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龙战于野(八)
第五十七章:龙战于野(八)
当年宗顺之争,中州对于捐躯的兵士最为念旧,首先是恤银就是十一州中最高的,而对于遗孀,若想改嫁,官家也会另赠一笔压银,若公婆健在的话还会有年赡,子嗣入塾读书也是分文不取,十五岁后便可进羽林营,两年后选优擢入羽林卫,而那些进入羽林营的忠烈之后,便称为羽林郎。
齐靖与唐影都是羽林郎出身,比唐影年龄稍长,宗戎二年生人,在中州虽是小门小户,其父齐茂春也是凭借军功擢至尉官,所以给儿子取了一个靖字为名,可惜当年在万归城下战死,最终也没能等到天下靖安,卸甲归乡。而齐靖十二岁时齐茂春早已不在人世,自然也没有取字,唐影与齐靖类似,不过他的父亲唐佑是在宗顺三年剿匪时战死,所以唐影也是只有名没有字。
朝穹弃钺之后江帆接管中州,为避僭越之嫌,在裁撤中府军时就把羽林卫一起裁撤了,但依然保留了羽林营,而那些成材的羽林郎便被分配到各地军营,这些人便成了各州猎兽剿匪的中坚力量,也真正的传承了中府军的血统。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领兵打仗也是如此,除了武器装备,辎重粮草之外,所领兵士老兵的多少也是决定胜负的巨大的因素,战场厮杀向来血腥惨烈,见惯的老兵总能够很快适应地形,冷静应敌。而新兵第一次上战场,要么就是协同不好,要么就是被战场的血腥惨烈惊得闭神发呆。所以一些高度配合和极为血腥的硬仗都是安排老兵。
齐靖十分疑惑,虽然他一直在黄泉关阻击凌阅,但朝煦马下掣龙坡他也是知道的,按说也不会被这样的战况吓住,但观其脸色,也的确是心窍闭塞,神识不出。这样的人是无法叫醒的,必须猛推身体才能回神,齐靖情急之下胡乱捡起一物砸向朝煦,待东西脱手才暗自后悔,因为自己抓起扔过去的,竟是一只带血的断手,朝煦完全没有躲避的意识断手直接砸中朝煦面门,鲜血也溅了满脸,眼看着朝煦缓缓抬头,齐靖赶忙转身装作关注战况从未回头。
朝煦顿时满脸鲜血,不过也的确被齐靖这一砸惊醒回神,抬头一看,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战场前端,无数飞矢如蝗如雨,好在没有一支射中自己,赶忙止住踱步前进的战马轻踢箭囊抽出一支雕翎箭架上朱弓拉满如月,手指轻放凌阅阵中便有一名弓手应声而倒,朝煦随后连放十几箭,几乎射光了箭囊,而凌阅阵中飞来的箭矢也减去了大半,石门城军先前被那些弓手压得不敢抬头,此时终于站直了腰板高呼:
“谢尊主开路!”
随后一股作气顶到了黄泉关西侧峡口。
过了黄泉关,便是斑斓桥。此处原本是一座木桥,赵隆第三次勤都之战,为表破釜沉舟决心将木桥焚毁,后为通行,砌起了一座石桥,不过石桥总是莫名其妙倒塌,后来不得不请名匠公输颂亲临主持营造,公输颂一番勘察后觉得是黄泉关亡灵太多,不认石桥,于是从各州调集石料重砌石桥,由于各州各地石料成色差别极大,建成的石桥也是斑驳难看,但却再未倒塌,此桥也被唤作斑斓桥。凌阅的大军早已渡过斑斓桥,朝煦远远望去,桥上华盖之下,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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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甲光鲜的将领坐镇,想必正是凌阅,而凌阅所指挥的三千精兵大半陈在峡口,想必也是是知道黄泉关的凶险,仅派少量兵马扣关,石门城军凭借地利和撼山阵冲到峡口,但出了黄泉关,石门城军所占的地利优势便荡然无存,双方再次陷入了僵持,朝煦见此提出一支绑满纸条的花羽箭抬首引弓,若细心者会发现,这一引并未将弓拉满,随着一声炸裂的弦响,花羽箭带着纸条斜插天际,朝煦随即又放一箭,第二箭十分精准的直追第一箭尾翼而去,在凌阅大军头顶冲开箭杆,纸条四散飘落,归化军不禁捡起纸条查看,只见那纸条上没有一字,仅有一方印阳文印痕曰:
“龙丹敕命”
朝煦叫停想要突破峡口的石门城军,朗声喊道:
“中府军何在?”
“中府军!在!”
回应的喊声气壮山河,在黄泉关回荡良久,此时黄泉关东侧的李绩才真正意识到此战的荒唐,这一问一答让桦川城防军每一个人都十分忌惮,当年各州州牧裁撤中府军,所面临的阻力就十分巨大,甚至不乏一些老卒以死相抗,主要就是忌惮中府军的凝聚力和名望,首先,中府军是朝穹一手创建的亲兵,军纪十分严明,虽说朝穹素来杀伐果断,却十分爱惜平民,上行下效之下的中府军在整个宗顺之争中,是唯一一支没有屠杀平民的军队,再那个动不动就屠城的年代,连屠杀平民都没有的军队,在十五州百姓心中的地位自然更不必说。此时突然再次出现中府军的名号,不管是真是假,仅仅中府军这三个字,就让人十分忌惮。但最为心悸的却是斑斓桥上的凌阅,因为那一声回答的太过突然,凌阅根本无法分辨那声音到底是来自对面的石门城军还是自己的军阵,毕竟如今中州的军士,中府军出身的可不在少数,这让本来信心满满的凌阅瞬间失去了信心,关键是下面无数军士手拿着钤了龙丹玺的纸条望向自己,凌阅更是心悸,战马也不禁退了几步。
“凌阅!降?还是死?”
这这朗声一问,更让凌阅乱了阵脚,循声望去,一名无盔无甲的乌衣少年策马跃过石门城军的盾阵,并从长刺手的手中夺过一杆铁槊,直奔自己而来,尤其那满脸的血污,根本看不出年纪,凌阅瞬间胆怯,竟忘记了传令抵挡,若非那满脸的血污掩盖了秀气的面庞,想必也没有这样让人一望生畏的气势。比凌阅更心悸的反而是齐靖,归化军中并非没有猛将,齐靖叫出姓名的就有七八人之多,只好就近找了一匹战马匆忙提剑跟上朝煦,不过待凌阅反应过来,两人早已入阵百步之多,这使得原本相距不足五百步的凌阅萌生了退意,随即勒马转身准备遁走,顾不得指挥归化军抵抗,而石门城军此时也抓住机会一鼓作气推出峡口,原本数量占优势的归化军失去了凌阅的指挥,顿时乱作一团,而那些悍勇著称的原中府军将领也还在捏着纸条犹疑不定,朝煦、齐靖二人基本没有遇到像样的阻拦便又推进了二百步,而凌阅已经策马奔下斑斓桥,朝煦追至桥中,一槊刺死一名胆敢阻拦的无名将领,抛弃铁槊,再次引弓搭箭,齐靖则紧贴朝煦斩杀那些想要趁机袭杀朝煦的人,随着一声弦响,花羽箭直取凌阅后背,马上的凌阅也应声而落,朝煦不顾身侧的虎视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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眈,更不管齐靖为了护他周全辛苦招架,云淡风轻的勒马转身,朗声说道:
“凌阅已被本尊射落,尔等还要手足相残不成?”
石门城军率先转攻为守,而失去主将的归化军,也纷纷跪下,当然,领头的将领基本都是出自中府军。
朝煦回头了看了一眼齐靖,虽然表情严肃,但眼神中却充满了轻佻的得意之情,随后微挑了一下下巴,齐靖对于朝煦的冒险多少有些不满,但不得不佩服朝煦三箭便杀了凌阅招降归化军的手腕,气呼呼转身朝被射落的凌阅奔去。
此时在黄泉关东侧的段千钟却不似朝煦这般可以取巧,李绩知晓了段千钟的武艺,自然不敢拿手下的武将去喂这个怪物,只是驱使普通兵士向前推进,而自己则带着一众武将守在三百步外,段千钟连杀数十人,而十步之后的唐影却一箭不发,只有个别武将按捺不住上前至二百步内,唐影才会一箭将其射落,在这样仅容六人并排而过的峡道中,城防军根本无法发挥人数优势,而段千钟却杀的十分轻松,李绩不得已才叫停了推进,与段千钟对峙,期间也有一些武将自报家门获得唐影放行与段千钟单挑,但无一例外皆被段千钟一合挑死,而能过段千钟一合的将领也多少挂点伤口不敢再战。
此时的李绩真正是进退两难,心中也逐渐丧失了对峙的信心,正在此时,唐影身后一匹战马飞奔而来,而那策马之人正是朝煦,朝煦与段千钟二人擦肩而过,直奔李绩而去,众将见此凝视备战,而朝煦这次并没有驰入城防军阵,是在距李绩百步左右勒马停住,随即将一个黑色的包裹丢给李绩,李绩命人打开包裹一看,正是凌阅的项上人头,朝煦飒然说道:
“李督统千里相送,不胜感激,小小礼物,聊表谢意!不过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若再纠缠,我杀得凌阅,自然也杀得你!”
语气也由先前的飒然逐渐变成阴狠。言毕便勒马转身,战马悠然离去,路过段千钟和唐影身侧时微抬下巴,两人便跟着朝煦向黄泉关西侧踱去,剩下李绩对着凌阅的首级发呆,他并非没有想过石门城军会通过黄泉关,内心也做好了弃弋的准备,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优势兵力,优势地形的凌阅会被削首!
而朝煦与石门城军并肩作战之后,也逐渐放肆了起来,得意的对着段千钟说道:
“段将军,我要是不回来,你可如何是好!”
段千钟却并未像朝煦那般放肆,一贯拘谨的表情微微一笑道:
“尊主肯定会回来!还有,尊主这自称可不对,应该是‘孤’或者‘本尊’吧!”
“你就这么着急封侯拜相?让我先适应一段时间吧!”
此时的齐靖早已将归化军收拢,朝归化进发,仅留百人等在斑斓桥头接应朝煦他们,三人骑马踱过斑斓桥,复行不过五里,天色渐黑,一名斥候飞奔迎来禀报道:
“禀太守!齐将军已入归化城,但城西十里发现一支五万余人的军队朝归化行进,可能是临州军!齐将军催太守尽快入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