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绝地死战

第二十六章 绝地死战

南岸此刻已经陆续集结了近百名士卒,渭水上还有些军士正划着舟艇向岸边靠去。

桓飞眉头微皱,这群临时拼凑起的士兵动作实在太慢了。看着上游又陆续冒出点点火光,心中一寒,大喝道:“敌军要放第二批火筏了,岸上会有埋伏,让士兵立刻结阵,所有船上的弩箭机都转向岸上!”

话音未落,就听南岸喊杀声骤起,黑暗中无数箭矢从一处密林里破空而起,岸上十多名士兵避之不急,惨呼着中箭倒地。

桓飞一惊,大喝道:“号令全军,熄灭灯火!”敌暗我明的情况必须改变。旋即又是一喜,这么多弓箭齐射居然只伤了己军十来个人,敌人显然不是什么训练有素之士,估计是些不擅射箭的民夫。

一旁的陈方早一踏出一步下令道:“对准南岸之敌,弩箭机发射!”

架设在舰船上的船弩远远大于汉军普遍装备那种的手持弩,巨大的弩身需要两三个壮汉才能上箭,精铁打制的箭矢也长达三尺,好比一支被截短的长矛。

“嘣!嘣!”伴随着灯号的指引,各条装备有船弩的中型舰只纷纷发出了蓄势已久的船弩。

没有经过长时间的较试,但种辑麾下训练有素的水军大多还是把船弩射正的目标,船弩长达千余步的射程将密林中的一角正覆盖在内,月色下,二十余支弩箭疾飞入林,顿时林中响起一阵惨叫声。

陈方见得手,急忙让弩箭继续装箭,准备第二次发射。就听桓飞脸色一沉,喝道:“让士兵停止登岸,迅速退回船上!”

陈方愕然抬头,就见林中已是灯火通明,此刻一支人马正从林中飞奔杀出,人数不下数千余。与此同时,登岸军士们的右翼,一些乱石后也亮起火光,隐约可以看见一群人正迅速向战场靠近。

一旁的黄叙顿足道:“恐怕来不及了。”此刻桓飞军已经有约莫三百人踏上了南岸,上去容易,后退回船难,此刻陆上的军士已经乱做一团,如果此刻下令撤退回船,将不战自乱。势必还将波及近岸的船只。

陈方颓然一击船舷道:“将军,救不了他们了,船只再不离开岸边,我们也将会覆灭。”

桓飞身躯一震,道:“你说什么?难道要我放弃这些士卒不成么?”

陈方默然,只是道:“不是末将怕死,敌众我寡,敌人时机计算的太好了,时不我与,这样的局面,我军溃败只是时间问题。末将只是依势而论。”

“不行!”桓飞断然回绝,“我绝不放弃这些士卒,船只继续近岸!全军登岸杀敌,给我击鼓!”

“将军!”陈方急道:“敌军可有数千之众啊,可我军只有八百之数。”

“陈将军!依令行事,继续靠岸吧,敌人时机算的太好了。”黄叙插道:“你看,第二批火筏将至!如果我军船队此刻离岸,在水中将避无可避。嘿,敌军也非乌合之众,能将战机计算的如此精密,当非庸闲。”

桓飞与陈方齐齐看向上游,果然第二批火筏已经奔流而下,如果船队离岸,驶往江心,必然与之相逢,避无可避。两人不由面色一凛。

桓飞哼了一声道:“既然敌人算准要在岸上歼灭我们,我们就让他们尝尝厉害,另外陈将军,我军士兵不是八百而已,而是千余将士,此刻起,你们水军将士也要登岸上阵。此战我等惟有效法当年楚霸王破釜沉舟之举,始有转胜之机!”

陈方愕然,旋即豪情勃发,拔刀在手:“罢了,置诸死地而后生,末将这条命就交给将军了,儿郎们,击鼓登岸!”

“咚,咚,咚,咚咚!”一面战鼓敲响,紧接着,第二面,第三面,陆陆续续所有船上的战鼓都被敲响,一时澎湃的战鼓声震响渭水两岸。

听闻战鼓声响,岸上的桓飞军渐渐停止了慌乱后退的脚步,闻鼓不进,依军律是不赦之罪。再看见所有水军船只都一齐向南岸靠拢,越来越多的友军士兵涉水上岸加入阵列,于是军心渐稳。

伴随着激昂不歇的战鼓声,军人的血性被激了起来,在敌人接近不足一百步的时候,登岸的桓飞军已经阵列渐成。当看清接近的只是拿着优劣不齐武器,民夫装束的敌人,桓飞军已经更加有了一战的信心。

“弓弩手!百步,射!”从桓飞军军阵中零散飞出的箭矢逐渐变的整齐。相较之下敌人明显弓弩不足,连起码的回射牵制也做不到,而突击的战士连御箭的盾牌也没有,更多的是拿着单薄木盾和木板,这些根本挡不住劲弩的穿透力,一百步的距离,让冲在最前面的两百余战士丧失了战斗能力。

但猛扑而上的敌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踏着同伴的尸体发动着冲击,一百步的距离转眼就已冲过,当桓飞与黄叙等人跃入齐腰深的水中向岸上前进时,短兵接战已经展开。

“嘣!”一支船弩从桓飞的头顶上疾快的掠过,射入敌阵,正在向前冲击的三个民夫促不急防,被这支长达三尺的长弩钉成一串。这是水军弩箭手校准多时的结果。

天上的浓云不知何时早已吹散,“哗!”桓飞的帅旗在夜风中展开。斗大的一个“李”字在皎洁的月色下清晰可见。

见主帅也上了岸,桓飞军士气大振,与冲上的“暴民”展开了殊死的较量。

就见黄叙冷哼一声,铁弓交左手,右手一探箭囊,夹起三支长箭,一个弓步,就听“铮,铮,铮。”三声脆响,三支长箭已连珠射出,接着三声闷哼响起,战团中三名作战勇悍的敌兵被铁箭洞穿毙命。

桓飞这才算见识到了黄叙超群的射箭水平,夜色中能清楚分辨交战中的敌我,还三箭连珠,各中要害。心中不由升起寒意,幸亏黄叙不是敌人,不然自己恐怕怎么中箭死的都不知道。

周围的桓飞军见黄叙神射如斯,不由胆气大壮,齐声呐喊,奋勇冲上。一时间,人数居于绝对劣势的桓飞军竟然和敌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密林中,关注着胶着战局的中年人不由长叹一声,“敌将也非易于之辈啊,竟然破釜沉舟。”

一旁的一个年轻人道:“盖大人不用急切,卓贼军队不过千人,此刻我等三倍于他,待贼军锋锐转弱,或者北岸马将军来援,这支贼军定当覆灭无疑。”

被称做盖大人的中年人,长叹一声道:“非也,小兄弟,我们虽然三倍于卓贼军队,但我们大多都是不通武事的普通百姓,实力虽然明是三较一,实则只能说是一较一,全赖我军贵在个勇字,否则若正面交锋,我们还不一定是这些正规军伍的对手。”

顿了顿,盖大人又道:“所以我才定下火筏计,逼敌上岸,摧其心,夺其志,在加我们勇士突击,期以一战而定。唉,没料到,敌人主将居然不退反进,破釜沉舟的激起全军死战的意志,单这份魄力和勇气就不可小视。嘿嘿想不到董卓军中除飞将吕布外尚有如此良将。眼下我军要再想全胜恐怕要费点周折了。”

“啊,”那个青年人惊道,“那可如何是好?盖将军,你是西域名将,快想想办法吧,不然,唉,好多叔伯兄弟战死了。”

“为今之际,只有全力攻其主帅,蛇无头不行,军无帅则乱,千古名训!”盖大人淡淡道,“就让盖某来会会敌帅!”

“盖大人要出击吗?”青年人喜道。这位盖勋盖大人本是朝中重臣,麾下有好身手的家将门客近三百人,若非他当日施出援手,大伙都不可能逃出郿坞。

盖勋点点头道:“这里交给盖某就可,小兄弟,你速去北岸,请马将军迅速来援。”

青年人一点头道:“全靠盖大人了!在下这就去求援!”转身向密林后方飞奔而去。

看着青年人的身影小时,盖勋转过身对静候在林中的近三百武士道:“随我出击,一定要砍下敌将的首级!”

众武士齐声呐喊,高举刀枪,随盖勋杀出了密林。

桓飞折日刀在手,身先士卒,虽然他很不想对这些民夫下杀手,但此刻在战场上,不是敌死就己亡,出手也不再有顾及。

这段时间的修为也让他的武艺提升了不少,加上折日刀锋利无比,交手下,竟然无一合之将。

见主将如此身先士卒,勇猛作战,所有近处的桓飞军都备受鼓舞,根据平日接受的训练,遂三三两两挥动长矛战刀结成战阵御敌。而那些民夫缺乏作战经验,慢慢倒有些支持不住了。

就在这时,就听又一阵喊杀声暴起,密林中涌出数百敌人,气势汹汹的扑了过来。

桓飞看的分明,这支敌军虽然也是民众装束,但所持装备远胜与自己正在交战的民夫,大多手持的是环首刀和铁戟,而且十之四五穿有铁甲和皮甲。看来是劲敌到了。

这支生力军的加入,双方士气起了微妙的变化,那些民夫士气大振,个个舍生忘死的攻击着桓飞军。而桓飞军逐渐支持不住,节节后退。

而那数百人与大部队合流后,并没有停下,而是更加迅速的纠合周围的友军,往桓飞的帅旗这边杀来。

桓飞手心有点出汗,如果自己这边只消略微一退,那么整支军队将立刻溃散。抬眼看去,前路已经铺满了死尸。已经登岸的七百余桓飞军,此刻几乎已经阵亡了一半,桓飞冲着身边正在浴血奋战的将士吼道:“生死一线,这时谁敢退后!”,接着又提气大喊一声:“坚守军阵,跟我迎上去!”

千军之中,桓飞的吼声还是让松动的阵脚稳固了些。剩余的军士鼓起余勇,打起了反冲。

“铮!”身边的黄叙铁弓一合,再射翻一人,探手箭壶,却抓了个空,原来一壶箭已经射完。“没箭了!”黄叙收起铁弓,拔出了腰间的环首长刀加入步战。

“今日看来难逃一劫了!”桓飞低声道,“一将无能,累死全军,全是我指挥无方,居然落进了敌人的圈套!”

黄叙挺刀劈翻一个冲上近前的敌兵,斥道:“说什么丧气话!胜负还未分呢?这些从没拿过刀枪的老百姓有什么值得畏惧的?”

但话音未落,黄叙就闷哼一声,新加入战团的敌军虽然人数不过三百,但无一不是颇擅武艺的好手。桓飞军与之一接触,便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桓飞折日刀一合,替黄叙架住刺向右边突刺而出的一枪,顺势一拖,带得那人脚下一个踉跄,而桓飞身后跃出两名云龙卫,两柄长矛立时扎入敌人的胸膛。

“第十二个!”桓飞默数着今夜死于他刀下的亡灵数。血与火的洗礼,让他的心渐渐麻木。

“嘣,嘣!”又是船弩发射的声音,但因为此刻敌我缠战在一起,大量杀敌的同时,也连带误伤了好几名己军士兵。

桓飞回头望去,就见上游火筏已经流下,正与自己的船队交汇,饶是水军千方百计的避让,但还是有两艘赤马舟,一艘艨艟被撞个正着,熊熊的火焰顿时照亮了整段渭水。

就在此时,一股劲风带起啸音,角度刁钻的疾飞而来。桓飞不及细想,连退数步,急急挥刀格挡。

“当!”金铁交鸣。千钧一发之际,折日刀封架住一柄突袭而来的长剑。四眼对照,一名身穿皮甲的中年人出现在桓飞的眼前。

“咿?”那中年人低低奇了一声,但旋即催动长剑,一时剑光大盛,显然是用剑的大家。

桓飞不敢大意,且战且退,运起孙坚教授的无往刀法,努力守得无懈可击,或挑或劈,总是在险若毫厘中化解了对方狂风落叶似的攻击。

待得中年人攻势一停,桓飞立刻反击,无往刀法最重气势,配合管辂教授的步法,桓飞每一刀劈出,气势便强上一分,。

而挥出的每一刀角度都不同,以砍削为主,劈刺为辅,但刀刀均是舍命抢攻,着着皆是一往无回的进攻,完全无视生死。

桓飞心知,自己的刀法修为尚浅,绝非对手之低,今日要想寻求不败,惟有如此战一般,绝地死战而已。

这等悍不畏死,只求同归于尽的战法果然收效,中年人虽然剑法高超,但除了在桓飞身上留下几条伤口外,却无力改变攻守之势。加之岁数略高,明显长力不济,在勉强架住桓飞十一刀后,急急抽身后退。

桓飞哪里能放过他,再上一步,双手报刀,如雷霆一击而下。

中年人持剑相格,就听“呛!”一声脆响,单薄的剑身经不住折日刀的劈砍,竟然中分而断。

中年人急急闪退尺许,勉力避过破胸之厄,但饶是如此,前胸还是被折日刀扫过,皮甲被削开,胸口被划开一道近八寸许的伤口。

重伤之下,中年人踉跄后退,桓飞还待进击,却被中年人身后赶来的护卫接住。中年人在被扶下去时,看着场中奋力击斗的桓飞道:“此刀绝不敢忘,盖勋记下了。”

桓飞虽然听的真切,但却被数人夹击,根本无暇应答,与盖勋此人交手到胜负分晓其实不过是电光火石般的一刻而已,整个战局还是不利桓飞军。

但伴随中年人的重伤而退,竟然连带整支新加入战局的敌人也旋风般的脱离了战线,桓飞一下就意识到刚才与自己交锋的是敌人的主将。于是灵机一动,大喊道:“敌人大将盖勋死了!”

众军士听见,也跟着大喊:“敌将盖勋伏诛!我军必胜!”士气随之再振,人人效死命。

而那些民夫显然缺乏战阵经验,打仗全凭一股勇气,此刻哪里能分辨真伪,毕竟盖勋的部属的确在快速的脱离,而敌兵甚至连盖勋的名字也报出来了,于是再无斗志气,大喊着“盖大人被敌人杀死了,盖大人战死了。”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四散奔逃,整支队伍立时溃乱。

黄叙一条腿受了一处刀伤,此刻顾不得伤痛,振刀高呼道:“全军突击!”众军士齐声高呼,创伤皆起,紧接着,各条战船上的水军士卒也在陈方的率领下登岸。两军汇合,咬着溃乱之敌的尾巴追杀下去。

看着攻守逆转,绝地死战得手,桓飞再也支持不住,单膝跪地,按住伤口,大声喘息着。鲜血流入眼眶,整个世界都是黑红色的。

岸上,水中,四处都是敌我的尸体,虽然是被敌人埋伏,但对方起码战死了上千人。可是己方八百军士,现在算上伤患,残存不足三百人。此战规模不大,但不可谓不惨烈。

“停止追击,快上岸,敌人还有骑兵!”桓飞猛然醒悟,敌人的西凉骑兵还没有出现,看来敌人是把骑兵布置在北岸。想到这里桓飞有一丝庆幸,若是当初自己选择在北岸登岸,恐怕面对精锐的西凉骑兵,在这无险可守的岸上,自己恐怕早已全军覆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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