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官兵如匪

出了密谷，丁荒本以为先前散去的手下已经逃走了，没想到这帮家伙还算讲义气，没有一个逃走的，都藏在山谷里等他们。

他们不但没逃，还贼胆包天，在尸魔的威胁下，还敢到村子里搜刮财物！

不过此地是魈峪村的密地，储存着大量的食粮和生活用具，钱财倒是没多少，而且还遭了火灾，房屋物件大都烧坏了。

众好汉在废墟里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几两银钱，都直叫晦气，抱怨自己出生入死没有收获。

双方在一个偏僻的院子里会合，丁荒和徐衍见自己手下没跑，很是有些感动，许诺回家后会重赏他们，还有其他来历的进山之人，也得到了承诺，士气才恢复过来。

众人就地取材做饭吃了，丁荒去谷外把杨金膀抓来，在废墟里休息了一晚。徐衍用道术给伤员们大概治疗了一下，第二日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便早早起行出山。

一行人扶着伤员，押着罪犯，迤逦走了一天，总算在天黑前赶到了安龙镇。

此镇的县令、班头和一众衙役，还有青壮男人全都死在密谷里了，镇子上只剩下老弱妇孺，都还不知道山里发生的事情。

待见到丁荒等人满身血迹的出现在镇子上时，魈峪村的老弱还只是怀疑己方的追杀行动失败了，让这些入山的外人逃了回来，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接待了他们。

丁荒等人也不动声色，入住了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小心提防着，同时派出机敏之前潜出去监视镇上人的动静。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刚进村不久，就有两个壮妇摸黑出了镇，匆匆往山里去了。

探子在半路将之抓住，就树林里审问了一番，得知这些老弱竟然想给众人下毒，急忙赶回来提醒同伴。

众人一听皆大怒，幸好他们十分小心，暂时没人中毒，于是都要提刀出去杀人，被丁荒和燕赤霞劝住。毕竟是老弱妇孺，下不了狠手，建议抓捕领头的几个就行了。

谁想徐衍这厮却狠辣的紧，说魈峪村人信奉尸魔，阴毒邪祟，不可救药，必须严厉处置，斩草除根，不然他们还会继续发展邪a教，为祸一方！

于是不听丁荒和燕赤霞的，带着还能厮杀的十几条汉子突然杀了出去，在镇子里乱杀了一通，把魈峪村残存的老弱妇孺杀的尸横遍地，然后就开始抢劫。

魈峪村人积攒了五百年的财富，有很多存放在安龙镇，镇上富户众多，普通家户也颇有余财。

镇上男人都死光了，青壮女人也剩下不多，徐衍一伙人没有遭遇任何阻力，挨家挨户大肆屠杀，疯狂抢劫，就连几个果州不良人按捺不住也去抢劫杀人了。

他们抢得盆满钵满，金银财宝满筐满斗，一个屋子都堆不下，都趁着天还没亮就装上马车运走了，藏在山中等待分赃。

丁荒看的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徐衍这厮到底是朝廷命官还是假扮官员的盗贼。

燕赤霞还处在雷光入体的副作用中，身子无力，双手发抖，独自一人喝酒，也不去理会。

“他们抢钱就抢钱，为何连孩童都不放过？太过分了！”

丁荒实在看不下去，怒骂一声，就要出去干预，却被燕赤霞阻止了，解释道：官兵对犯罪的族群毫不留情，比盗贼好不到哪去，但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正常现象。

你还没见过族诛的呢，杀的更惨，婴儿都不留。几十年前的军阀混战，你更没见过，杀人盈野，屠村屠城屡见不鲜，眼前这事根本算不了什么。

况且徐衍是除秽司的蜀中巡查使，不但官比我们大，权力也比我们大的多，

他要做的事情，我们没有能力阻止。

更重要的是，徐衍说的对，魈峪村之人已经被邪祟污染了心窍，执迷不悟，死不悔改。这样的人群，别看他们现在是小孩，早晚也会变成我们在山中遇到的凶徒，与其如此，不然早除。

你还是太善良了，你一个僵尸为什么会这么良善？面对恶人和必然会恶化的事物，就应该像徐衍这样心狠手辣，防患于未然。我自己也做不到这样，但我知道徐衍做的是对的。

燕赤霞的一番唠叨，让丁荒清醒了过来，于是冷下心来，不再管外面的事情，问道：“除秽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机构？怎么做事如此张狂？”

燕赤霞手抖着，好不容易才把一碗酒放到嘴边喝完，抹着胡子说道：“除秽司就是凡人朝廷中专门对付作祟妖孽的衙门。”

“除秽司的人全都是修士，数量众多，有高手无数，和各大修行门派都有交情，得到了天庭、西天和地府的支持，还能调动凡俗武力，势力非常庞大，是天下间除了三大势力外最强的一股势力。”

“这么强吗？”

丁荒惊诧道：“那岂不是尾大不掉，连朝廷都控制不住他们了？”

燕赤霞倒了一碗酒，继续说道：“除秽司的势力的确强大到凡人朝廷也无法控制的程度了，不过他们的情况比较特殊，不会反对凡人朝廷。”

他详细介绍了除秽司的来历。

原来除秽司这个组织早已有之，最远可以追溯到大禹治水之时。

大禹在治水过程中遇到了很多凶兽和妖怪捣乱，为了清除这些麻烦，他便召集一群强大的凡人勇士、巫师，还有一些亲近凡人的神灵、奇兽等，组成了一支开路先锋，叫做寻道人。

寻道人沿着开凿路线先行前进，将挡路的阻力全部铲除，给后面挖掘河道的凡人创造便利，由此留下了许多流传千古的传说。

这些寻道人之后逐渐演变成了保护凡人不受妖怪邪魔侵害的组织，一直在暗中行事。

直到晋末胡人入侵，秩序大乱，妖孽横行时，他们又以除秽人的身份四处消灭作恶邪祟，后来支持凡人势力建立了前隋，再后来又支持大唐李家取得了天下。

然后便不再隐藏形迹，公开建立了除秽司，在凡人朝廷立足，如今已传延三朝了。

“杨家、李家，是得到了除秽司的支持才一统天下的？”

丁荒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很是惊异。

燕赤霞说道：“也不能这样说，除秽司的宗旨是，只驱除为祸妖孽，不干涉政事。他们只管天下异事，不管凡人争斗，不论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哪怕改朝换代，他们也不会干涉。“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前隋有他们襄助，也不可能丢了江山，李唐更不会得到天下。正因为如此，凡人朝廷对除秽司既忌惮又信任，除秽司也以独立身份出现在朝堂之上。”

丁荒又问：“他们实力强大，真不会生出异样心思？”

燕赤霞道：“除秽司和凡人朝廷是合作关系，双方是平等的，不过除秽司表面也以皇权为尊，不能公然对抗朝廷。有什么事情，必须要通报朝廷知晓，不能擅自行事，朝廷一般也会支持他们的决定。”

“除秽司里大都是修行之人，见过了超人之力，把权势看的很淡。他们加入的目的只为担一份守护之责，获得除秽司的帮助提升修为，并不是为了权力而来的。”

“即便有一些低级官吏，醉心权势，比如这位徐衍巡查使，也影响不了大局，等他的修为提高到一定水平，也会转变心态的。”

“最关键的还在于，除秽司得到了天庭、西天、地府和绝大部分修行势力的承认。这些势力在背后支持除秽司，同时也限制着除秽司的欲望。”

“如果他们违反了自己的初衷，想要染指凡人朝廷的话，各大势力就会出手干涉。所以除秽司一直谨守本分，从未有过越权之举。”

丁荒耳朵里听着，心道：“除秽司应该是各大神仙势力在凡间问题上争执不下，共同妥协的结果！”

“徐衍这厮，杀心太重！”

他拂袖而去，回到屋里吸收尸气。

一直躺到黎明时分，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徐衍才来找他。

这厮满身鲜血的坐在桌边，自顾自的点亮了油灯，招呼道：“丁良帅，我知道你睡不着觉，不要装睡了，起来聊会。”

丁荒躺着没动，懒洋洋的说道：“僵尸不睡觉，但要吸收尸气，你打扰我歇息，很不礼貌知道吗？”

“这地方能有多少尸气？丁良帅就不要自欺欺人了，快起来吧。”

徐衍喝了一杯酒，兴奋的说道：“我们深夜行动，镇子里的贼人家眷都在睡觉，措手不及，一抓就是一窝！”

“主使下毒的几个老家伙和婆娘都被抓住或者杀掉了，男崽子也杀了不少，其他的也都关起来了，只逃出少数一些人。也是没办法，我们人手太少了，不可能将整个镇子封锁起来。”

“哈哈哈，世上再无魈峪村矣！”

他畅快大笑，继续说道：“十五年前，我师父就来处理过魈峪村这伙人，心太软没有下狠手，结果被他们死灰复燃，勾结尸魔召唤妖神，险些酿成大祸。今日，我总算为师父解决了后患！”

丁荒听得心里烦躁，坐了起来，无语的看了他一会，问道：“我对这个没兴趣，你找我做什么？”

徐衍见他态度奇怪，瞅着他的眼睛，咧嘴嘲笑道：“蒙上脸我都不认识你了，差点忘了你丁荒是只面目狰狞的食人僵尸。”

“呵呵，你a他a娘的好像在责怪我，怪我太歹毒，滥杀无辜是不是？哼，我告诉你，不要在爷爷面前装圣人，那样只会显得你很愚蠢。这些人就该杀，不杀反而会害死更多的人！”

丁荒没有说话，起身抓起掩息袍，边穿边道：“谁要听你教训。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徐衍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努力平息怒气，轻拍桌子说道：“天快亮了，我昨晚召唤的蜀西驻军马上就要赶到这里了，还有一位除秽司的监察使要来调查。我要和你对一下口风，免得你出卖我。”

“呵！”

丁荒笑出了声，怒道：“你把我丁荒当成出卖同伴的小人？”..

徐衍冷笑道：“你不是小人，你是君子，我不怕小人，就怕你当君子！”

丁荒郁闷的喘了口气，点头道：“徐大人请放心，我知道什么叫务实，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另外，我现在就要去绵州城，那里还有要紧事务要处理，晚了会闹出大乱的。此事涉及绵州刺史，徐大人不想去再立一大功吗？”

徐衍眼神闪烁着，低头思索了一下，摇头道：“我只负责调查秒光庵，绵州城那里另外有人负责，我不能去和同僚抢功，就不去了。”

他朝丁荒一拱手，道：“既然丁大人要去绵州城，那我就不挽留了。听说绵州城被金岩上人搅得乌烟瘴气，希望丁大人能铲除此妖人，为民除害。”

丁荒问道：“我可以对那金岩上人直接动手吗？”

徐衍笑道：“呵呵，丁大人尽管动手，那妖人虽然也有些背景，但此番做得太过火，惊动了长安城里的大人物，没人敢再保他。你要是打得过他，直接击杀他也不会有问题，我们除秽司会为你分说的。”

丁荒感觉他表情里有些幸灾乐祸，警惕的瞅了瞅，问道：“你不是说，你还有一个同僚正在绵州调查吗？为何他不出手，你要我出手？“

“呵呵呵，丁良帅很细心啊，想骗到你太难了！”

徐衍笑了一声，负手说道：“那位同僚一向与我不合，你也知道的，我们都是蜀地的巡查使，又不互相统属，还是来自对立的两个派别，不可能不产生竞争。”

“这一次我查清了妙光庵的案子，还破坏了魈峪村贼人勾结尸魔的召唤仪式，已经立了大功，但还是有些遗憾。因为绵州城的事和妙光庵之事其实是一件案子，不能亲自彻查清楚，我心有不甘啊！”

丁荒不耐烦道：“你到底什么打什么算盘？”

徐衍走到他面前，从容说道：“据我所知，我那位同僚还没有赶到绵州城，不过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

“我希望丁大人到了绵州城，快刀斩乱麻，以雷霆手段将那金岩上人拿下，迅速恢复绵州城秩序，让我那同僚捞不到好处。”

“哈哈哈，徐大人，你可真是无耻啊！”

丁荒听笑了，思索了一下，说道：“我可以为徐大人做此事，徐大人你也不能没有一点表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