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约会
三天后
周日/腊八/暴雪
……
时间是公平的,无论你珍惜也好,浪费也罢,时间给予每一个人的流速都是相同的,只是质量的劣与优是需要你自己去掌控。
苏北裙这几天的生活质量无疑是不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时间走的太慢。
不过时间终究会过去的。
……
由于兴奋,早上3点就睡不着了。苏北裙轻轻的爬起来趴在窗台边上,看着窗外的夜色。
窗外漫天飞舞着鹅毛般的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在昏暗的路灯照射下闪烁飞落。由于雪很大,路灯所发出的灯光肉眼可见地被限制在了淡黄色的光圈里。远远望去,一个个光圈像是两排整齐的信号灯一样通向远方。
苏北裙趴在窗台上发呆,内心中依然局促不安。
这两天以来,他吃饭吃不下、睡觉也睡不香。即使是在家里玩一玩红白机任天堂也是心不在焉。
每每想起丛玉儿都会异常兴奋。
说来也怪,苏北裙这几天一直在脑海里回想丛玉儿的身影,但是却越想越模糊。
只剩下鲜红的口红色泽,和那宽大的蝙蝠衫毛衣依然在脑海里飘荡。
……
“今天你就要约会了?”
妹妹的声音从上铺传来。
苏北裙看了一下墙上挂着的石英钟,已经是早上6点了。但是由于大雪的天气,天色依旧还是很黑。
“嗯”苏北裙故意站直了身子挺胸昂头,眼睛眯起来看着远方。好像是很有城府的样子。
“你俩准备上哪玩?”妹妹的声音充满了稚嫩和兴奋。
“这个我还没有想好”苏北裙回答。
妹妹比苏北裙小3岁,对于哥哥的第一次感情经历她一直保持着浓厚的兴趣。
虽然苏北裙今年已经18岁了,但即便是看到电视剧里面有什么亲密的镜头,他都不好意思一直盯着,虽然他内心里非常想看。
其实对于恋爱,他的感觉非常模糊,全靠荷尔蒙支撑。
妹妹可是兴奋的不得了,一个劲儿地问苏北裙今天会不会有和对象亲嘴的好事发生。
苏北裙心里想:我哪敢啊。
他每次看到丛玉儿的时候都很紧张,大脑短路、舌头抽筋。
而且苏北裙有一种预感,如果苏北裙敢去亲她哪怕是亲一下脸,丛玉儿都可能会给他一个耳光。
但这种事儿想一想还是很兴奋的。
上午08:00
好朋友大马和大志分别打来电话邀苏北裙一起去“刨幺”。
刨幺是这里最近刚刚兴起的一种打牌方式,苏北裙和几个发小的朋友都非常喜欢。平时由于大家都上班很难得能够聚在一起玩一会,所以每逢单休的星期天大家都会凑到一起打打牌。
不过今天苏北裙却拒绝了他们的邀约。
“我有事”,苏北裙拒绝的时候心中特别有自豪感。
“别装逼,你能有什么事?”大马丝毫不客气,一点面子也不给留。
“那你就别管了”苏北裙好像是终于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一样,笑的又满足又自豪。
上午09:00
妹妹问:“你和你女朋友去哪里玩,想好了吗?”
苏北裙摇了摇头,他原来的想法就是和丛玉儿在一起溜达溜达,这就是苏北裙最开心的事了。
但是现在想起来,确实自己好像对于约会这种庄严的事情缺乏运筹的能力。
他还真的没有站在丛玉儿的角度去计划过约会的内容。
妹妹建议说道:“你们去看电影吧,这几天俱乐部里放映《古今大战秦俑情》。”
上午10:00
妹妹在写寒假作业。苏北裙依旧趴在窗台上发呆。
窗外的雪仍然一点停的架势都没有。
大片大片的雪花不规则地交叉飞舞,错落无序。远处的楼房和树木都几乎看不清了,天色一片灰朦朦的。
苏北裙脑海里浮现的是和丛玉儿打雪仗的场景。
上午11:00
大雪非但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
路上的行人走起路来已经非常艰难了。每一脚踩下去,雪坑深度已经能够盖到脚踝。
虽然是周日,但是路上仅仅有零星的几个人影。
妹妹也替哥哥担心,她问:“外面雪这么大,你俩还能正常出去约会了吗?”
是啊,苏北裙的心中也很是郁闷,以丛玉儿的洒脱,今天她有可能又要临时改变主意了。
中午12:00
随着雪下得越来越大,天色居然已经黑的像是快到傍晚了。
苏北裙的内心开始变得沮丧。
他本来这几天一直就等着今天的两人世界。但是现在这个鬼天气,加上以丛玉儿前几次拒绝他的那种顺畅程度来看,今天的约会很可能是要告吹了。
正在苏北裙胡思乱想的时候,座机电话铃声突然铃铃地响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苏北裙现在听到电话铃就忐忑不安。
“这个天儿来我家打扑克多好啊,打完了晚上一起喝点我爸珍藏的二锅头,谁输了谁买点猪头肉。”来电话的依然是大马。
“再说吧”苏北裙回答。
“再说个屁,现在是三缺一。你来不来,不来我就找别人了!”大马毫不留情。
“我,,,”苏北裙居然犹豫了。
其实打牌对苏北裙的吸引力是很大的。虽然远远没有和丛玉儿约会重要。但是这个天气……
“你可太磨叽了。”大马不耐烦了:“我先找别人玩了。”
“那也行。”苏北裙讷讷地道。
大马又问:“你告诉我,一会你要干啥去呗。”
苏北裙装作很成熟地说:“有事就是有事,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苏北裙和大马有的没的又闲侃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大马”不姓马,之所以有这么个别致的外号是因为他的脸比较长。而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嘴也长。所以苏北裙并没有告诉今天去约丛玉儿。否则全村儿的人都知道了。
下午13:00
妹妹担心地问苏北裙:“雪还没有停,你女朋友如果不出来了怎么办啊?”
苏北裙愣愣地看着墙上的明星画发呆。
其实苏北裙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今天丛玉儿不出来几乎又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苏北裙郁闷地回答:“我也没有办法。”
妹妹说:“那你还不如和大马哥他们去打牌,我看你在家里憋的都快憋出病来了。”
确实,对于苏北裙这些六线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来说,平时能够聚在一起租一盘录像带看一看,或者打打扑克就是他们最喜欢的娱乐项目了。
突然,苏北裙灵光一现,脑海里冒出一个“一举两得”的想法来:
——既然已经能够想象到这么大的雪天丛玉儿几乎是不会出来了,那么我偏要冒着风雪去找她,我要用行动感动她。
——然后即使丛玉儿告诉他今天不想出来了,也会自然而然的立下一个改天再出来玩的约定。
——然后自己既能够去打牌、又能收获丛玉儿的感动。
这就是苏北裙“一举两得”的想法。
——看来只能这么办了,谁让天公不作美呢?
苏北裙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
妹妹一边写作业一边继续说:“我觉得你应该先给她打一个电话吧,问问她还出不出来。如果她不出来了,这么大的雪你就白跑一趟。”
苏北裙笑了,笑的很是狡猾:“不用打电话。雪越大,我反而越要去,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妹妹很配合地问。
“因为这样才能显示出我的诚意啊。”苏北裙把嘴憋得好像是一个情场高手。
妹妹佩服的点了点头。
苏北裙继续说道:“我先去和她见一面,然后我再去打牌。”
……
下午两点整,苏北裙终于出了家门。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职工家属楼走去。
东北的冬天就是这样,屋子里由于有暖气,所以在家里时,温暖的只需要穿衬衣衬裤即可。
但是外面的天气却真的是糟糕透顶。
出来没有几分钟,厚厚的大衣里面储存的热量就被消耗殆尽。
冷风凛冽如刀割般把苏北裙的脸划的生疼。
路上寥寥无几的行人无一例外地用一只手在脖子前紧紧地抓住领口,以防冷风灌进去。另一只手插在上衣兜里再也不舍得拔出来。
苏北裙把双肩高耸起来,这样一来可以减缓冷风从脖子两侧的领口钻进去;二来减少脖子露在空气中的面积。
苏北裙必须眯着眼睛走路,即使这样,呼啸的寒风仍然夹带着雪片吹的眼睛很是难受。
甚至每走几步,就需要转过身去倒着走,因为冷风刮在脸上实在是太疼了。
……
前一段时间听有些同学说丛玉儿这个人爱慕虚荣,苏北裙特别不爱听。但是她确实是经常接受不同男生的邀请出去玩。就在上个礼拜就有苏北裙认识的两个男生分别去找她逛街和爬山。
虽然他们之间也没发生什么,但是给苏北裙的感觉就好像是她在挑选。
——也可能,她确实是在挑选。
有的男生家里有车,有的男生家里有权有势,而苏北裙的家庭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这好像并不难选。
他不仅家庭条件非常一般,而且性格还属于比较腼腆的类型。学校里有人欺负他的妹妹,苏北裙都不敢出头。
爸妈都在工厂里上班,每个月的收入只有不到一千元,苏北裙现在的工资每个月也才二百多块,妹妹还在念初中。
这些情况对于现在的苏北裙来说却都形不成心理负担,他每天依然相信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至于怎么努力?暂时不去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
紧了紧领口,苏北裙继续蹒跚着前行。
天色昏暗,这个时间段里路灯也不会点亮。所以马路上就只剩下皑皑白雪折射出来的朦胧光亮。
头顶的天空是深邃的墨蓝色。而远处的天边是暗红色,那是因为远处工厂里面的灯光和火光映射在空中的结果。
平时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这大雪天居然走了接近半个小时。
当苏北裙走到丛玉儿家楼前的时候,身上已经挂上了厚厚地一层积雪。
进入单元门里,苏北裙在过道上拍了拍身上和头发上的积雪。
接下来的剧本就应该是:
——丛玉儿出来告诉他雪太大了,今天就不出去了;
——接下来丛玉儿会被他大雪天不畏严寒前来赴约的行为所感动、对苏北裙的好感度飙升;
——然后他们俩就会约好改天再一起玩;
——再然后苏北裙就可以去大马家玩牌、抽烟、喝酒。
……
“咚,咚,咚。”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苏北裙温柔的敲响了丛玉儿的家门。
丛玉儿开了门,歪着头,看着苏北裙,笑了笑。
“这么大的雪,你也来啊?”她的嗓音很好听,低沉且有磁性。
苏北裙有些忸怩地笑了笑,想了一路的话到这时一句也倒不出来了。
丛玉儿很自然的按照苏北裙的计划来:“下这么大的雪,今天就不出去了吧。”
——苏北裙愣住了!
一切都按照苏北裙的剧本进行的,但是当丛玉儿真正拒绝了他的那一瞬,他却愣住了。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根本承受不了她的拒绝!
如遭雷击!
虽然进展和苏北裙事先预想的一样,但是他不明白,为何丛玉儿真正地拒绝自己之后,他的感受却如遭雷击。
丛玉儿婉言地送走了苏北裙,然后转身回到了房间。
苏北裙有点茫然,恍恍惚惚地走出了她家的单元门,他再也感觉不到空气里的寒冷。
他高估了自己,他根本就承受不住丛玉儿的拒绝,虽然他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难道是丛玉儿还怨恨自己当初对她的语言轻薄?不对,绝对不是,因为苏北裙能够感受到她根本不在意这些琐碎的小事。
苏北裙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他的情绪中夹杂着失落、愤怒、沮丧,甚至还有一些嫉妒纠缠在一起,压得苏北裙喘不过气来。
不知走了多久,苏北裙猛然发现,苏北裙居然一直在围着丛玉儿家的这栋楼在转圈……
苏北裙感觉特后悔,也特委屈。
后悔自己没有因平凡而努力奋斗。
他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认为自己是有主角光环的,这个世界都应该围着他转的。他也一直认为自己能够赚大钱、干大事。
但是可笑的是,每当自己开始想努力学习、努力锻炼身体、甚至是想戒烟的时候,苏北裙都在替自己解释:下周再开始也来得及。
明日复明日,如今苏北裙已经参加工作一年多了,每天上班混日子,下班打游戏。
生活,一旦有了规律,就变得千篇一律。
四年的时间,虽然同学们变化都很大,但是晚熟的苏北裙却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
从小长这么大,直到这时候,苏北裙才深深的意思到自己的平庸和普通。他甚至有些害怕,怕自己看到丛玉儿和其他富家子弟在一起时的情景。
……
不知不觉,苏北裙依然在围着丛玉儿家的家属楼继续在缓慢地转圈,一圈又一圈,但是这样做根本不能减轻他内心中的痛楚。
当苏北裙再次步履蹒跚的拐过楼角时,突然,苏北裙发现——
前方站着一个人。
空旷的雪地里,竟然是丛玉儿站在那里,看着苏北裙。
借着昏暗的天色,苏北裙看到丛玉儿套着一件臃肿的军大衣。冷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她的脸蛋被冻得有些微微发红。
苏北裙又惊又喜,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世界一下子仿佛因她的出现而宁静了。
苏北裙的心激动得砰砰乱跳,竟然鼻子一酸,眼睛马上就有一些湿润了。
“丛玉儿”看见了苏北裙,扬了扬手中的两张电影票,说道:
“不若你我二人同去看此表演,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