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安然涉险

第二十章 安然涉险

赵恒靠在床头抹泪:「周怀政管勾左右春坊,恐已泄娘娘并非祯儿生母一事。」

刘娥锐气丧尽,自艾自怜:「是妾身昔日痴心妄想,酿今日之进退两难。」

刘纬立场坚定:「臣入宫之前,有幸得张都知提点,荣王殿下时常入宫探疾,而楚王殿下一直不闻不问。

一母同胞不如同父异母,何故?

李顺容曾落发出家,若养太子在膝下,想要继承大统,难过娘娘正位。

臣以为,荣王殿下不断入宫探疾,是在欺太子殿下出生低微!

太子殿下如今年幼,尚不懂其中厉害,他日成年,怎能不懂?会更感激娘娘的爱护、周全之心。

况且李顺容有一女养在膝下,而娘娘许其以小娘娘互称,此乃不世之德,何愁太子殿下不感恩?」

赵恒终于意动:「契丹国主如何安抚?」

刘纬道:「周文质、曹玮在朔方屯兵十二万,随时都可以隔绝契丹与阻卜之间的联系,击其西北招讨司,助阻卜立文法。

何亮、蓝继宗屯兵十万于浊轮砦,契丹敢在新城越界,他们就可以进逼云州(今大同)。

今次西征并未征调河北、河东役夫,可助当地驻军坚守。

陛下有充足的时间调兵遣将。

契丹国内生乱,高丽又怎会自甘寂寞?」

赵恒颓然长叹:「再兴兵?财力恐难以为继……」

「若太子易位,谁垂帘听政?」刘纬抬头看了刘娥一眼,「娘娘孤苦,宗人多是牵强附会而来,且未在娘娘落难时施于援手,国家无后顾之忧,陛下无托付之忧。」

刘娥声泪俱下:「妾身命苦,无福消受……」

刘纬层层加码:「契丹曾在咸平五年、咸平六年、景德元年连续三年寇边河北、河东,大举南下却在景德元年冬!因其征集粮草、调集兵马最少需要一年时间!臣可以肯定,今次契丹绝不会南下,虚张声势而已!」

刘纬该说的已经说了,不该说的也已经说了,胆子前所未有的壮,在赵恒半瘫的身子上小心揉捏。

偌大一座福宁殿,寂寥无声。

赵恒问:「娥娘能放下心?」

刘娥泪目:「嘉瑞居功甚伟。」

刘纬又是一冷汗:「若非契丹国主领军五十万耗尽党项锐气,平夏之役不会如此顺利,臣不敢居功。」

「为了安抚党项民心,落发易俗?」赵恒伸手在刘纬头顶摩挲,仿佛为寸发所惊而大梦初醒,「天书一直都在朕身边,朕却十四年如一日的缘木求鱼。」

刘纬不愿在天书一事上深入,另有关切:「陛下、娘娘立场不稳,委屈的其实是郡王殿下,太子殿下可以不究今日事,但心中不可能没有隔阂,郡王殿下或会像楚王殿下这样自囚一生。」

赵恒、刘娥面面相觑。

不论她们是不是在借动摇之心、行试探之举,都不曾考虑耶律燕哥、赵全益这对母子的感受,也未考虑若干年后赵祯的报复。….

刘纬火上浇油:「陛下、娘娘爱民如子,何以令手足相残?」

赵恒若有所思:「但说无妨。」

刘纬道:「郡王殿下大婚之后,可出外就藩。」

赵恒了然于胸:「灵州?定难五州?」

刘纬道:「可将灵州辟为河南、河北两府,请东平王就藩河北,以示我大宋永镇西北之心,也能让契丹国主有个台阶下。」

刘娥脱口而出:「国家并无就藩之制。」

刘纬有理有据:「国家也无垂帘听政之制,但娘娘就任承明殿至今,未负陛下所托,军民俱安。」

刘娥无言以对,抛了记白眼。

刘纬投桃报李:「臣以为承明殿每五日一朝不妥,于军国大事有碍,久之……百官不知尊卑而心无警醒,请娘娘一日一赴。」

赵恒受不了这种光明正大的交换,在刘纬头上狠狠敲了一下,支开刘娥:「娘娘让祯儿来见。」

刘纬再次伏地:「臣不敢,臣请诣资善堂谒太子。」

赵恒沉吟许久,又静静的看了刘娥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让全益也去资善堂,钱彦远以郡王府咨议随扈,不要再有任何差池。」

刘娥含泪告退,那盈盈万福似乎朝着刘纬去……

赵恒道:「起来吧,娘娘走了。」

刘纬纹丝不动:「臣还有一奏,陛下不知,臣不敢起。自寇准去相,凡诏敕下降,臣等未能全信。臣回师之前,曾约束诸军,凡事以太子殿下、郡王殿下、赵允升为……」

赵恒迫不及待的打断:「为什么!」

刘纬满头大汗:「坊间称荣王为八贤王,交通百官,正值壮年,若登大宝,何来感激之心?宫中嫔妃恐步孝章皇后之后尘。赵允升则不然,既是陛下胞兄之子,又与百官素无往来,朝中无根基,处处仰仗陛下荫庇,不会抹杀陛下功绩,不会苛责宫中嫔妃,而陛下英明永存。」

不知道过了多久。

赵恒幽幽的道:「朕那兄长不会善罢甘休。」

「臣惶恐。」刘纬俯首帖耳,「请陛下以楚王孙出继昭成太子(赵元僖)、安王(赵元杰)为后……」

「什么?」赵恒一跃而起,虽未果,但那本已瘫痪的右半身却蠢蠢欲动。

……

中书东厅廊前,春意招展,阳光暖热。

丁谓、钱惟演为避瓜田李下之嫌,改在光天化日之下互通有无,各色人等纷纷远避。

福宁殿曾有过激烈争吵,但左右均遭屏退,详情不知。

赵祯绝迹半月之久,突携赵全益赴资善堂读书。

禁军家属云集东华门或是嘉善坊刘宅外。

小道消息更是沸沸扬扬,譬如江德明斩朱能及其子、金明池两千西军半数为蕃兵……

钱惟演长叹:「开国未有之大胜,山雨欲来风满楼。」

丁谓漫不经心的笑道:「耶律隆绪当居首功,不知道他巡新城是在为谁打抱不平,拓跋德明?五十万契丹大军?」….

钱惟演忧心忡忡:「寇准罢相之后的两府诏敕下降,均得谓之兄首肯,平西军因此阻绝军情传递,所图非小。」

丁谓摇头:「当时我就说太急,恐令军前生疑,你们执意怂恿娘娘如此行事,不是自讨没趣吗?靡费亿万,岂能空手而归?」

钱惟演讪讪道:「朱能不是也反了?倘若寇准出外,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等之忧,并非空穴来风,有备……」

「确为大胜!」曹利用风风火火走来,「也未违诏,刘纬一接到寇准罢相诏书便决定硬取兴州,后续诏书城破方启。」

丁谓眉头紧皱:「用之去西郊军营了?」

曹利用不以为然:「不去怎么知道他刘纬谎报军情?不去怎么知道他刘纬威逼各军都指挥使妄定储位?」

钱惟演就是一喜:「谎报多少?」

曹利用忽然一阵后怕:「少报十万死伤,兰州那些西羌部落不是韩守英打下来的,而是被刘纬的狠毒吓走了。先焚阴山,再焚兴州,得用一百年去安抚……」

丁谓不动声色:「什么储位?」

曹利用气极:「什么储位?储君之位!太子、东平郡王、赵允升!」

钱惟演喃喃自语:「赵允升膝下十余子……」

丁谓旗帜鲜明:「此为不二之选!」

……

福宁殿。

刘纬仍在赵恒半僵的身体上拿捏,并言之凿凿的道:「陛下口齿清晰,仅右边身体不便,一定要多走动,加速血液循环,痊愈不太可能,但也不至于卧床不起。」

赵恒啐道:「朕再受点惊吓,说不定能痊愈。」

刘纬破罐子破摔:「臣从小到大一直让陛下不得安生,可大军在外又不能没有章程,为何而战、为谁而战乃将胆、军心……」

一双玉手忽然蒙住刘纬双眼,一阵与深宫格格不入的气息压在他双肩,青春而又清新,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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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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