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656-4-20 沃杜布 乔治
(?.?)未知页码小屋
小屋失去了客人,剩下一个人迎来最宁静的时光。这时候,这个人总喜欢泡些茶,却不一定会品尝,只是他的确很喜爱植物于温水里酝酿的香气,那种香气营造的神秘氛围,对于这位知识探索者,是读书时最缺少不了的。
在狭小的书房里,桌上堆满了书籍和手稿,没有多余的空间,它们给人昏暗凌乱的感觉。我们真担心这超高的塔,某一天会不会倒了,而后各种不同的语言散落一地。神奇的是即使书本不遵从人们一贯认为的——字母表顺序所摆放,学者却总知道自己想读的书在什么地方,也记得自己写下的文稿放于何处,甚至其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标点。如果我们继续这么没完没了地说下去,恐怕一天一夜也说不完。一言蔽之,安东尼奥对文字有格外的兴趣,比如那本精装皮面的《符号与象征(第二版)》。
当谈到卧室的布置,我们认为它的风格因为新漆的缘故,倒是相对不阴郁一些,但是能行走的区域着实不多。窄长的木床紧贴墙壁,床是橘猫的最爱。趁主人不在,猫大方地蜷缩在蓝色绒被里,应该是又睡着了。
一排挂钩横于床头上方,把干净的衣物挂在这是习惯。可惜,他对服饰的品味没有想象中那样的新潮。边上,有一张小方木桌,桌上小巧的玻璃制品是他偶尔逛市集时买下的,不值钱的玩意。至于摊开的书,它的名字是《图腾与禁忌》,符号学和宗教学的作品。学者有做笔记的习惯,这种习惯总能告诉你专注于阅读哪些语段,正如,一段话被明确标记:
“要是我们承认心灵的行动能完全被压抑而看不出痕迹,那么,这个问题将变得更加复杂......我们可以假设,没有任何时代可以在主要的心理过程中排除上一代的影响。”
(1.2.1)656-4-20沃杜布乔治
也许你们当时猜想,我一定会立即飞奔回警署,马上利用好这项线索,但在件事情上,我不认同着急是最好的解药,放慢脚步和放慢思维是同样的意思,何况,精神的疲惫还没到拖垮我的地步。
坑坑洼洼的路面确实不讨人喜欢,我需要敏锐地避开石砖的罅隙,里面的积水总想方设法地浸湿路人的鞋子。沃杜布人却在抱怨的时候,还得沿着路前往面包店,前往肉铺,前往码头,前往一切熟悉的地方。这就是人生,你们可以抱怨,却得继续生活下去。
唯一使我停住脚步的是杰莫利家窗台的矢车菊,它的花期到了。凝视这抹蓝色,我总会不自主地回去,跌落进记忆的片段。
那一天下午,蕾拉()和我牵着手,漫步至海岸的尽头。路边的起绒草随风摇摆,那条崎岖小路离港口很远,很少有人前来。慵懒的阳光、温和的波浪声都很自然,不需要担心其他人的打扰。蕾拉时不时会停下眺望大海,当疲倦的时候,我们两人就坐了下来,她看着我,风吹拂手中的矢车菊。在爱情方面,她时常是一副害羞的样子,却总愿意把自己的想法传递给我,不管是幼稚的、成熟的,毫无保留地传达,而我也会用真心回应她。就像此时,我清楚地看到爱情的光景近乎将我们融化一体,我伸出双手贪婪地拥抱住她,热吻她白皙的脖子。
“乔治,早上好。”
“早上好。”
从过去中惊醒的我没看清那个女人,可是,打招呼的奥妙在于我也不用知道是谁向我问好,也不用知道这些话有什么意义,
只不过是日复一日在别人面前表现教养罢了。
虽然由于战争的缘故,沃杜布有不少寡妇,她们有的人对我,这个警务官队长,我的积蓄还有我的(部分文字缺失)感兴趣,可是我简直无法对她们产生(部分文字缺失)以外能称作爱情的想法。我一向很严肃对待爱情,可以说,这个词已经俘虏了我,是我生命的全部。我现在多么希望能跟你们讲一讲蕾拉和我的爱情故事,但是,要坦然接受制服和薪水而不觉得有失体面,便意味我得解决职责之内的事情,换而言之,案件,显然用案件一词更合适些。
既然要聊案件,这个案子会不会轰动全城,对于这点的疑问,我想它来得不会慢。沃杜布最不常见的绝对是新案子,假设小偷、强盗是罕见,纵火和绑架的匪徒一定会更罕见,我听说在古代语里有形容词的最高级用法,它简直是为此发明的,非常非常非常罕见(注:奥斯特语里一般情况下得用副词修饰形容词来表示最高级)。
我承认,刚得到的线索使我惊讶,并非是我不信任安东尼奥先生。在我心中仍然潜藏怀疑,这位历史学家似乎不希望文字被解读,至于目的何在我就不知道了。即便我无法求证这段译文是否可靠,牧师也一定有方法把消息传到外面去,我认定安东尼奥最不可能做的是胡编乱造。
“糟透了!”我不由地小声嘀咕:“下面的庄园和上面的庄园一样。”
有一句行业话叫做“什么都比不上直接取得的线索重要”,眼下要推翻它的人竟然是我。世界上或许存在一种想象力使庄园、火灾、失踪,三个关键词拼凑出来一份符合推理模式的答案,绝对没错,就在刚才我近乎演绎出来了:那份答案在沃杜布是不存在的。
当然,除非有人在家中的地面刻上古代文,也就是我手里的这段,随后引发了爆炸,因此发生火灾。这看起来好像很合理,但是怎么会没有遗体?唔,我会解释为他们在爆炸之时就化为灰烬了,简直就和儿戏一样简单。
在这个案件目前的情况下,我不确信我是正确的,到处都是不清晰的地方。其实,我想暗示里面涉及到了神秘力量,不是什么大胆的推测,我希望你们相信,虽然我没有太多神秘力量方面的才能,但是(部分文字缺失),看了一眼右手中指的戒指,我有些(部分文字缺失),暂且先不要问关于我的问题吧。
正如所言,案件很少,警署自然从早到晚都一样冷清。是好事,却也是坏事,我有时甚至看不出设立这个办事机构的必要。如果某一天我被告知失去了工作,我的表情肯定不会有半分惊讶。
我进门看见安德鲁(Andro)警官,一个瘦瘦的年轻小伙。我记得第一次见他时,淡灰的头发和略高的颧骨让我想到凶恶的人,如果你们想要指责我以外貌取人,我也认罪,因为若非他的制服,我几乎都会以为某些人进错了地方。
某人的笔记:不过,谁能说得上他将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呢?凡是人所制造的东西,人就能够把它毁掉;只有大自然刻画的特征才是不可磨灭的,然而大自然是从来不制造什么富翁和罪犯的。
另一个是十六岁的少年,名字是埃文·曼努埃尔(Evan),我总是喜欢把他当作副手。他是个很好相处的孩子,不过有些时候固执的脾气会招来不悦。埃文的样貌讨人喜欢,他有着麦穗色的短发,海蓝的眼睛,加上鼻梁和下巴透露出的和善与友好,面容藏不住的天真、稚气。衣着朴素简单,这是牧师要求的,就以鞋子来说,不像大城镇贵人们的尖头靴,而由鹿皮和布料手工制作,每一处褪色与磨损都有独特的故事。
埃文有一把不锋利的长剑作为佩剑。我有时会以剑刃磨损的缺口嘲笑他,但我不会嘲笑他以加入骑士团为目标的刻苦训练。孩子的理想是作为圣殿骑士团的一员,他认真地告诉我今后一定可以担任骑士团长职位。在我看来,那是不太现实的幻想,有些事情他不明白,衡量一位圣殿骑士的标准,远在他的能力和忠诚之外。不过,令我奇怪的是,他的监护人,克莱门特牧师从各个方面都没表示过赞同或者反对,牧师总是说一句话:“一切已有了安排。”
“早,乔治。”
安德鲁起身招呼道:“队长,早上好!情况怎样了?”
“早,安德鲁。早,埃文。忙了一晚上,大伙们可累坏了。埃文,我先和安德鲁说几句话。”
“安德鲁,麻烦请给我纸笔。”我拿过东西,依照学者写的字涂画,我不擅长模仿其他人的字,但我自认为手书还算整洁。
“可以了,你记得将它收起来。小心点!”我再三提醒。
他瞧了瞧,确认是看不懂的文字,“队长,你能告诉我这纸上写着都是些什么奇怪的玩意?它看起来没有意义。”
“哦,可怜的人。那是历史,你该知道的!”
除非是必须的,一般情况我不怎么喜欢批评人。其他时候下属们都知道我说的都是些玩笑话。安德鲁早就摸透了我的脾气,他不再吭声,只顾低头盯着纸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