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之我幸

得之我幸

江梦君降生的那天大雪漫天,一夜之间天地刹白。在黄沙漫天的朝歌已经数年未曾下过雪,因为在初字擎的记忆中未曾见过如此张扬飞舞的大雪。

初字擎那年七岁,大寒那天是他记忆中最真实的一天。

屋子里的白色的蒸汽氤氲润泽,一身布衣的初母端着一大盆炭火,放在了屋子里的正中央,原本冷清的房间晕染出一丝暖意。

初字擎细细的手揉了揉眉眼,略带着稚嫩的童音有些沙哑。

“娘,外面好安静呀!”

“是因为外面下着雪呀!”初母的温柔的打理着男孩的头发。

“雪?下雪了?”初字擎话语里都透露着几丝兴奋,还来不及穿鞋就趴在窗边的一旁,白嫩的鼻尖红红的。

“是呀!这雪是梦君带来的——”

初字擎很是惊讶,小孩子总是活泼的,脑海里天马行空的想法比比皆是,此刻梦君在他心中早已封为了雪神——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初字擎,你快看我妹妹!”说话的是江梦君的兄长,他们二人都是一般大的年纪,不是亲兄弟却盛似一母同胎。

梦君脸颊皱皱巴巴的,是上一世太过忧郁了吗?

初字擎第一次见到梦君时就是这样的想法,以后要让梦君快快乐乐的。

流光飞逝,庭院里的柳树春风染绿,小巧的燕子又不知往返多少次。

当时皱皱巴巴的小姑娘已经可以双丫髻了,虽然带不得金玉等头面,但家兄往往会从各处搜罗像鲜花一般的绒线花,来帮小姑娘留住春天。

江梦君作为江家小一辈中唯一的女娇儿,却与平常官家的女子不同。每天肆意自在,每天逃课捉弄夫子,偶尔还和别的小孩一起打架。

梦君捏着粉嫩的拳头,原先的梨涡不见,只看见鼓鼓的腮帮子。

“梦君,今日你又逃了课业。”初字擎已经二七,声音也变得磁性磨人。

能让江小妹讨厌的事不多,人也不多。但大多数情况下比如此刻,江梦君粉拳紧握在胸前,戴着鹅黄色的绒线花,清丽明媚笑容僵硬在脸上。

每当这个时候江梦君都会不客气地来上一句。

“初字擎!怎么哪儿都有你,你又不是我兄长。”

起初,初字擎还为了这件事郁闷了很久,可后来渐渐他就不这么认为了。

“初字擎,你好肥!像楹联左右挂的梼杌。对!没错,就是梼杌。”

用膳时刻三人齐聚一桌是多年来的习惯,餐桌上最活跃的就是江梦君了,两位兄长都是在梦君出生时就打定主意不要让她成为深闺的女子,于是江梦君就有了女孩子的第二种性格。

“这个不吃,这肉太腻了,不要!这个青菜没味,不要。”江梦君小手拿着长长的梨花木筷子,一本正经地将菜往初字擎堆成小山的碗里夹。

于是在初字擎少年的年纪,没有偏偏公子的玉树临风,多了几分威猛武状元的气势。

少年们也总有长大的一天,就像梦君的兄长最近醉心道家学说,三天两头地带着初字擎往仙人观处跑,从不带梦君一起,为此小梦君再也不和他们两人一起用膳。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两个多月,初字擎两人却好像从未想起梦君。

每年中秋节,以往时节梦君才是最亮眼的一个,她总是独树一帜地走在前面,小背影总是装着甜甜的蜜糖,踩着清丽的绣鞋,后面随着两个男孩儿。欢喜雀跃却不同于今日,她只能跟在两人身后,初字擎两人长高不少,挡住了皎洁泻下的月光。梦君有些难过,一路上特意踩着两个人的影子,心情好了不少。等转过挂满灯火的长廊,梦君却再也找不到半点儿影子。

院子里觥筹交错,中秋的满月盈盈汲水,梦君透过桂花树叶的缝隙,看见阿娘潋滟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伤感。

那时她并不知道这是离别。

“老初,离开朝歌去长安……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举杯邀月,祝前程似锦。”说话的是梦君的知州爹爹。

“江兄见外了。”两人的脸上皆面露红光,侃侃而谈。

“梦君,快过来!恭贺初伯伯高中状元。”是母亲的声音。

“梦君,恭贺初伯伯高中状元。”梦君在旁侧认认真真的说着吉祥话。

老爷们在一起喝酒,时而捧腹大笑,时而掩面抹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融通丝丝月光。

“梦君,你来!”是初字擎的声音,今日的他有些不同。

梦君揉了揉惺忪的眼,有些困倦的她以为初字擎会带她回去安寝。

迷迷糊糊地回到了院落,睡梦中初字擎好像带她看了一颗与她一般高的桂树,好像还说了很多。

月光已挂树梢,闹腾的江府也在老爷们的放歌声中悄然安静。

翌日一早,梦君被丫鬟叫醒,她耷拉着小脸,在府门口送行。她起初并不知晓,知道看见了初家夫妇,两位兄长,方才知晓他们都要离开了。

这是梦君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离别,但她也知道她留不住的大家,就像留住不春天一样。

梦君还穿着昨天的新裙子,明黄色的襦裙在府门前的石狮子面前显得引人注意。

“娘亲,他们可以不走吗?都留下来——”梦君仰头语气软糯,眼神里带着乞求。

“不能呀!大丈夫顶天立地,况且这是件好事。难道你想让你的初伯伯一直做一个教书先生?”似乎不忍心说太多,江母揉了揉江梦君的小脑袋。

“去吧,跟哥哥们好好告个别。”梦君的娘亲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女子,总是在一旁细心疏导。

泪水在梦君的眼眶里打转,梦君一把抱住自己兄长的腰,眼泪星星点点沾湿灰色的衣袍,一片深色。

梦君小时候的记忆大多都是幸福美满的时刻,记忆深刻的事情也不多,中秋次日的离别就算。

江府依旧庄严地坐落在朝歌,大兴土木造成的典型表现是朝歌也出现了风沙。铄粒滚滚虽然没有黄沙漫天,但路上的人儿鞋尖上总是沾满了灰尘。

院子里那颗同梦君一般高的桂树和梦君一同成长,现在它华盖亭亭,早已超出了梦君两个头高。

自从他们走后,梦君身边就多了两个丫鬟,每日都一旁守着梦君。两人同梦君的性格截然相反,每每梦君讲故事与两人听,两人都是唇角微弯,不敢大声作陪一般。当然两人的反应却浇了江梦君一脸的冷水。后来渐渐索性她再也不说些什么,只是对朋友的思念愈加深沉,明媚的笑容似结了冰住一般。

“兄长来信说,他要南下,近期打算去求上元大师探讨何为万物原法。”梦君坐在石凳上,已经是簪珠钗的年纪,明晃晃的流苏格外耀眼。

“都这么些年了,兄长怎么还在外面游荡,一点儿都不着家。”梦君无奈,白皙的脸蛋上多了几分伤感。

“姑娘,夫人请你去前院。”来了一位低着头的小丫鬟,声音软糯。

梦君只是有些诧异,一下子就对娘亲的做法了然于心,最近上门相看的姻缘人就像风里的韭菜一茬接着一茬。大多都是想走个过场一样,合八字,看样貌之类的,无聊的仅。

“爹爹,娘亲。”梦君早已不是孩童,今日穿着一身水粉色的纱裙,亭亭在进门处,伴随着光沉仿佛脱世仙子。

“惊为天人!”姻缘人干了大半辈子也未曾见过这般貌美的女子。

梦君只是微微颔首,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的样子。这些夸人的话,听听罢了,梦君也从未放在心上。

几番相看下来,到真还有几个符合眼缘的,比如——

“我看这相府六子着实不错,论家世,样貌也都是万里挑一。”江母感叹道,“只是这亲事也还算是略微高攀了些,看了这么多,老爷你该拿主意了。”

江老爷这些个月看谁都不顺眼,来一个姻缘他都觉得未必能配上自家姑娘,一来二去,心中却有了自己得打算。

“相府远在京城,夫人莫急,梦君自是极好的,再相看相看定下来也不迟呀!”江老爷在一旁捶胸顿足。

梦君微笑,白皙的脸庞浮现出浅浅的梨涡。她在这儿站着着实无趣,姻缘人如虎狼一般的眼神让她不自在,提议离开。

“女儿告退。”

“你莫不是还在打着初家那小子得注意,那小子成日里舞刀弄枪的,每天在官衙里办事。说不定哪天会发生意外,梦君是万万不可能嫁给他的。”江母在这件事上打定了男人不懂女人的处境,因此见解独到。

当然这些事情梦君充耳不闻,后来江父把事情压下来,但听说母亲作主已将梦君许配给了相府,父亲也是拗不过。当然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是对方承诺不久后会调任来朝歌,江父闻此面色少和。双方也互换了信物定了婚期在后年的正月十五。

梦君被告知这件事的时候,也没有表现的有多么惊讶。

桂树高大繁密足以遮挡一片天地,少女的背影落寞。树叶间隙印在石子小路印出伐桂吴刚,好似乘风踏月。

月有阴晴圆缺,好事古难全。翌年初,有人在在暗中操控朝堂,不少官员相继落马。江父为官公正,秉公处理。朝中参奏他的人不在少数,说来也是奇怪,长安城的权贵们内斗偏偏要找个京郊外的四品大员。

江父在革职查办的旨意到来之前,收到了来自初家的传信,信中提到不少大人都在上本合参江知州。自那时分别,初家如日中天,初父如今更已是肱骨之臣,由于家世清白深受皇帝重用。

江父觉察此事不对恐有暗中势力操控,自知怕是这一劫难逃。华灯初上,江父遥望月光思量许久,终是提笔写下若干封书信。

这些不光梦君不知道,就连江母也未曾知晓。

孤枕衾寒,世事难料。

梦君有些不明所以,望着面前高大健硕的男子。

“所以,是家父将梦君托付给初伯伯了。”梦君此时一身素衣勾勒出妙龄女子,月凉如水。

“是。”初字擎变了很多,他不似以前一般很爱笑。

一袭银白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影,而影子在地上却十分不给面子,显得格外臃肿,像极了他还是小胖子的样子。

其实,他一直都记着她,当初父在时局中艰难的做出这个决定时,他一马当先毫不犹豫接回她来到京城,即使是为了让她更好的待嫁。

梦君转过身,朝着初字擎微微行了一礼,在他眼里此刻的梦君如柳扶风,脆弱的像一颗浮藻。

“改日定当面拜谢初伯伯。”梦君的声线浮沉飘渺,仿佛源于远古时代。

风神俊朗的男子,此刻却有些黯然神伤。

月光不知,树上的鸟儿更不知。

初字擎紧握双拳,久别的重逢未能让他压抑心里的悸动。

“听江伯伯说,你要成婚了。”

初字擎没有再叫梦君的名讳,他甚至都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资格。

梦君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此刻的眸中有一丝的迷茫。睫毛忽闪也未曾回话,只是多了几分不解。

“相府六子,你欢喜吗?”一字一句,他双拳紧握,没敢正视梦君的眸。

悄悄然,院落里树叶的沙沙作响,还有几只不合时宜的猫头鹰。

良久沉默后,一声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挠人心尖。

“他——初哥哥——”梦君的话语里染上了一丝笑意,温温柔柔的。

他有些愣神,好像梦君时第一次这样叫他初哥哥,这让他觉得梦君在提起未婚夫时——很是欢愉。

初字擎不敢再继续听下去,打发梦君早点休息。

仿佛来自修罗,男子一身赤色暗袍上的金线像来自地狱的雷火,狂躁又怯懦。

再到后来,两人很少再见面,但初字擎每次办案回来都会个梦君带上醉仙楼的点心。他觉得只有醉仙楼的点心才能勉强配得上她,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初字擎这日却未曾带回点心,不仅未曾带会点心,还把自己搞得伶仃大醉。

“梦君,我替你看过了,他不怎么样——小白脸一个,道貌岸然,定是个伪君子。”初字擎醉了,硬朗的脸颊染上丝丝绯红。他指着院子里的那颗他初来那年种下的桂树,与梦君家里的那个不同这颗是金桂。

说来也巧每每夜晚梦君睡不着时,都会在这颗桂树下坐一会儿吹吹风,有好几次梦君在这里睡了一夜。

梦君有些迷糊,也不知道时被风吹的给冻醒的还是——

“不过他倒是嘴甜,可能会比醉仙楼的点心更甜,不然怎么会哄得坊间女子如此青睐。但太甜你也会腻的荒,还是比不上我——”他已将全然醉了,但却未必有人觉得荒唐。

梦君在一旁却是听的真真切切,她不敢出声,害怕自己想错了。梦君弯着腰打算偷偷地绕过树的后面离开,奈何树龄不大,树腰也不粗。

“梦君。”他拉住了她的手腕,梦君身着亵衣,一股温热透过手腕传入心间。此时梦君身子有些僵硬,几乎一时间心中的小鹿停止了跳动。

“梦君,你是老天爷派来嫁我的。”男子的声音低沉魅惑,特别在染上酒后简直妖孽。

她好像明白过来了,但下一秒他附上了她的红唇。梦君的唇温热,没有他想象的那般万年寒冰。

梦君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双手用力推开了他,仓皇逃窜。

但那晚的事情就像魔咒一般挥之不去,往常会出现在梦中,再到后来——就连白天都能感受到他的温度。梦君不敢再想,有意无意的避开着初字擎,避开着那个温柔且霸道的衙门主事。

直到中秋家宴,初父初母都在梦君也在,大家都在。本来初家二老想要热热闹闹的大办一场,但被自家儿子给拒绝了。

“梦君,你放心,伯母在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对了,还得要你初哥哥给你添妆,多添点。”初母拉着梦君说了好多心得,倒是勾起了不少少女的往事。

初母聊的自得其乐,而梦君的神却停留在了——还得要初哥哥给你添妆。

“倒是你这个臭小子,都多大了还未娶妻,合着同窗们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初母一番话聊,将话题扯到了自家儿子的身上,初父也非常配合。

“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撑不撑得到抱孙子的那一天。”初父很是伤感,要不是现在朝中局势不稳,娶个妻搞不好要担上结党营私的罪名,不然早就逼着娶妻了。

大家都没有谈论起梦君父母的事情,谁也没敢乱说,生怕隔墙有耳。

“罢了罢了——”

梦君和往常一样离席的早,初字擎也像以往跟在了后面。

感情确实幽微难言,别人都不知道,但当事人却无比清醒,比如梦君有所觉察却故意放慢脚步。

一步两步三——

“梦君——”

初字擎叫住了她,她停下了。

“那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你。”

“我一直都没分清是现实还是在做梦,但你故意疏远我时,我就知道了。”

男人低头轻咳,脸颊借着酒劲染的绯红。

“初字擎心悦江梦君。”

少女背对着他,在他目不所及之处。宛如月牙的桃花眼中眸光潋滟,眉角弯弯。

梦君从小就不同于其他姑娘,在姻缘人来说亲时,好像每个公子都爱她死去活来,千般俗套钟爱皮相,庸俗的紧。此前想法对于嫁给谁都一样,但似乎姻缘石上缘定三生已经深深刻下了。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初字擎今日一身玄色衣衫,仿佛洗去多年来的腥风血雨。他双手紧握,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不吓到他的女孩。

凉风阵阵,与隔壁沈将军府上迥然不同。

“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天下有情人的都成了眷属。”沈府的戏台传出了阵阵唱词,唯独这句来的更加真切。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就好像某些时候所有人都在帮他一样。

“梦君,我的命。江家梦君愿意托付自己与初家字擎吗?”

此刻的梦君就像奔月的嫦娥,他好怕她离他而去。

一阵沉默,初字擎的男儿血性好像似被燃烧殆尽。他突然有些后悔,在漫长的等待中,他突然的自己的鲁莽有些悔恨。

“可是,我已经换了信物收了聘礼了,这该怎么办才好呢?”梦君语气软糯,从前的疏离完全不见。

初字擎被冻结的血液再次循环,脸上僵硬的表情如同初日暖阳。

“那怎么办?你的嫁妆可在我这儿。”初字擎又上前凑了凑。

“你的女儿红在我这儿。”男人的好看的凤眼,露出了特有的温柔。

梦君笑了,耳边挥之不去的银铃般的声响。刚想说些什么,却落入了一个炽热的怀抱。

“为什么我的女儿红在你那里。”梦君询问,声线染上了一丝的害羞。

“临走的时候,我把它挖出来埋在了那颗同你一般大的桂树脚边。”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酥酥麻麻的。

两人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平淡的,但每次初字擎办案,梦君都会跟着心惊肉跳。

初字擎每日办案回来都会先沐浴更衣,除去一身的血腥之气。更有甚时,打扮得玉树临风,带着果子去献殷勤。

“今日,想我了没?我可是想你得紧。”

“没有。”

“真没良心,为夫我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想我梦君呢!”

梦君暗自想到,小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个人如此的妖孽。

“我还没嫁你,别一口一个为夫。”梦君不满,娇声呵斥。

“还有,退亲的事怎么办?”

“这个不劳娘子费心了,为夫定会娶你。”初字擎饶有信心地拍了拍胸脯,捏着梦君如柔伊的手。

果真不久后,相府派人来到初府前来退亲。

初父吓得连连后退,没想到会有姑娘被退了亲,这样怎么对的起江老弟。

初父为了这事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初字擎见父亲如此劳心,就说了实话,还不忘添油加醋一番。

“况且相府娶亲又不是真心实意,朝堂倒戈,皇权争斗。我只是给了一个机会——”

“臭小子真的是你!我打死你!不孝子孙。”初父未曾学武自然不是初字擎的对手,可是即便如此初字擎还是假装被打,以来消解父亲对江父的愧疚。

“梦君怎么办?她可是你妹妹,你要她以后怎么嫁人!我打死你。”初父确实是气急了,也顾不得手上拿着的是自己最宝贝的砚台,确实对初字擎下了狠手。

“爹,大不了我娶!”初字擎声音洪亮,一幅中气十足的样子。

“你娶,我打死你。你娶——你娶?你娶!”初父被气急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对,哈哈哈哈,你娶,这下那江老就没话说了。哈哈哈哈,了我们一桩心事,我这就给江老书信一封。”初父顿时喜上眉梢,像极了一个老顽童。

“你不问问,梦君的意见。”初母不客气的泼了冷水,拉着梦君的手在一旁。

“好孩子,你可愿意嫁给我家这混小子?”初母就略显镇定,但眸子里的确实藏不住狐狸般的笑意。

梦君此刻好像有些明白自己好像被吃的死死的,她抬眸落入男子深邃的眉眼中,他的眸他的笑。

“但听长辈做主。”梦君低头文文静静的回答,心底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无出其右,被贬到偏远萧县上任的江父还未赴任,收到了来信,哭笑不得,“你说说。”

双方长辈都许诺了这件事,但初字擎想抱得美人归,却被下了套。

“成亲,必须接回高堂。”但是江父确实无召不得入京,言外之意就是初父说,你这么有本事,帮江家翻个案不是轻而易举吗?

初字擎第一次怀疑父亲同他不是一条心,果然还真不是一条心。

他跟父亲周旋着,害怕自己的娘子终成黄粱一梦。

“娘子,你公公欺负我。”男子上前就准备搂住梦君,却被梦君无情的避开。

初子擎有一瞬间的晃神,他有些无奈摸了摸鼻子。

梦君确是不以为然,拿出来他送她的玉骨鞭,对准了他。

“你这样败坏我的名声,我被别人退了亲,传出去该多丢脸,你知道吗?”初子擎有一丝慌乱,却见梦君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梦君灵敏地捕捉到,又开口:“以后我怎么面对京城里的大家闺秀,名门贵妇。我不过是别人口中的笑料,一只想攀龙附凤的……”

梦君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不悦。

“对不起,梦君。我是我考虑不周。”

初子擎此刻懊恼极了,因为他所想的方法就是之前心心念念的,万一中途退了亲,那梦君就是可以和自己相伴一生了。

却不料……

梦君也确实不在意这些个坊间传闻,只是想吓唬吓唬这个胆大的男人。却不想吓唬过了,男人此刻一脸的阴翳。

“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心,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初子擎的声音冷肃,转身离开了院落,背影却透露着坚定。

梦君此后很少见到初子擎,偶然的一次还是从丫鬟门房哪里听到的。沈府的小姐最近在说亲,听说沈小姐自小就钟情与咱们家公子。

梦君开始并不相信,但沈将军近日却平凡的出入初府,梦君心中的疑惑也随着两人渐少碰面而扩大。

沈将军不似梦君想到的一般五大三粗,反而异常瘦弱的样子。留着长长的胡须,像极了图画册里的军师。

他们在前厅讨论了许久,梦君在外面装作散步,时而听到初父大声呵斥,有时还掺杂着爽朗的笑声,但大多时候的笑声确实尴尬的。

不知谈论了多久,梦君的脸上布满了忧郁之情。

是啊……原来她也会害怕被抛弃!真可笑呀!

前厅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梦君心情沉重就连脚也都动弹不得,呆呆地站在一旁。

沈将军投来打量的目光,梦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一个动作仿佛有千斤重。

“见过沈将军!”

沈将军摸了把胡子,看了一眼突然出现挡住视线的男人,一声闷哼从鼻腔中蔓延而出,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初府。

梦君就着空隙逃离前院,初子擎追了过去,他有力的双手将她禁锢在怀中。梦君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毫无章法地反抗着一阵挣扎,终于她挣脱了,但眼泪却止不住的漫过了她酸涩的鼻头。

有两月梦君未曾再见过他了,就连他的名字在下人的嘴里也很少提起。

院落里正值深冬,梦君的有原本的期盼到现在的失落。

“江姑娘!窗边冷,别着凉了。”丫鬟的声音。

“大寒过了呢!”江梦君低头喃喃,丫鬟们端着漂亮的华服路过窗边。

梦君知道,这不是给她的。

看了看打霜的叶子,随即似乎释怀了。浅浅的梨涡勾勒出连绵的笑意。

直到过年也未曾见过那个男人,梦君什么也没问,大家什么也没讲。有些事情就埋藏在心底就好了呀!

梦君有时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她开始沉迷于刺绣,以前她在家从来不碰女红的。

四个月了,已经有四个月未曾见面了。梦君觉得自己已经开始遗忘了,好像遗忘了很多事。

“愣着干嘛!娘子,赶紧换上年前订的华服,随为夫进宫。”没错是鲜活的声音,是心心念念的人。

直到梦君接到赐婚圣旨的那一刻,她还是虚浮的,感到整个人轻飘飘。

他说:“为夫可不许娘子飞走。”

一串晶莹剔透的手链,在阳光下荡漾出海浪的波纹,似乎还透着阵阵的桂花香味。

“这样,不管你在哪里为夫都能找到你。”

梦君白皙的手腕多了一个让人费解的东西,男人骗他说这是送子观音给的。

“雪阳夫人,其实为夫早就想如此称呼你了。”

后来梦君才知道,世上真有这样的傻子。愿为一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成婚那日,十里红妆,凤冠霞帔。

就连梦君的兄长都不远万里奔赴婚宴,只是为了背妹妹出轿门。

红幔帐层层晕染,暖黄的烛光映出的层层光圈。蝉鸣清爽,荷风微凉,正是世间好去处。

“祝将军将军夫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喜婆说着吉祥话。

梦君知道满院子的热闹喜庆是说不尽的酸楚换来的,高朋满座,欢喜雀跃。

翌日,喜鹊叽叽喳喳在树杈的一旁,吸引了梦君的目光。

“将军,你看!喜鹊在桂树上筑巢了。”梦君笑起来依旧悦耳如铃。

“回来,坐着。”初子擎手拿青黛细细地描摹着每一笔眉丝。

马踏浅草,流云洒在百草间,梦君一席鹅黄色衣裙,映出了草原的半边霞光。

初子擎抚摸两个孩子的发髻,看着眼前的如初生朝阳一般的人。

“漫漫长夜,孤枕清寒。有妻如此,得之我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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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奶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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