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玉麒麟二
第二天金宝起了个大早,今天赵大帅要会见南边儿来的重要客人,这点金宝可一刻不敢耽误。
一路小跑儿着来到大帅府,金宝心里琢磨,想救白七儿,怎么着也得先到BJ摸摸底再说,正好这几天大帅都在府内办公,想来请几天假是没问题的,理由嘛,就说回中河探亲吧。
果然,大帅听说金宝要回中河府,当天就准了金宝的假,还交代了几件其他的事让金宝顺道去办,当晚师徒俩便搭上最早一班北上的火车,那时津浦铁路已经修通,乘火车到天津,再转道BJ,两天就能到,比骑马快得多。
到达京城,凭借赵大帅府副官的身份,再加上一些同僚旧友的关系,金宝很快就与关押白七儿的BJ第四监狱狱长搭上了话儿,上下打点一番后,金宝和师傅见到了白七儿。
那是一个午后,三月份的BJ还有些凉,金宝搀扶着师傅走过阴暗潮湿的走廊,也不知道这个地方多长时间没有通过风,一股发霉的酸味儿伴着屎尿的臭气让人作呕。
“白七儿,有人看你来了,”随着“哗啦啦”铁链声响,狱警打开一间监舍的门,冲着里面吼道。
“文爷,小的在外面候着,有事您支应我。”
“你,还有你,跟我走,快着点儿,皮痒痒了是吗!”门开后,狱警让进了李总镖头与金宝,同时带走了与白七儿同监舍的两名犯人。
监舍面积不大,有七八个平方,地上肮脏不堪,只有巴掌大点儿一个小窗户与外面相连,使屋里显得比走廊亮一些,靠窗的地面上胡乱铺了几床烂被褥,白七儿躺在其中一床上,两眼直勾勾看着窗户,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时的白七儿,蓬乱的毛发盖满了头和脸,一件破烂棉衫裹在身上,两只干枯的大手无力地撑在地上,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过澡了,手上的泥足有半寸厚。
“兄弟。。兄弟。。”自打中河一别,李总镖头也是三年没再见过白七儿,此刻见到他这般模样,双手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兄弟,你受苦了,当哥哥的,害了你。”
“咳,咳。。”白七儿慢慢转过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双喜大哥吗?是吗?”
“哎,哎,是我,兄弟,哥哥来看你了”,李总镖头说着抢到白七儿身边,一把抱住了他,泣不成声。
“咳,咳,咳。。哥哥,哥哥,咳,咳”不知道是李总镖头抱得太紧,还是白七儿太过激动,白七儿激烈地咳着,眼神里却满是欣喜,激动,可能还有希望。
“金宝给七爷问好”,金宝此刻也是五味杂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现在也是啥文团长,文长官了吧”,白七儿看见了门口的金宝,慢慢松开抱着李总镖头的双手,似乎对当年的事还有介怀,却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是啊,以白七儿现在的处境,拿什么跟金宝耍横儿。
“七爷”,金宝顿了顿,看了一眼师傅,“这次我和师傅来,是救你出去。”
“咳,咳,咳。。。”白七儿吃惊的看着金宝,咳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一会儿嘴角就渗出了血,李总镖头赶忙掏出手帕给他擦干净。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娘找过咱,咱俩十几年的交情,哥哥豁出命也得救你出去,现在能做这事的,恐怕只有金宝了”,李总镖头让白七儿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缓缓说道。
“哎”,白七儿长叹一口气,
看向窗户,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哈哈哈哈。。。”随即却笑了起来,笑得那么放荡,又那么无助,在这样阴森的环境里,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七爷,怎么?不信我?”金宝此刻有些愠怒,他与白七儿可没啥过命的交情,来救他也完全是为了师傅。
“咳。。咳。。。”白七儿咳了一阵,抬眼剜着金宝,“救我?别忘了,我因为啥来的这?你凭啥救我?”
金宝再也压不住心中的厌恶,刚刚对白七儿产生的一丝怜悯,此刻已荡然无存。“白七儿,就你这样的,死在这儿也他妈的活该!”金宝在心里咒骂着,恨不得立马抽身离开。
但看看满眼含泪,欲言又止的师傅,金宝忍住了。“七爷,救你一来是为当年的事做个了结,二来也是了师傅一桩心愿!”金宝说着走近白七儿,蹲下身子,朝师傅点了点头。
“那我咋谢你呢?”看到金宝这般举动,白七儿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三年了,就算是有恨,此刻也该散了。
“七爷”金宝感觉师傅的手抓住了自己,他知道,师傅想说白七儿已家徒四壁,千万,千万不要提任何条件,这是让人家戳他们师徒俩的脊梁骨,“没想到你能到这步田地,金宝给您赔罪了。”说着,金宝轻轻挣脱师傅的手,给白七儿行了一个礼。
“我啥也不要,出去之后,咱俩两清了。”
“金宝兄弟,咳,咳。。”白七儿慢慢支撑着坐了起来,眼里闪着泪花,“我时日不多了,也确实没有啥钱能谢你的了,但你若能救我出去,让我能再给老娘尽尽孝道,我有样东西送给你,当个念想儿吧。”
“咳。。咳。。出去之后,咱俩两清了!”白七儿咳嗦两声,重重说道。
“啥?你还有东西?白七儿,你要真想孝顺你老娘,就把东西换了钱,养好身子,好好伺候老娘几年。”李总镖头转过脸瞪着白七儿,眼里满是惊奇,同时也表明了态度。
“咳。。咳。。哥哥,这东西换不了钱,是刘珺墓玉麒麟。”白七儿边说边咳嗦,眼睛看着金宝。
“啥?刘珺墓玉麒麟?当年康老蔫儿的案子是你做的,那几个洋人是你杀的?我那几个徒弟也是你。。。”李总镖头用力扳过白七儿的肩膀,眼里冒出了火。
“啥?玉麒麟是刘珺墓出土的?嘿嘿,这刘珺是干啥的,是皇帝吗?”老鹏一口啤酒差点儿喷我脸上。
“别他娘的打岔,听我往下说。”我擦擦脸上,推一把老鹏,又把他带回到故事。
也不怪李总镖头这么激动,那是十年前,中河王刘珺墓被盗,是中河府出了名的土耗子康老蔫儿勾结洋人做的,丢失文物无数,当时清廷腐败,惧怕洋人,竟默认了这件事。洋人找到同兴镖局,要把文物押送到天津港码头,李总镖头本不想接这卖祖宗,丧良心的镖,可耐不得中河府帮着洋人施压。没法子,只得接了这趟镖,谁知,当天晚上,还没到肃宁县地界儿镖就被劫了,所有文物丢失,洋人,康老蔫一伙儿,再加上同兴镖局的镖师、趟子手,没留一个活口。
李总镖头到现在都忘不了几个徒弟瞪大双眼,满身是血的样子,他认定了是白七儿做的这起案子,再看看白七儿现在的处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望着天花板嚎啕大哭。
“金宝,我们走!白七儿,两清了!”李总镖头猛地站起来,踉跄着朝门口走去。
“哥哥,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白七儿鼓足力气,激动得喊起来,本已佝偻的身子,此刻拉得笔直,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那是谁!告诉我,是他妈的谁!”李总镖头冲回去,使劲儿晃着白七儿的肩膀,金宝双眼含泪看着这一幕,但却没有阻拦师傅,这件案子他知道,死的师兄弟里,有和他一起入师门最好的兄弟。
“咳。。咳。。是。。是。。”白七儿眼里含着泪,咬着牙看看李总镖头,又看看金宝,“哥哥,金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若能出去,一定告诉你们!”嘴唇不住得抖动,目光中闪过一丝寒气。
“好,一言为定!别把债,筑得太高!”金宝看得出白七儿有难言之隐,此时确不是说话之际。
“白七儿,你记住,要么你告诉我是谁干的,要么给你老娘尽完孝,我要你的命!”李总镖头看着白七儿,眼睛没有一丝动摇。
“好,一言为定!”
金宝和师傅是满眼含泪离开的监舍,白七儿一直跪在哪里,目送他们离开,眼睛里充满了期待。金宝知道,无论如何必须救白七儿出去,因为白七儿欠他们师徒,欠同兴一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