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竹林无光,幽深黑暗,段南轲也不过是淡扫一眼,很快便回过头去,不再张望。
而姜令窈却耳中嗡鸣,脑海空空,整个人都震在原地,不知要如何反应。
第一次听到那镇抚使的声音,她确实觉得有些熟悉,但平日的段南轲说话总是带着些油腔滑调,而且声音并未有那么低沉,依稀还有少年人的清亮。
两人同岁,今岁还未及十九,也就是说段南轲未及弱冠。
这般年轻,即便当真很得陛下喜爱,却到底也无法担任要职,故而此,京中才会有那么多带俸锦衣卫。
给个高官厚禄却不担任实职,已是陛下恩赐。
再说,锦衣卫北镇抚司直达天听,甚至不过锦衣卫令,只受陛下招领,能进北镇抚司的皆是忠心陛下的能人,也都是陛下看中且信任的才俊。
更不用说这位新任的镇抚使,领的是新设东司房的管差,也就是说因有他在,陛下才亲设东司房,由他统领。
这么一个陛下信任,能力拔群又忠心耿耿的帅才,怎么会是段南轲?
用脚指头想,段南轲也绝不可能。
因此即便姜令窈觉得再像,都未觉此人就是段南轲,她甚至觉得好笑,段南轲那般吊儿郎当的模样,即便是他,又如何让北镇抚司那帮眼高于顶的缇骑甘心差遣?
但眼前所见,却皆是事实。
这个一直神秘隐藏在屏风之后,只能听声不见人影的北镇抚司东司房镇抚使,就是段南轲。
为什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又如何是他?
无数问题在姜令窈脑中盘旋,扰乱了她的心神,让她眼前发蒙,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应对。
沈素凝未曾当面见过段南轲,但她却也知晓段南轲的长相,姜令窈大婚那日,她也在姜家送嫁。
此时惊讶的不只有姜令窈,还有她,但她毕竟同段南轲无甚干系,也不过就震惊须臾,很快回过神来。
锦衣卫近在咫尺,沈素凝不敢发出声音,她轻轻拽了一下姜令窈的衣袖,把她从一片混乱中叫醒。
姜令窈只觉头上一片清风拂过,脑中迷雾渐渐散开,她眨眨眼睛,这才缓缓吐出口气。
刚才她竟不自觉闭了气,这会儿胸膛刺痛,是因憋气时间过久。
姜令窈使劲咬了一下下唇,借着唇上的刺痛,让自己清醒过来,她比了个往回走的动作,两人便小心翼翼往后退去。
待到从这一条幽深的竹林退出去,姜令窈便迅速转身,同沈素凝一起快步往前院行去。
此刻,姜令窈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沈素凝问:“大人,那确实是段三少?”
姜令窈点头,声音很轻,却话语清晰:“刚才我们所见确实是段南轲,依我所知,段南轲也确实是从四品镇抚使,且前日他也道因成婚,故而陛下给他另封实职,他如今确实在锦衣卫中当差。”
“刚我们也见到,东司房今日另外时抽调十人过来查案,那么段南轲是否是此番抽调而来,还是说他就东司房掌领,如今尚未可知。”
姜令窈说道此处,微微停顿片刻,才深吸口气道:“但无论如何,他是何种身份,都与我们并无太大关系。我们查我们顺天府的案子,锦衣卫抓锦衣卫的犯人,我们不需要怕他。”
沈素凝陪在姜令窈身边,看她面容沉静,语气平稳,不由放下半分心神。
她道:“是,段南轲是段南轲,师姐是师姐,即便他是镇抚使,又有什么相干?”
但此刻,只有姜令窈才知,她紧紧攥在身侧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段南轲会是这般身份。
虽嘴上说段南轲有可能只是普通锦衣卫,但经过这几日相处,经过那日审案,她仔仔细细回忆起来,便能从中寻出两人身上的雷同。
她有九成把握,两人便就是一人。
段南轲的新身份,对姜令窈冲击很大,但她同段南轲并未有过深感情,两人虽已成婚,却是权宜之计,无论是她还是段南轲心中都很明白,面上也知如何相处。
姜令窈微微闭上双眼,回忆起昨日傍晚两人的“约定”,这才渐渐冷静下来。
段南轲是镇抚使又如何?他是皇帝陛下的心腹难道不好?姜令窈只是段南轲的妻子,他一人得道,她作为鸡犬岂不能跟着一起升天?
不过须臾转瞬,姜令窈就把前后事宜全都推敲清晰,以后要如何应对,姜令窈也已想好。
想通这一切,姜令窈瞬间便不慌乱,她脚下速度更快,不多时就领着沈素凝去了前院。
既然段南轲在后巷,那么姚沅一定在前院。
果然,姜令窈刚一出现,姚沅就咚咚咚跑了过来,他一边跑一边擦汗,手帕都要湿成一幅山水图。
“哎呦,小乔,你可来了,”姚沅声音发虚,“这可怎么办啊,后日就是太后娘娘千秋,这案子咱们还能不能结案了?”
姜令窈面容冷静,她先同姚沅见礼,然后便能跟着他往佛塔前行去。
“大人莫慌,咱们先看看现场是什么模样,再来分析案情,”姜令窈语气很沉稳,“大人,此刻御用监所留不过二三十人,这其中还有监工的公公们,剩下匠人不过二十,这二十人中同陈双喜有过节应当不多,在荣金贵一案中,我们已经查明许多线索,如今刚好可以用上。”
姜令窈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脚步丝毫不停。
“因陈双喜在荣金贵一案中也有嫌疑,因此两案可以并做一案来查,徐宝财已经收监,那么剩下嫌疑人便更少。”
“再说,”姜令窈话锋一转,“再说,我们还不知陈双喜因何而死,万一他是自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