想,我祖奶奶肯定不是妖怪,说不定是那些大胡子绑来的肉票,毕竟民国时期来中国的老外很多,这事也说不定。但每年清明扫墓时只有我祖太爷一个人的坟堆,不见第二个。我曾经好奇的问过,但没人知道,于是祖奶奶的来历一直像迷一样引诱着我去揭秘它。

我的故事就此展开,可能对过去的事介绍的不太完美,只能在后文里面做补充了。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碧眼精灵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碧眼精灵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一章 常九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