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疑云
“爹!你疯了吗?”十七八的大姑娘五官端正,但长期的营养不良让面容有些凹陷,浑身都显得瘦弱发黄。此时他正指着王老头鼻子骂,听起来有些声嘶力竭:“你想吃烧鸡为什么不跟我说,女儿大不了再多找份工总能让你吃上,何苦要去偷?娘亲死得早,若连你也给官差逮了去,我可怎么活呀!”说着说着眼眶红了,竟落下泪来。
王老头满头大汗嘴里拌蒜,没有半点城门口巧舌如簧的模样,见闺女落泪更是急的说不出囫囵话来,只好把求救的眼神投向许平。
许平看了一眼便知误会,连忙帮他解围:“姑娘,这烧鸡是我的。”
家中冷不丁走出个俊俏公子吓了姑娘一跳,再见他身后铁塔般汉子更是差点魂飞魄散。
“公子爷,他是鬼迷了心窍才偷您的烧鸡,我赔您两只行吗?求您高抬贵手,我爹身子骨一向不好,挨了打会出人命的……”说着径自拉着王老头跪下磕了个头。
这下许平都有些慌了,赶紧让王老头把姑娘扶起来:“姑娘快起来,怪我没说清楚,这烧鸡是我送给你爹的。”
等王老头捋好了口舌解释清楚,倒把姑娘闹了个大红脸。
一场误会下来,天都黑了。许平让李义去街上买了些店家卖剩的包子馅饼,四人凑合着吃饭,渐渐熟络起来。
老头叫王七,姑娘叫巧娘。
许平顺手一摸,竟发现他家连桌子腿都一尘不染,实在忍不住问道:“恕我问的失礼,二位都是勤劳能干之人,生活怎会如此窘迫?”
王七苦笑:“公子爷谬赞了,我们父女身无长物,不过就是手脚勤快些罢了。”
巧娘到底年轻,恨恨说道:“整日这个衙门收完那个衙门收,哪天不来收税,第二天便上门要征调服役。爹爹体弱,不想去就要交钱。京营的小军还隔三差五还来打一趟秋风……”
“巧娘!”王七低声喝止,不让她再说。
许家税役皆有李忠操办,他自然一概不知,此时竟莫名有些惭愧。
心中不禁升起疑问,南京也有皇城,难道连皇城脚下都是如此吗?
往后几日,父女俩伺候得尽心尽力,许平除了房钱也常主动给他们加菜,宾主尽欢。
一晃到了八月初八,大比入院日。
江南贡院早早清了场,不仅巡检司的人四处巡视,连军营都派了部队驻扎,决不许出一丝一毫的纰漏。
许平验明身份后站在贡院牌匾下,先深深吸了口气。
乡试的绝对难度跟他所经历过的考公考研甚至高考都不可同日而语,毕竟内容出不了四书五经,格式又是框定的八股。
但相对难度则远远超过现代的一切考试。就拿应天府来说,乡试三年一开科,只取寥寥一百三十五人,而应试的各类生员则有三四千之巨,这还是提前通过考核筛掉了大部分人的结果。
千军万马挤独木桥?非也,是挤擀面棍,而且三年才能挤一次!
重要性更是天上地下,一旦中举那是实实在在地跨越阶级。
秀才多有“措大”,举人皆是“老爷”。
等许平带着食水物资进了贡院,看着只有三尺宽四尺深的号房,不禁生出感慨。
四尺“牢笼”,臭气熏天,却是孕育大明栋梁之所。
许平撩袍入内,正襟危坐,心如平湖。
两年多的努力只在这九天,看看是不是如李忠所说,自己真的有气运在身!
三场考完已是八月十六,在狭小的号房里过了九天六夜,许平人都憔悴了三分。
出贡院后他婉拒了同乡学子们同游秦淮的邀请,和早早在外面等着他的李义一同回了王七家。
乡试已毕,明日便要回乡了。
王七万分不舍,却也没有理由强留人家,便早早开始准备送行晚宴,很是花了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