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结盟？
男子展颜一笑，彬彬有礼：“适才见姑娘似乎在找座位，但是已经没有空位了。姑娘若不嫌弃，可与在下拼一下桌。”
龙絮薇觉得他简直是莫名其妙，但若他当真是为自己而来，而自己又不知所然，以后就会变得很被动。这趟镖从麟州到武当，共有两千里地，萧阳城才只是个起点。
她将背后的刀横放在桌上，像是威胁一般地发出“哐”的沉重声音，然后把翘着二郎腿坐在了男子对面，很不羁地说：“谢了。”
她本意是想用气势吓到面前这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也就免得自己动手了。
其实龙絮薇是个很喜欢揍人的小姑娘，在她的家乡一直是小霸王的形象，尤其是她武功小有所成了之后，更是逮着她三哥和五弟虐。她父亲和母亲只能把一切都归因于是她那个大哥龙予，好好的没事非要给她讲一些江湖上快意恩仇的故事，把她的脑子说得傻乎乎，只剩了一个侠女梦。
但是龙絮薇真的很不想对这个男子动手，不只是因为他长得太对她的胃口了，而且也因为…距离近了，她看到男子手臂上纵横的剑伤、鞭痕了。它们呈现出灰败的颜色，早已不是当初留下时的血红，可是仍旧狰狞可怖，像是一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似乎还在滚动，又似乎马上就要挣脱男子的皮肤而出了。
龙絮薇不由得狠狠打了个寒颤，顿时，所有桀骜的伪装都一寸寸皲裂。她不是害怕疤痕，事实上，她自己的身上也不是全然白皙光洁的，江湖儿女，有点疤不是正常的？但是远远没有这么多。她记得大哥给她讲过，有些很变态的组织，里面的人个个武功高强，他们训练人的方法极尽残忍，动作稍有差错就要被抽打，被惩罚。他们练武吃了常人百倍千倍的苦，自然也比常人强千百倍。
要说龙絮薇习武吃了多少苦也还算不上，更多靠的还是天赋。同一个动作，三哥连上上百遍也掌握不了精髓，而她只需要看一眼。她虽然在习武上也不怕吃苦，可她自己知道要是没有这点天赋，自己会是个什么水平。加之刚刚在街上看到的面具男，更让她懂得了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还没看到男子出手，心中先是弱了几分。
不过她显然是想多了，这个男子既没有想要动手的意思，也没有被她的气势吓到的样子而是很平静地说：“我刚才点菜点多了，姑娘若是不介意，就一起吧。”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小二陆陆续续端上了菜，不多时就铺满了一桌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龙絮薇不想承他的情，吃人嘴软，所以她看着小二：“我要点菜！”
“这…姑娘，实在是没有地方放呀。”小二看起来很是为难。
“那就只来一份面，一壶酒！”她记得江湖大侠们行走江湖的时候，都是一碗醪糟烧，一碗阳春面，桥头马前一醉天下惊，就这样成了大侠。
可是……
“对不起，这位姑娘，只是小店的酒已经卖完了，正好这位公子要了一坛酒中仙，不如姑娘和他一起畅饮，那可真是意蕴无穷呀，哈哈…”
小二的笑声逐渐尴尬，然后讪讪闭上嘴。因为他看到龙絮薇投过来的眼神。那对大眼睛有凌厉的东西一闪而过，而且看着龙絮薇也不像是跟他开玩笑的样子，小二蓦的吓了一跳。只是好歹在萧阳城，他什么样的贵人侠客没有见过？还是收拾好表情：“姑娘，您再瞪小的也没用啊，真的没有了。”说着指了指对面男子，“喏，说来可能太巧您不相信，但这恰恰好就是小店的最后一壶酒。”
龙絮薇见他没有被自己的眼神吓到，反而还坚持说没有，也便罢了，只是到底对自己的眼神威慑有点失望：“那面总有吧。”
“不巧，姑娘，面也没了。”小二说。
龙絮薇震怒，拍桌而起：“没有酒没有面，你们这个店还开着做什么？干脆关门大吉好了！”刀在桌上哐得一摔，满座皆惊。
小二赶紧解释：“有面有面！”还未等龙絮薇满意地坐回位上，就又听到小二说：“有面是不假，但是现在只剩面粉了，要先和成面团，做成面条，然后再1下面，这一番功夫，可能要有一个时辰啊，怕是姑娘等不了那么久，小的这才说没有，真不是故意欺瞒姑娘啊。”
龙絮薇把刀摔到桌子上，正好对上男子似笑非笑的眼睛顿时觉得自己被当成猴耍了，只是也无计可施，总不能到后厨去亲自看一眼到底有没有面吧。想来是这个男子和小二串通好了的，自己问什么都没有。
她思索一番，对着对面男子一抱拳：“那就谢了。”
“无妨。在下许逸柯。从京城来，相逢即是缘，敢姑娘名讳？”
“逸柯？旁逸斜出，执柯作伐？”没了看美男的心情，龙絮薇现在看这个许逸柯哪哪都不顺眼，此时逮到机会故意在他的名字里大做文章。
但是许逸柯也不气恼，只是说：“是也不是，畸流逸客，一枕南柯。”
龙絮薇没接茬，低头夹菜。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这个许逸柯看着也不过是二十四五，怎的心境如此悲戚？前面“畸流逸客”也还好说，虽是有归隐之意，但江湖大侠最后都喜欢归隐山林。可这“一枕南柯”…就是人生碌碌，大梦一场吗？再结合他手臂上的伤疤……龙絮薇不想再和这个人有过多交集。不得不说，自己初入江湖，确实有很多应付不了的事，虽然这才刚刚开始，但是把他交给师兄们对付也不是什么很丢人的事……吧？
她心里百转千回心思转了几转，那边许逸柯还在问：“姑娘，你还没有告知在下如何称呼。”
龙絮薇被突如其来一个盘问呛得不上不下，连带出来时给自己临时取的名字都忘了，下意识就说：“小薇。”
小薇是平日里师兄和几个长辈兄长对她的称呼，此时下意识说了出来，不由得十分后悔，可是话已出口也无法收回，转了下弯，“萧薇，我姓萧。”
“好，小，啊不，萧姑娘。”许逸柯又是那个能把人气出好歹的似笑非笑，似乎早已看穿了龙絮薇的把戏。
“那姑娘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呢？”许逸柯低头凑近龙絮薇。
君子可忍一时之气，不可次次受气！龙絮薇觉得自从坐上这张贼桌，就一直在受气，像个受气包，憋屈得厉害，终于忍无可忍：“喂，姓陈的，我去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这顿饭我来结，以后也不会见面了，不用问这么多。”
“你怎么这么生气啊，是不是要去武当啊。”
许逸柯这一句话就让龙絮薇哑了声，因为她确实是要去武当。可是这个时候问他怎么知道的，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吗。
“萧姑娘，看你这个表情，是不是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许逸柯满眼戏谑，声音压得极低极地，较正常说话时更有磁性，可在龙絮薇的耳中听来，却像鬼海哭声，深夜鸟笑，阴森可怖，“还用问吗，我们这些人，这个酒楼的人，那个酒楼的人，整个萧阳城的人，谁不是想要龙门镖局那趟镖？”
天正是最热的时候，酒楼内冰块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就得换一次，所以龙絮薇觉得自己的汗湿透了后背应该也算不得多么显眼。她死死压抑着自己往包袱那里看的动作，眼睑都在颤抖，落下一小片晃动的阴影。
许逸柯见她这么大反应，以为她是怕了，不由得有些遗憾，他还以为这个女子是个有胆色的：“怎么，吓到了？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和你争？”
龙絮薇左手在桌子底下紧紧攥住衣摆，捏出一摊深色的汗渍。可是许逸柯知道这么多，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不能一无所获。一瞬间大脑飞速运转，汗水顺着额际滑落，到腮边的时候她突然伸手拭去，爽朗一笑：“那你也是要和我争的？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莫不是饭菜里有毒？”
原来她是怕自己害她啊，许逸柯也笑了：“怎么可能？我可不会对女孩子动手。只是如你所见，竞争的人太多了，不如你我联手，到时候财宝一人一半？”
江湖的人都知道，龙门镖局这趟镖里有什么。
虽然是半年前传开的，但是事情要追溯到三百多年前了。
三百多年前，江湖也曾掀起过轩然大波。那时候，还有一个叫苒霖茵的女子，被奉为武林盟主；也曾有过一个只会讲道理的酸书生，是魔教教主；更有华山派的天之骄子和魔教妖女私奔，还将经商这种不入流的东西传到魔教。
只是苒霖茵心怀天下，据说她和顾清武一起藏了一笔钱财，怕武林众人有朝一日用得到。只是他们的后人想私吞财宝，意见不统一自相残杀，后来宝藏之事也无人再提。
半年前突然有一江湖逸客四处游历，正巧到了冉霖茵与丈夫曾经隐居的所在，找到了埋藏的遗训，其中就提到了这宝藏。自此，宝藏之事传遍武林。
这名逸客又按照遗训所指找到了宝藏的地图，只是被人追杀，一路逃到麟州。他知道事关重大，身家性命都交给了龙门镖局，要龙威从将这趟镖送到武林盟主－－武当掌门人的手中，交由他定夺。
现在看来，龙威从对这趟镖也十分重视了，竟然派自己最得意的的弟子墨风亲自押镖。只是龙门镖局的手实力再强，也比不过金钱、财宝的震撼力大。这些江湖人，大都是不要命的。
龙絮薇只是稍微想了下，就爽快地回答：“好，我同意和你合作。但是你想怎么做？这里可有这么多人。”
“人多不要紧啊，一把火，不就全干净了？”许逸柯说得很轻松，又冲龙絮薇一笑，“你说呢？萧姑娘。”他的眼睛弯弯的，眼下一抹卧蚕也更加明显，可他的眸子，分明寒似深冬水井。
“你想烧死他们？为什么？就因为他们可能会和你抢那笔宝藏？”
龙絮薇虽然从来不标榜自己是个好人，从小听大哥龙予的江湖传说还沾染了些邪气，但是看着整个酒楼乌泱泱挤满了人，听许逸柯要将他们都给烧死，不由得吓了一跳。
她出门前虽然再三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可此时她握紧酒盏，暗想若是许逸柯要防火，做什么她都要管一管这个闲事了。
窗外阳光更甚，晒得人面皮发烫，许逸柯的发丝在阳光下呈现金黄的颜色，眼睛也是，整个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冶：“瞧你吓得。”
许逸柯此时才算是欢愉地笑了：“好吧，正是我没有看错人。杀人这种事太血腥，我也做不来，还是让他们自相残杀吧。”
好像……也没有比烧死好多少？不过只要不这么残忍，龙絮薇还是愿意看看的。毕竟自相残杀嘛…一听就像是他们自作自受。
“那看你的意思，是想好怎么办了？”龙絮薇吃着鸡翅，口齿不清地说。
许逸柯不答，反而给她倒了杯酒：“你尝尝，这酒中仙可是萧阳城的特产。”
“我知道，”龙絮薇一饮而尽，“萧阳城有三件闻名闵朝的事物。一是富甲千万家；二是寻芳美人城；第三就是这，有酒此中仙！”
这酒入口辛辣，可又浓醇香厚，回韵无穷。龙絮薇不由得赞一句：“确实是好酒。”
许逸柯看她这样洒脱的样子，提醒一句：“那当然了，这么一小杯，可就价值十两白银呢。”
“？什么？”他这一句话差点让龙絮薇把刚刚咽下的酒又给吐回来，“怎么这么贵？”
虽然龙絮薇家中不缺银子，可是她不是个大手大脚的人，此次赶路，浑身上下只带了一百五十两银子。这小小一杯酒就要十两银子，那这么一坛酒还指不定多少呢，这一桌子的菜更不用提了，说不定把她卖了也没这么多钱。
“想什么呢？千金散去还复来，等我们拿了那笔财宝，还不是任我们逍遥啊。到时候，我们就把这酒中仙当水喝，真正做一回酒中仙！”
最后结账，一百一十两银子。
思虑再三，龙絮薇这个从未因为钱低头的，自诩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女傲骨，选择性遗忘了自己说这顿出钱的话，和许逸柯一人一半结了钱。
临走的时候那个阴阳怪气的小二一直在给许逸柯做手势。许逸柯不厌其烦，跟龙絮薇说让她先去取马，然后走到小二身边：“做什么？”
“嘿嘿，公子，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预备好的吧。是不是一开始就像让那位姑娘和你做一桌？”小二贱兮兮地笑，丝毫没有和龙絮薇对峙时的不卑不亢。
可是许逸柯并不买账，一张脸寒似冰霜，半点也没了刚刚和龙絮薇谈笑风生的样子：“是又如何？”
见他半点也不懂规矩，小二不禁有些急了，也不打哑谜了，直接说道：“公子啊，您看小的这么助攻的份上…不应该？”
边说，他的手边在底下动了动，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一副“你懂吧”的表情，灵动得让许逸柯有些忍不住心疼他的眼珠子。
可是心疼归心疼，许逸柯已经花了五十五两了，绝不会再花钱在这家破店里了。所以他毫不动容：“不应该做什么？你们店的规矩就是胡乱打听客人的私事吗？”
“不是，公子，您……”小二没想到他这么翻脸不认人，适才自己分明是收到了他的眼色才说那些话的。这下好了，不但银子没赚着，还耽误了掌柜的赚银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扣工钱呢。
萧阳城一直是富贵人的所在，所以小二也没有见过这样抠门的人，但又不甘心自己这么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想要争取一下。
可是许逸柯直接说：“叫你掌柜的来。”只一句话，就让小二闭嘴了。不甘心地看着许逸柯大摇大摆出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