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
谈恋爱,结婚,生小孩儿。
是再正常不过的顺序了。
可孟宁向来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连结婚都没有想过。不对,她也想过结婚,当沈明枝和江泽洲私下约见面时,她以为他俩背着她谋划求婚的事儿。
那个时候,孟宁的第一反应是——抗拒。
诚如她当时所言,二人的感情还不稳定,结婚为时尚早。
孟宁确实很享受和江泽洲谈恋爱的过程,享受江泽洲对她独一无二的偏爱,可恋爱不都如此吗?恋爱都是美好的,要不然为什么人人都奔赴爱河?
“外婆,我……”孟宁双唇翕动,开口说了三个字,又卡壳。
老人家眼里凝了太多的期望,她一时间,不忍心打碎。
孟宁纠结的手心紧攥。
冷不丁,手被包裹入一个温热的掌心里。
然后,他大拇指,抚慰般地按了按她的手背。
“外婆,我们今年还没有结婚的计划,”江泽洲抬眼,清清淡淡的语调,“至于生小孩儿,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这话落在老一辈的耳里,尤为刺耳。
像是一个只恋爱不结婚的渣男,说的话。
吴老太太吝色:“你没想过结婚的事儿吗?”
江泽洲:“想过,但我和孟宁才在一起没多久,谈结婚,为时尚早。”
吴老太太:“那你想什么时候结婚?”
江泽洲:“最早明年下半年。”
吴老太太:“最晚呢?”
蓦地,满室寂静。
吴老太太年轻时候也是个狠角色,要不然怎么会生出陈家那么一窝子豺狼虎豹。一双如鹰隼般的眸光,直勾勾地盯着江泽洲。一副,要是江泽洲的回答让她不满意,她能用视线在他身上戳个洞出来。
江泽洲毫不觑她,不急不缓道:“就我个人而言,三十岁之前结婚吧,但是结婚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得尊重孟宁的想法——如果她不想结婚,我可以一直和她谈恋爱。”
“她总不会不想结婚的……”吴老太太面对江泽洲和面对孟宁,是截然相反的态度,前者不苟言笑,后者慈眉善目,“宁宁,你想什么时候结婚啊?”
孟宁胸腔里提着一口气,刚准备回答,身边的江泽洲抢先一步。
江泽洲:“您别逼她,人小姑娘才多大,哪儿想过结婚?”
吴老太太板着脸:“我二十岁的时候就结婚了,宁宁都二十五了,不小了。”
江泽洲叹了一口气:“时代变了,您那个时代的人,二十出头就结婚的比比皆是,这个年代的年轻人,都不想结婚了。”
“不想结婚那干什么?”
“忙事业。”
“成家立业,成家在前。”
“今时不同往日,立业在前。”
“……”
不管老太太说什么,江泽洲都不急不缓地反驳。
并且每一句都像是在嘲讽老太太——您老了,追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吴老太太倒也不生气,温温和和地冲孟宁笑,“宁宁,外婆年纪大了,还是想尽早抱曾孙,但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最怕温柔刀。
但孟宁一贯都是用最温柔澄澈的脸,说出最惊人话的,她微微然笑,“外婆,结婚的事可能还得再缓缓。我和江泽洲这两年都忙,即便结婚生小孩儿了,也没什么时间照顾孩子。我不想生了孩子就把它扔给保姆,我觉得这是对小孩儿的不负责,为人父母,不是给它提供优渥的物质环境就够的,父母的陪伴才是最重要的,您说呢?”
几乎可以称得上满分回答了,甚至找不到一丝漏洞。
让吴老太太想找茬,也找不到。
未几,吴老太太拿起筷子,往孟宁面前的餐盘里夹菜,蔼声道,“那老太婆就多活几年,争取到时候挺着腰杆到南城,看我的孙媳妇儿。”
孟宁莞尔一笑。
老太太有专门的司机。
吃完饭后,孟宁搀扶着她上车,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你和小洲要是有时间,多来江城看看我这老太婆。”
孟宁:“好的,外婆。”
这样的话又说了几句后,老太太才松开手。
车门关上,车子驶离悦江府的停车场,汇入繁华车流。
司机跟了老太太大半辈子了,还是头一次见老太太这么开心,比以往见那些个准孙媳妇儿都要开心。
“小洲的女朋友是不是很会哄人啊,把您哄得这么开心?”
“哪儿会哄人啊,会哄人的话,我让他俩早点儿结婚的时候,她就满口答应了。”
一点儿都不讨喜的话,但后视镜里,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
司机诧异:“那您怎么这么高兴?”
老太太:“小姑娘拎得清,不像其他女娃子,找到个条件好的对象,就辞职在家。”
车窗缓缓降下,老太太望向城市街景的眼眸,幽深又旷远,含着微末笑意,“小淼的眼光一直都好,看上的未来儿媳妇,也很好。我看着宁宁,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小淼,漂亮的会发光呢。”
女儿在母亲的眼里,永远都是骄傲,永远都是闪闪发光的。
司机道:“小洲的眼光也很好,毕竟女朋友是他自己选的。”
老太太:“是啊,小洲有女朋友了,我也没什么牵挂了,可以安安心心养老了。”
来江城最重要的事,就是和江泽洲的外婆见面,现在见完面,孟宁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没有心事,加上第二天又没有工作,当天晚上,江泽洲折腾到很晚,花样百出,孟宁分外配合,跪着,趴着,侧躺着,不管什么姿势,都万分配合。
江泽洲憋了好几天了,加上明天之后,二人又要开始异地,江泽洲恨不得把接下去一个月都给提前预支了。
隔天蒙蒙亮,孟宁还没醒,江泽洲就走了。
头天晚上,他就说过,不想让孟宁送自己走。不是怕孟宁不舍得,是怕他自己不舍得她。
十二点整,江泽洲下飞机。
前来接机的是休息的贺司珩。
坐上车后,贺司珩就往江泽洲怀里扔了一枚钥匙。
“先去吃饭,还是怎么说?”
江泽洲拿着那枚钥匙,眸色幽冷,“去他房子看看。”
陈良煜的房子就在今兮的房子楼下,江泽洲用钥匙,轻松一转,门解锁。
甫一开门,酸臭味扑鼻而来,呛的二人直咳嗽。闷热环境,臭味发酵,让人有种置身垃圾场的感觉。
江泽洲:“什么味儿?”
贺司珩:“应该是剩饭剩菜的味道。”
走进屋内一看,精装修的房屋,却乱糟糟的。沙发上有毛毯也有衣服,茶几上摆满了吃的喝的,喝空了的可乐罐东倒西歪。没吃干净的外卖盒已经看不出原本装着是什么了,发霉发烂发臭。
苍蝇飞舞,蟑螂乱窜。
不是感觉,这就是垃圾场。
江泽洲左右张望,最后,视线落在一道紧闭的门上。他心里有着很强烈的预感,陈良煜送他的礼物,就在这间房里。
于是他提步,往那间房缓缓靠近。
手按在门把,轻松一转,门打开。
迎面而来一股凉飕飕的冷气,窗帘紧闭,黑沉密室,透不进一丝光。随着门拉开,里面的东西,渐渐清晰起来。
江泽洲随之,又按下房间顶灯开关。
“唰——”的一下,里面的东西,清晰呈现在他眼前。
四面墙,全都是照片。
关于孟宁的照片。
穿附中校服的孟宁,背景是熟悉的附中校园。
抱着琴谱的孟宁在走廊里和同学说笑;扎着马尾的孟宁站在跑道里准备跑步;穿着礼服的孟宁抱着大提琴坐在舞台中央……
国外留学的孟宁。
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抱著书本急匆匆赶去上课;在塞纳河畔拿着只手机拍夕阳;圣诞树下她仰着头,侧脸宁静又美好……
以及,留学归来的孟宁。
一下飞机,就被相机捕捉到。
按照时间线,孟宁留学时,陈良煜还在牢里,出狱后,被家人送出国,家里人始终不放心他,一直对他寸步不离,直到他大学毕业,他的父母才回国的。
所以留学阶段的照片,根本不可能是陈良煜拍的。
也有可能是他找别人拍的。
“这照片,我好像在哪儿见到过。”身后,响起贺司珩的声音,他的记性和江泽洲的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几秒的工夫,就回忆起来,“今兮去舞团上班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孟宁,然后她炫耀似的给我看孟宁的照片,就是这张。”
一张,孟宁穿着学士服,脖上挂着两根荣誉绳的毕业照。
江泽洲问:“今兮给你看的?”
贺司珩:“嗯,好像是在孟宁的朋友圈找过来的。”
沉默几秒,江泽洲掏出手机,给孟宁发消息,语气一如往常:【宝宝,你朋友圈能打开给我看看吗?】
没有工作的孟宁,时时刻刻捧着手机,【怎么突然要看我朋友圈了?】
孟宁的朋友圈设置成三天可见,这半年都没发过朋友圈。
江泽洲:【想你了,也想看看以前的你。】
孟宁:【我们可以视频。】
江泽洲:【我边上有男的,不太想让他们看到你。】
孟宁:【开了,看吧。】
江泽洲:【宝宝真乖。】
站在一边的贺司珩,叹为观止。
江泽洲到底是如何做到面无表情的打出“宝宝”这个词的?他那幅寡冷又阴鸷的模样,贺司珩总觉得,应该是打出“滚蛋”,而不是“宝宝”。
世界真奇妙,爱情真玄幻。
朋友圈全部可见。
江泽洲往下翻。
孟宁毕业后回国参加工作就鲜少发朋友圈了,零星几条,但在学生时期,孟宁非常喜欢发朋友圈,几乎一个礼拜一条。有图有文字,江泽洲将里面的照片和墙上的照片进行对比,发现一模一样。
所以,陈良煜没有派人跟踪孟宁,他只是保存了孟宁发在社交平台上的照片而已。
江泽洲松了一口气。
贺司珩淡声:“现在女孩子活着可真难,发个照片都得被这种变态打印出来贴在墙上每天意淫。”
江泽洲嘴角扯起讽刺弧度,“所以他该死。”
贺司珩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对了,我找个人清理下这里吧,还是说你要把这些照片带回去当做纪念?”
“有病是吧你。”江泽洲斜睨他一眼。
“这不是礼物吗?”
“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晦气、最恶心的礼物了。”江泽洲脸上满是戾气,“我恨不得一把火把这间房子给烧了。”
“烧了……”贺司珩突然想起什么,“挺巧的,陈良煜今儿个送去火葬场,估计现在已经被烧成一抔灰了。”
江泽洲不想在这种地方继续待下去,“走吧。”
贺司珩:“嗯。”
离开前,他把门关上。
所有的事情,到此为止了。
那些脏事旧事,都埋在这间房里,再也不会出现在孟宁面前了。
他的孟宁,从此以后,会过得非常好非常幸福。她的未来,是康庄大道,所到之处皆是美景,所遇之人皆是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