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来客
我早起从校场练剑回来,便远远地看见梅树下坐着轮椅的青衣男子。他伤了腿,无法走路为了方便他出行,便命人去寻了能工巧匠给他造了这轮椅。
他长发绾了髻,只插了一支木簪。青丝滑落肩头,他的背影那么伶仃。
我正欲上前,司衍便到了身边来报,“问渊阁的沈阁主来了。”
我只好停下来,道:“命人上茶,让他且在前厅等候,我片刻便到。”
我知道沈风寻来此定然是为了前些时日我不去赴宴一事而来施压,逼我西画堂选择一方势力站队。
我抬头看见树下的俞子木已经转了轮椅面对着我,他面色已好了许多,唇色淡绯,容貌可谓天人之资。
他先我一步开了口,语气似有些懊恼:“我听旁人说那日你是为了救我没去赴沈阁主的宴,真是抱歉……”
我打断了他的话“无妨,我本就无意前去,今日他来此,正好把话说清楚我西画堂不插手朝堂之事。”
他怔了一下,道:“听闻问渊阁乃是四皇子的势力,武林也已经大部分归顺于他,你这样岂不是与他为敌。”
我听了这话,微微蹙眉,“这武林权斗一事,你也知道得这般清楚?”
他点头淡哂,“常年在外为商,自然是知道一些的。那四皇子殿下倒是颇得民心,也有各方势力的支持,你倒是无惧皇权。”
我道:“那又如何?焉知那位太子殿下不如他?再争再斗也不是正统。”
他闻言似是愣了一下,许久才道:“你挺看好太子的?可他梁国为质六余年,母族覆灭,朝堂之内势力微薄,国内追杀他的人许是数不尽呢。”
我还未开口说话,便听见不远处一阵喧哗。我循声看去,就瞧见一个侍卫正拦着一个鸦青色长袍的男子,他高声道:“堂主请阁主于前厅等候,后院重地,不可乱入!”
那人听了这话,却还是往前走,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手上一把玉骨折扇泛着金属般的色泽。
是了,夺风扇沈风寻,问渊阁阁主,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相貌极是出众,看着文质彬彬温文儒雅,却谈笑间杀人于无声。
我低声对俞子木道:“你伤重未愈,乍暖还寒的时候,别吹了风得了风寒,先回去休息吧。”
说话间,沈风寻已来到了我面前,他微微颔首,笑说:“许久未见曲堂主,本想着借我宴会叙叙旧,结果堂主有事未至,我只好前来探望了。”
“那便多谢沈阁主挂念了,我近来忙于围剿山匪,堂中事务繁杂,实在抽不出身,望阁主见谅。”
沈风寻向来笑里藏刀,我也不愿与他多费口舌,便道:“我这里已备好赔礼,今日尚有事外出,就不便请阁主多留了。”
我看着司衍道:“去把上月从鲁先生那儿得来的机关锁取来。”
司衍应下,捧了个半尺见方的盒子上来,递给沈风寻身边的侍卫。
他只摸了摸盒子便笑说:“鲁先生的作品可不是千金可求来的,向来只赠有缘人。如此,沈某谢过曲堂主了,借堂主的光瞧一瞧这闻名天下的机关大师的作品。”
“阁主客套了。”我淡声道。
这礼也收了,茶也喝了,却不见他有要走的意思。
“阁主还有何事?”我耐着性子问他,这沈风寻心思深沉,我实在不愿与他多来往,不想成为他棋盘上的一粒棋子。
他将扇子在手心敲了敲,说:“堂主,应知我今日到底为何事而来。”
我皱眉,沈风寻实在是不像个武林中人,倒像个莲蓬,心眼真多,还喜欢打哑迷,说一半藏一半。
我故作不解,“曲辞不知,还望阁主相告。”
他眉眼含笑,可眼底寒凉,“那位殿下入了国境便遭了数次刺杀,许是早已身亡。局势已这般清楚,堂主也该早做选择,切莫到时候追悔没有站好队。”
我敛了笑,“我已经说过,西画堂不沾朝堂事,有什么好站队的。我只劝阁主不要陷得太深,这皇权之争,我们这些人向来做的是垫脚石,何必让手下的兄弟们一起冒险。”
沈风寻表面功夫做得真好,听了这话也面不改色,仍是笑晏晏的,“那西画堂便是要站在太子那边了?”
“我觉得我已说得很清楚了,西画堂无意做任何人的过河桥。”
他说:“这乱世之中,又怎会给你片叶不沾身的机会。阿辞,早做选择,也是为了你好。”
他言语恳切,倒像是真的为我考虑一般,可从前信他的人又有何好下场。
“沈风寻,我意已决,你不必相劝。你明知前路坎坷,又何苦如此,非要去趟这趟浑水。”
他收了笑意,“阿辞,我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人怎么配享受渔樵耕读的平静日子。”
说罢,他正欲转身离去,却看向了俞子木,转而道:“这位公子瞧着不像是西画堂的人吧?”
他说完,挑眉看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