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之思之念之,皆自痴狂

望之思之念之,皆自痴狂

“熔炉……”诺初喃喃道,心想着闻人你说些啥啊,我这个拿剧本的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但一言以蔽之,这片大陆上七国只是一个代表人,真正的操盘者就是这个名为“熔炉”组织。

说到这里,才是最令人疑惑的啊!一个组织凭什么能控制整个大陆,将全大陆的人民圈养?

“你这话有点过了。”诺初道“我不觉得有任何一个组织有这样玩转天地的能耐!”

闻人玉只是摇摇头道:“你这样的质疑我不是第一次听到,每一个刚进组织的新人或多或少都有着这样的疑惑……”

“然后呢?”诺初问道。

“打啊,人就是那样的动物,好好说话听不进去,就得用些非常手段了,打到快死的地步没几个人会不服。”

“什么叫打到快死的地步?”

“比如像你这个腿”闻人玉一指诺初“大腿骨,小腿骨都给你打断掉……”

“再往上,就是那什么心肝脾肺肾的脏器,拿几十斤的沙袋往上压,再嘴硬就不好了。”

“什么不好?”

“剃骨咯,菜市场的那些剃了肉的牛骨,猪骨你们都见过吧,我们这边也是大致的行为,把肉剔干净,然后取一两根肋骨出来吊在架子上……”

这话说的诺初胃里翻山倒海。

鹤云和孟晚缨表情却是平常,这让诺初心里讶异。

鹤云是久居仙山的仙人,听了这些人世间的酷刑,内心多半是不太理解的,这样的表情也正常。

反正吧,鹤云这种表情总不会对虐待习以为常。

毕竟仙山上都不是其乐融融的嘛?诺初是这么想着,书里鹤云经常说自己家庭幸福,还真是一朵长在温室里的花朵。

孟晚缨的表情则是耐人寻味了,诺初知道庆王府有多阴毒,她幼年就曾参与过斗“兽”场死斗,若是说她遭到过这样的对待……

也很普通。

话说,孟晚缨遭到虐待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她当年,那么年幼的时候,在折磨之下也是会露出像今天一样麻木的神情吗?

这样麻木的神情似乎在诉说着一句话“哦,这样的惩罚啊,我知道,我也经历过,你们为什么要害怕,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年幼的时候谁不曾挨过父母的打?若是父母打的狠了,也是会冷的脸一言不发的。

可孟晚缨的沉默本质上就是不一样的。

那种诡异的,扭曲的情感不是附着在她皮肤或是精神的表面。

而是从骨子里就接受了那些。

“哦,你们解释的方法可真够粗暴的。”孟晚缨道“竟然是用打来代替教育言明。”

“既然这样,你和霍温凝在组织挨过打没有?”

闻人玉低头去看怀里穿着小衣服的霍温凝,嘴角微微一揪。

“当然,但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其他的事。”

“抱歉,我不应该说这些。”孟晚缨道。

“无妨,屈辱就是说出来才能克服的嘛。”闻人玉虽说口头上轻松,但肉眼可见她笑容的艰难。

“组织里尊卑次序很严,分为冠,星,幕,宫,塔,旗,喉,锋等许多等级……”

“这些地位名是很难记,想当初我们被逼着晨起,拿着厚重的书卷,组训一个个被督导审查……”

“我背不出着急,组织里虽说在这方面的惩罚不是那么狠辣,但也绝对不轻,阿霍那家伙便顶风作案,站在督导后面做口型打手势,像个笨蛋一样。”

闻人玉抱着霍温凝,温柔地笑笑,将自己的脸贴着她:“一起被罚是家常便饭,她因为帮我丢了不止一次的点数,本来她那么优秀,在组织几乎是节节高升,都是……因为对我放不下心。”

“算了,过去的事有空再提吧。”闻人玉道。

“我背了这么多年的位阶,也给你们一点经验之谈。”

“你们想象一片夜晚的天空。”

“天空上有许多星星,有一颗被众星环绕,名为北辰,也可以唤做冠。”

“地位次于北辰的,就是它周围的繁星了,所以第二档位阶名为星。”

“星空是点缀在漆黑的夜幕之上的,第三档即为幕。”

“夜幕之下是繁华明耀的宫殿,第四档命名为宫。”

“而撑起这片夜幕的,除了宫还有高耸如云的塔,第五档号为塔。”

“塔下是芸芸众生居住的城市,其中最高贵的便是摇旗的人,他们是领袖,第六档为旗。”

“在这人世间,想要活的好,并不止依赖于能力,还要能说会道,最好是油嘴滑舌,第七档为喉。”

“被鼓动的,最低微的便是锋了,他们是武器,也是熔炉把控整个大陆的剑刃,所以叫做锋。”

几人听了一番,脑海里场景顿现,都是点点头。

“那你和霍温凝是……”孟晚缨问道。

“我们这里上位看的是点数,说起这个……嗯,我觉得惭愧,阿霍本来是熔炉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幕,但因为一件事,总之闹得非常大,如果不是因为我引来的祸端……”

闻人玉开始紧张起来,深呼吸了几次说道:“总之,过去的事很复杂,我们离开组织的时候阿霍是宫,我是塔。”

好厉害……

诺初眼睛都瞪大了。

闻人玉和霍温凝今年都是25岁,7年前离开的组织,11岁进的组织。

她们只用了7年便登上了这个掌控全大陆组织的极高层……

“之前说过我们是7年前离开的组织,其实有些错误。”

闻人玉身上似乎有太多说不出口的东西,她的神色隐忍异常。

“7年前离开组织的是阿霍,我不一样,我是因为记大过,被组织发配到了一个偏远地带,几年都不允许我返回中原。”

“我彻底离开组织是你们进入镜中世界,为宁折骨寻找魂魄的那次。”

事情又又又反转了。

这两个人的过去讲起来是多有戏剧性啊,要是写本小说诺初肯定从头到尾看的特别激动。

当然,别人的痛处就少扒。

诺初心里却还有点疑惑。

那个名为“熔炉”的组织那么残忍,犯了大过竟然不搞剥皮抽筋那一套,着实奇怪。

诺初并没有说出口。

“还是别和组织有冲突吧,我犯了大过却饶我一命并不是因为这些年过去组织变得有多善良……”

“而是有人帮了我一把。”

“啊?”

“我们那里的判决是15个审判者,只要其中6个审判者同意死刑,就按做死刑算。”

诺初真是要惊掉了下巴,要是自己这样不懂巴结的人到了那个组织,第一天就得打官司,第二天大家说死刑死刑。

第三天人就埋了啊!

“我也不懂巴结,本以为完蛋了,准备交代阿霍后事,没想到阿霍为了我去求那些大人。”

“我们那里崇尚尊卑,看不起弱者,我要是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

“我就算被砍掉这一颗脑袋,也绝不让她……”

“没事,没事,都过去了。”诺初忙拍了拍闻人玉的后背帮她顺气,鹤云也满头问好地拍了拍。

“……算了,过程我就不说了,总之有一位大人帮了我。”

“她竟然真的来到了审判会场,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知道了世界上何为萤火,何为日。”

当闻人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时间仿佛静止下来。

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呼吸都变的很轻。

“15个审判者,没有人敢投死刑票。”

闻人玉似乎又看到了当时的场景。

她站在审判席上,法堂的穹顶格外高,每个审判者都用陌生的眼光看着她。

不认识的人,犯了大过,死掉也无所谓吧。

快点吧,不想浪费时间。

是个塔么?反正这样的权利枢纽也会有人前仆后继的想进来,死了也是命,没什么可惜的。

听说有人四处奔波为她求情,是个很出色的女人。

呀,肯定少不得被调笑,陪酒,为了一个即将被判处死罚的人,不值。

不止是如此哟,有几个高位的侍从说愿意帮她传话。

肯定不是白传的。

对啊,说是只要熬的过修选室一夜就帮她。

修选室,挂了这么个名头,不就是各种酷刑轮番上阵么。

大腿以下都被打断了,听说疼得流眼泪还挺到了天明。

就是这样,能够让高位的人听到这件事,也不得感激涕零吗。

也是,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各位大人啊,就是我们审判者当了这么多年,也没一个愿意屈尊来,最多是传句话我们就得照办。

……

可那个女人来了,一个侍从低着头帮她推门,另一个弯着腰,由着女人把手搭在白色丝巾上。

昏暗的大厅里,光从门外滑落进来。

“诸位可安好?”她随口说道,然后走到了闻人玉身后。

闻人玉自知是罪人之身,哪里敢直视,便膝盖一抖准备跪下。

“多久没吃东西了,都站不稳。”女人轻声道。

“甜的,是糖,不够可以找我要。”女人用两根指头优雅的夹起糖粒塞进了闻人玉嘴里。

她可真落落大方,喂完了糖来到观众席上,一声招呼也没打就是一手撑着脸捧着本褐色封皮的书看。

“望之大人……”

“闭嘴。”一旁的侍从斥道“大人的阅读时光可不是你这样的臭虫耽搁的起的。”

臭虫?组织里的人对于掌权的审判者哪敢得罪,可这位“望之”大人身边的侍从竟如此……

她是幕吗?肯定是幕吧。

闻人玉吞了一口口水。

本来拖拉的审判迅速开席,可门口却传来喧闹声。

乌压压的,从门缝里都能看到一众人。

新来的喧闹,看了一眼“望之”的人却不一样,都说不出话来。

明明审判时的观众席谁都能进的。

可偏偏谁也不敢。

这明明是个和大人攀关系的好机会。

可所有人就像是自惭形愧一般。

门口越加的闹了起来,似乎连幕都来了。

毕竟闻人玉从门外听到了惊呼。

那个幕身后所有人都离得远远的,生怕冲撞了他。

可那位幕呢?

他呆呆立着。

竟也像是没有资格一般红着脸。

这是怎样一副奇景啊。

“望之”和幕之间是一道楚河汉界,幕和众人之间又是一道巨谷深峡。

想看看她的脸。

这个冲动超过了一切,闻人玉悄悄抬起了眼。

她是唯一敢直视“望之大人”的人。

这一眼,如烙印一般,落在眼里,在心上嵌出条条沟壑。

到底是如何的钟灵毓秀,能孕育出这世间如此……

秋水为瞳,玉为骨……

就是读了再多的诗词也描绘不了她的千万分之一……

六宫粉黛无颜色?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连口腔也变得干涩。

惊鸿一瞥。

想了半天,脑海也只是蹦出这么个词来。

这一刻钟的审判太短,闻人玉甚至没来得及记下她的衣着,打扮。

只是恍惚着。

全程恍惚。

“恭送望之大人,您作为星真是风骨清雅,见之如梦啊……”审判者胡乱地夸道。

星……

那位竟然是仅次于冠的高位者?

“……”梁望之停住了脚步“我来的目的,不是篡改审判的结果。”

“该罚的还是得罚,只是忧心太重了。”

“大人的意思是……”审判者讨好地低下头。

“送她去德尔好好改造吧。”

“是是是,大人果然是才智无双……”

她一手搭在侍从的胳膊上向外走,另一只手拿着书,略微弯了腕子让书贴着身侧。

闻人玉恰巧回过头去,审判所设在极高处,无遮无拦,打开门便是云海和日光。

一直匮乏的词汇却像是流入一注清水。

一直以为阳光明媚是美,但坐在它下面多半会少了些颜色,因为于天地之美相比,人的美犹如萤虫。

霍温凝的美,是让天地之美于她只能做配。

梁端月的美,则是会让人思考一个问题。

这天地当真值得她在此停留人生一载吗?

萤火与日,恰如世人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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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将军说她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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