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良缘恶种
攻打山丘的战斗还是打的特别惨烈,桓飞没有想到居然在这么小的山包下居然会遭到如此激烈的抵抗。大多还是斩木为兵的民夫在钢刀长矛前居然能表现出如此大的作战勇气。
当桓飞带着满是伤残的军伍突破了拦阻之敌时,在他们身后躺满了敌人的尸体,两千余民夫用血肉为盾,硬是顶住四百多骑兵的飞驰劲射一个时辰之久,只是在卫固率领北原城一千五百步卒援军抵达,才因箭矢告罄被桓飞的骑步大军攻克丘顶。
一支反抗暴政的起义军被自己亲手镇压下去。桓飞心中有说不出的味道,也许这也是生逢乱世的悲哀。假如自己心存同情,在雍县可能将会有更多的将士死去。
“禀告将军!我军已经顺利突破阻截之敌,斩首一千三百九十二级,俘虏七百六十四人!”卫固在清点完战场,一路奔来,向桓飞汇报着战绩。他虽然年纪挺大,武艺特不错,但上阵真刀实枪的对杀也是首次,况且第一次上阵就打了个胜仗,此刻的卫固心情颇为得意。
“我军伤亡如何?”桓飞叹道,从战场上四处散布的绛红色的数量来看,己军受损也一定不小。
卫固答道:“我军战死三百零七人,受伤二百七十人,其中重伤一百四十二人,骑兵损失战马一百一十五头。”
桓飞苦笑了笑,两千民夫凭借简陋的武器据守的一个小小山丘,居然让自己带的骑步兵损失将近六百人,眼下自己的伤亡接近三成,其中还有一成是重伤,况且一夜力战下来,众军疲乏,再勉强进军雍县,恐怕难以讨好,还有最重要的问题是马超的西凉骑兵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呢?难道真的弃下这支民军,径自奔袭雍县?
“将军”黄叙策马奔近,打断了桓飞的思路。“将军准备如何处置那些俘虏?”
桓飞抬头看去,数百名民夫已经被押到他的面前,被卫士们围在一起。里面倒都是些轻壮年,不过人人带伤。
桓飞摆摆手,转头道:“卫将军,派人给他们救治包扎一下,稍后点一队士兵把他们都押解回北原城!”
“遵令!”卫固吆喝一声,翻身上马,带着一队士兵押走了俘虏。
黄叙策马靠了上来,低声道:“云龙,刚才我带云龙卫审问俘虏的时候,发现了敌将盖勋也在其中,他受了重伤,此刻仍在昏迷之中,我等已经将他独立安置了,等他苏醒,将军就可去看他。”
“什么?”桓飞吃了一惊,难怪攻打小小的山丘,居然如此难下,原来由名将盖勋主持,难怪。
黄叙眼中射出敬佩的神色道:“据那些民夫叙述,盖勋腹部身重伤之下,仍然领军守在最前,身受我军四箭兀自勉力激战,若非他最后不支倒地被亲兵救下,恐怕在我军骑兵的最后冲击下,早已被踩成肉泥。盖符固果然不愧是西陲名将。”
自从听说过盖勋的功绩,桓飞也非常钦佩盖勋,于是点头道:“让军中大夫一定要想办法救下他,还有,将盖勋被我军俘获的消息封锁起来,如果能就此救下他就好了。”
黄叙也打着同样的主意,欣然道:“此事交给我就是了,除了云龙卫,尚没有其他人知道盖勋已经在我们手中。嘿!对了,据俘虏交代,昨夜被我军骑兵从后部追袭之后,三更后,西凉骑兵就突然中断了和他们的联系,连夜撤出了战斗,向北离去。盖勋所带的民军也因不明情况,四分五裂,最后止剩二千余民夫,盖勋不得以只有借此山丘的地利抗击我们的追击。”
原来是这样,桓飞有些明了了,定是西凉军见自己骑兵追袭,以为董卓军又有援军抵达,害怕带着盖勋的这支义军被拖累行军速度,所以索性牺牲盖勋所部为其挡住自己的追兵,而西凉军却可凭借所部皆是骑兵的优势,向北迅速撤离,甩开追兵。倘若真是如此,雍县方面将没有什么压力了。因为纯骑兵行军,向北一派平原,行军更易,也不需用雍县西边的密林来寻找掩护。
“派侦骑探马,一路向西联络雍县,一路向北探明西凉骑兵的动向究竟去了何处,大军激战不久,就在此稍时休整!”桓飞觉的,此刻勉强再向雍县进军,除了增加军队的疲惫之外,对全军的安全并无好处,还是先派斥候探明情况比较好,
黄叙也点头符合:“这是最好,我军激战一夜,已是疲惫不堪,况且不少将士已经两餐未进,仓促再行,不是上策,马超所部没有了盖勋的数千民夫,纯以骑兵攻打雍县,只会是自取灭亡。”
“让士兵分批休息,埋锅造饭,就希望陈方那边不会有事就好!”
黄叙哈哈笑道:“云龙,别太紧张了,西凉军十有**不会在复返了,纵然复返,局势也已经转变,我军的守备力量已经增强,他们讨不了好去,陈方那里,如果有变,只要点起烽火,我们这里还是能看到的。”
这样就算完了?桓飞心里似乎有一块大石轰然落地。
果然不出黄叙的估计,在桓飞喝完第一碗热粥后不久,第一拨探马已经送会消息,在能望见雍县城的山顶眺望,雍县城下并无西凉军活动的痕迹。
搁下粗瓷粥碗,桓飞松开了甲胄。重重吐了口气。
马超,今后的(桓飞苦笑一下)五虎上将之一,虽然连战两场,但自己和他还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两军对决上。从头到尾,与己军交手的都是盖勋带领的民军。
就算是个开头吧。桓飞心中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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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桓飞率军无惊无险的进入雍县,马超此刻正率部一路向北策马狂奔。
依马超的本意,是放弃盖勋所部阻击桓飞,然后乘桓飞军力战之后,方胜之际,率本部骑兵从隐蔽处突出,逆袭之。
但他没料到,在渭水小败之后,盖勋的重伤已经严重挫动了民军的士气,在突遭桓飞军骑兵追击时,民军一触即溃,最后只有寥寥两三千人在盖勋带伤出场的情况下被约束住。
原先的计划再无法使用,与此同时,民军中陆续传出的谣言让马超部也丧失了正确判断。虽然几次西凉骑兵的反击成功,但对方总是一触即退。
虽然证实了追击的其实是小股敌军,但让马超,庞德更为担忧,敌军拖延己军的目的如此明显,说明会有大股敌援正在来路之上。
让西凉精锐和下等的贱民一起覆灭,是马超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既然盖勋本来就是挡箭牌,索性就当是弃子吧,再无犹豫的西凉军迅速集结,再不知会一声盟友的情况下,从隐蔽的树林中撤出,向北急行。
在马超心里,同样也闪现同一句话:“就算是个开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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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后,长安,蔡府内宅。
蔡扈焚香操琴,美妙空灵的琴音从其焦尾琴下如水银泄地般的流淌而出。在他的下首,一席素装的蔡琰正支起臻首,微闭双眼,轻轻合着乐曲打着拍子。父女二人在昏黄的油灯之下,一弹一合,其情融融。
一曲罢,蔡扈拂琴起身,走到左近的几岸前,拿起酒盏喝了几口温酒,淡淡叹了口气。天已经渐渐变凉,杯盏中酒也已需要烫过才能喝下。
“听爹爹的琴声,似乎有些迷惘不定。”蔡琰也起身来到几案前,拿起酒勺,将瓮中的热酒添注到半空的酒盏之中。
“无非是些朝堂上的烦琐事情罢了,琰儿不必为为父担心。”蔡扈口中应道,手里却是又拿起了杯盏。
“爹爹还是少喝些吧,酒可是穿肠毒药,近些日子,您喝酒太多了。”蔡琰抢先一步拿走酒盏,眉宇满是担忧之情
蔡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正是芳华二八年纪,容貌娇媚,婀娜娉婷。不由笑了笑,抢过女儿手中的酒盏道:“爹爹真正烦心的倒是琰儿的终身大事!琰儿岁数正当,该找个婆家了。”
蔡琰脸一下红到脖子根,垂下臻首不依道:“琰儿谁也不嫁,只要一直侍奉爹爹。”
“傻姑娘,哪有姑娘家一直不嫁人的,爹爹不要你侍奉,嘿嘿,这次长安士子云集,倒是该好好给我们琰儿挑个好郎君了。”蔡扈眉飞色舞道。
“啊?”蔡琰不由一惊,自己爹爹还真是刚说就做啊。
“唔!”蔡扈拈了拈胡须,笑道:“恩,那日司徒府夜宴上,琰儿你也在,见了不少士家子弟,可有什么中意的?呵呵,那卫家的几个弟子也不错,尤其那个卫仲道,精通乐律,琰儿不是还和她挺谈得来嘛。”
“爹爹!”蔡琰一跺脚,娇嗔不依道:“别说了。”
“哈哈!”蔡扈看着女儿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又饮了一口酒,笑声渐止,眉头又渐渐皱起。
蔡琰见父亲如此,知他有很大的心事,试探着问道:“爹爹究竟为何犯愁?能说给女儿听听么?或许女儿能替爹爹分忧呢。”
“朝堂上的上事,琰儿你不必理会。”
蔡琰叹了口气道:“其实朝堂上的事女儿也知晓一些,司徒大人、皇甫嵩将军俱与爹爹的政见不合,而太师如今沉溺美色,大权悉数放于李儒,牛辅等人之手,他们对爹爹也是百般刁难,爹爹确是太艰难了,可恨琰儿不是男儿身,否则也可在朝堂上为爹爹助力一番。”
蔡扈愕然看着女儿,自己这个女儿平日足不出户,居然知晓朝堂上的派系争斗。叹了口气道:“这些琰儿你是如何知道的?”
“武城君平日与女儿来往,她比琰儿还小,说话自然没有没有提防,加上不少大人家的女学子常来府中与我读书谈心,女儿自是知晓些。爹爹,不是女儿怕事,早几年,爹爹不当官时,家中虽是清苦,但爹爹操琴桑榆下,诗酒山水中,何等的快意逍遥,如今被征入朝,朝事艰难,爹爹的白发也多了何止千条。”顿了顿道:“恕女儿说句大不敬的话,董卓豺狼狠毒,不是堪附之主。”
蔡扈摆手止住女儿下面的话,看了看门窗俱掩,低声道:“唉,说这些做什么?太师是忠臣也罢,国贼也罢,毕竟与我有知遇之恩,况当今天子在长安,为汉之臣,尽忠乃是本份。”
蔡琰也叹了口气不再说了,为这事,父女两也说了不知几回了。
蔡扈喝了口温酒,突然道:“琰儿,前些日子司徒王允将女儿貂蝉献给太师,不知为何,吕布将军府里传出了吕布为此事冲去司徒王允府大闹,为父那日跟在其后,虽然最后看见吕布黯然退回,但为父却从那时吕布的眼睛里看见了火,一团熊熊烈火。如今坊间俱传吕布与那貂蝉有私情,为父为此与李儒一起去劝过太师,但遭到太师严厉的斥责。琰儿,如今长安军权大部归吕布,倘若他有二心,后果不堪设想。长安,恐怕真的要乱了。”
“董卓、吕布俱是色中恶徒,爹爹,不如你辞官了吧,琰儿愿意陪你回陈留老家去,爹爹做个乡间高隐之士,有何不好?”蔡琰素不喜董卓、吕布,当下劝道。
“陈留老家?”蔡扈似乎已经有些酒意,喃喃道,“不错,琰儿,你不能陪为父再待在长安了,回去,回陈留老家去。”
蔡琰轻叹道:“爹爹,你醉了,爹爹不回陈留老家,琰儿就也不回去,一定要陪在父亲身边。”
蔡扈侧头看着蔡琰,眼神渐渐凝聚,沉声道:“几番起落,为父已看淡世间一且,琰儿,若说为父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就是女了。长安眼见就有风暴,你还是回老家避一避吧,等局势平稳了,再回长安便是。”
“其实那个卫仲道,一直没有离京,三番两次借着学习乐律来府上求教,学琴之余还是为了琰儿,他已数次向我求亲,自那次司徒府夜宴之后,他对你已是情根深种,矢志要娶你。”
“啊!”蔡琰掩嘴惊呼一声,那个这些时日常来府上向自己和父亲学琴的文弱书生,居然有胆量来向父亲求亲?想及婚嫁,一颗心儿宛如小鹿般乱撞,红霞再次爬上了粉颈。
蔡扈看着女儿娇羞的样子,不由有些高兴道:“琰儿这些时日也与仲道在琴道上多有切磋,不知到怎么看他?仲道虽然身体差了些,但细加调理也就是了。文才乐律也是当得我儿的夫婿,而且卫家是我朝卫青大将军一脉,家族实力根深蒂固,我儿若嫁了他,今后定可安稳,也不需仲道要当官,你们要真成了夫妻,两个人夫瑟妻琴,安渡一生也就是了了我的心愿。”
看着父亲的兴奋样子,简直已经把自己真的打算许配给卫仲道了。蔡琰红霞渐退,心中卫仲道这些日子活跃的影子渐渐模糊,一个模糊的身影慢慢在心中浮现,一瞬间,蔡琰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竟然会想起这个人。
看见女儿脸色转白,蔡扈停住了嘴边的话,诧异的看着女儿。
蔡琰用力咬了下嘴唇,道:“仲道兄的文才乐律确是不凡,但女儿对他只有景仰之心,毫无一丝男女爱慕之情,女儿不愿嫁他。
蔡扈楞了一下,慢慢点头:“仲道的身体是差了许多。唔,我儿是不是已有意中人了。”
蔡琰一楞,摇头道:“爹爹莫要再乱猜了,女儿还不想嫁人呢,女儿刚听父亲说起司徒夜宴,倒想起了那个散席后跪坐花园的李乐将军,真是奇怪的人呢。”
蔡扈显然接受不了女儿的跳跃思维,狐疑的看了看女儿,心道女儿该不是看上的是李乐吧。这李乐是不错,但毕竟是带兵的,终日刀头舔血,女儿说什么也不能许配给他。
但被女儿提起李乐,蔡扈不由叹了口气道:“要说那个李乐,还的确挺会打仗,坐船西进,除了首战受挫之后,余下是奇招不断,居然打败了来犯的西凉军,平息了暴乱,但他也挺会来事,居然擅自夺了北原城的兵权,还杀了北原城守方曷,所以两相功过相抵,如今被责令屯守北原城。”
蔡琰接过蔡扈手中的空酒盏,放回几案道:“不知爹爹如何看此人?我总觉的,每次他望向我的时候,眼神中总有一种同情之色,而且给人一种似乎能够看透将来的感觉。”
蔡扈要去盛酒的手闻言一颤,抬头道:“琰儿你也看出来了么?为父第一次和他见面时,就被他这种特别的形质所吸引。没错,就如琰儿你所说的一样,他给我的感觉就是那种特别的眼神,尤其是在他沉思的时候。”
“听闻董卓封他为宜阳太守?”蔡琰道。
蔡扈点头道:“是,唉,说起宜阳,如今又是面临兵灾,犹如风中残烛,命运如何尚不可知,朱鉨(前书中为朱俊)自得了徐州陶谦的三千援军,再由河北袁绍处得了不少粮草军马,声势复振,集兵三万出中牟,再攻洛阳!太师已经派郭汜、李傕出弘农击之,宜阳,恐怕又将是两军对阵的沙场了。唉,听说宜阳民生治理的不错,已经是洛水边最有人烟的城塞,也不知能不能挺过这次的劫难。”
“爹爹也别太烦心,朝中爹爹尚也无事,只需早做筹谋,尽早退隐罢了,沙场之事也是武将该操心之事,夜已不早,爹爹还是早些休息吧。”蔡琰最讨厌听到攻城略地的兵伐之事。
“也罢,再弹一曲,便去休息,琰儿若累,先去睡吧。”蔡扈坐回琴前,又弹了起来。蔡琰见了微微一叹,转身走出了屋子,轻轻带上了木门。
深吸一口气,蔡琰望向夜空,黑色的夜幕中,突然闪过一道绚烂的光华,一颗流星悄然从南方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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