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月下小酌

第七十八章 月下小酌

出宫先去完成任务,找乌古论德升。当然不会说是我提议的,我只说皇上有意把他的大女儿指给我父王,我就是来通知他一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好好妆扮女儿,等圣旨吧。说完我就走了,这丫头比我还小,以后我见到她却得行礼,尴尬啊。

乌古论德升回内宅转告女儿,吞吞吐吐地开口:“女儿啊,刚才是皇孙康来了,说皇上要给你指婚……”

乌古论映竹才听到这里就轻声道:“圣意不可违,女儿明白,爹爹你不用说了。”红晕上脸,娇羞不可方物。

乌古论德升看得一阵恍惚,又是一阵痛心,女儿的心思,他这个做爹的岂会不明白?圣意不可违,就让她,快活上几日吧。

我让徐知非先回府向赵王禀报皇上给他安排了婚事,自己在外磨蹭了好久,二更天了,估计赵王火发完了,气撒完了,这才回去。本来想悄悄溜回屋子,被知非堵住,说王爷在花园等我一起赏月……该死的徐知非,你主子是我还是我父王?硬着头皮过去。

井畔,葡萄架下,石桌上摆了几碟点心,一壶酒,两只杯,赵王坐在石凳上品酒,见了我,招招手,兴致勃勃地道:“康儿快来。炎炎夏日,聚二三知己,月下小酌,评古论今,各抒心怀,清辉遍地,微风拂面,露水沾衣,蝉声悠远,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感觉他很怪。我走过去坐下,担忧地道:“父王,你没事吧?”

赵王高www.hetiqi.com兴地给我倒酒,“没事啊,我马上又要娶个美娇娘,能有什么事?”

我小心翼翼地道:“这个是礼制,克己复礼为仁义,礼乐治国。父王你身为皇子,理当做个表率。你一直都教我,我身为皇孙,断不可以随便杀人,坏了纲纪。”

赵王大笑道:“说得好,我的确是这么教你的。”晃着杯子吟道:“‘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李太白这首《月下独酌》,想象奇妙,情致深婉,率性纯真,跌宕起伏,一步一转,愈转愈奇,虽奇而不离其宗,青莲大才啊……”

我等他笑够了,发泄够了,才道:“你觉得很孤独吗?你自己也说她走了不要紧,你还有我啊。”

赵王苦笑道:“她非要走,我拦不住,只怕你也走了。康儿,你说实话,你和父皇,你们,都不想让惜弱回来,是不是?”

我垂目道:“是。好马不吃回头草,走是她自己的选择,走了就不要再回来。王妃一定在王府,王府中的才是王妃。”

你不就是去而复返?知道儿子的傲气,赵王终究没有说出这句话,只道:“她总是你母亲,处了有,嗯,十三年,惜弱只是一时想岔了,你就这么恨她?”

我摇头道:“不,她选择谁是她的自由,她选了那个人,该生气的、会生气的,是父王你,关我什么事?但她不该要我去宋国,父王,你真的能容忍孩儿叛国投敌吗?”

赵王道:“她,唉,她说话做事是不先想的,我看,她根本没想到这些。”

赵王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又尽一壶后,神色迷离。

总这样子怎么行呢?皇上会怀疑他还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考虑立储时会首先排除他,真麻烦,我夺下酒壶道:“父王,我很快就会去宋国议和,遇见她,我会劝劝她,但我不在的时候,你不可以再喝醉。”

赵王大喜,“真的吗?我写封信给你,你替我交给她。只是,惜弱固执地很……”

我冷哼道:“那是因为她在这时什么都有了,贫贱夫妻百事哀,三个月,足够她认清现实了。父王,你实在很怪啊,明明有的是美人等你挑选,你何必就对她一人死心塌地呢?我想了又想,到底没想出来她有哪一点好处。”

“你想知道吗?我告诉你。”赵王已经醉眼朦胧了,伏在了桌上才答话,“康儿,你天资聪颖,生就满腹机谋,我今日的成就,大半仗你之力。每次商量定策,我都会想,能有你这个儿子,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康儿,我不像你,你是天生的王者,恩威并施,分权制衡,你做来如呼吸般自然,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乐在其中。没人让你玩弄权术,你反而会全身不得劲吧?但我不行,我和你不一样,我会累,就不想那么复杂,那么沉重,就想过点简单的生活,惜弱那么善良,那么纯洁,不懂权谋,亦无亲戚,和她在一起,我可以放松心情,我知道,她不会害我。”

是这样吗?原来,还是考虑过利害的。父王,对不起了,李兰芷很听话,我绝不会让某人回来跟我捣乱,我怕你见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就依顺她了。所以,我会劝她——做人,一定要有骨气,说一,不二。

“父王,我可以帮你把心上人找回来,但你也要帮我一个小忙。”我笑嘻嘻地道:“我也有心上人啊,父王帮我跟皇爷爷说说。”

赵王坐起道:“是谁?”

我凑到赵王耳边轻声道:“宋国祁国公主。”

赵王大惊,“你……你去临安时见过她是吗?冤孽,冤孽啊。咦,不对,你以前不是说要娶什么徒单,反正就是姓徒单的。”

当我是你,公私不分吗?我上次去临安是打仗,谁有空去见一个女子,我只知道此女是现任宋帝的女儿,唯一的女儿,这就够了。我轻笑道:“徒单馨芬嘛,看到你现在这么痛苦,我就想通了,论婚,一定要门当户对。联姻,对两国重缔盟好很有利的哦,虽然没人在乎,可全天下的老百姓,无论金人宋人,都会相信,和平到了。”

赵王道:“怎么不自己去说,你难道不敢吗?”

我摇头道:“皇上多疑啊。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可是我想出来的,他同意,却也不提给我领兵的正式名义,等于说只让我充当幕僚,用我之才而不予我权。他都这么压制我了,你觉得他可能同意这门婚事吗?我选的这个岳家可是还有几十万大军呢,钱更是多得发霉。但是你去说就有可能成功。乌古论那儿,可是我亲自去的,父王你生我的气了嘛,报复我,就要给我娶个我不认得、还得罪不起的女人回来,想来想去,就宋国公主吧。我们大金可是恪守周礼,天子只与八家异姓世爵公侯世为婚姻,他姓不得参与,娶了宋国公主的皇孙,当然无权继嗣。皇上想到这点,明白我对他绝无威胁,就会重新信任我,重新赋我兵权了。父王,其他事情好说,我一定要当都元帅,我不想因为皇帝那莫名其妙的猜忌,就一辈子都给关在京里。”

赵王沉吟片刻,叹道:“康儿,以你之才,必为一代明君,为帅,实是委屈了。唉,当年,我也是这么疯狂,为了能娶心仪的女子……”

我打断他道:“父王,你误会了,我并不认得祁国,也不了解她,我只是希望,十年后的战争,能少遇到些抵抗,大金能少死点人,再十年后,她给我生的儿子也长大了,可就是遗老遗少们的盼头呢。”

“康儿!”赵王正色道:“是你的终身大事啊,难道,你就只考虑利害吗?你不想有个知心人陪伴你吗?康儿,你现在还不懂得爱,你该试着去爱一个人,你会发现,世间是很美好的……”

我打断他道:“父王,你温文尔雅,博学多才,风神俊朗,雅致高量,兼且用情至深,专宠一人,尚且留不住一个无知女子,我这样的人,会有人爱吗?”我的语气,沉重起来,“多情总被无情弃,如果,爱带来的,只是伤害,我宁可,永远不懂得爱。”

赵王不禁张口结舌:儿子天性凉薄、寡恩、阴沉而工心计,每计出,纵使自己也觉寒意彻骨,属下们只知自己负责的事情,亦深惧他,这么可怕的人,天下又有哪个姑娘敢亲近?

看到赵王的反应,我就明白:即使是父子之亲,父王,还是开始忌我了。“南下事宜早不宜迟,父王,你明天上午就跟皇上说吧,下午我就去找他,我那份计划,他还没最后答复呢。”站起道:“父王你想想怎么写信好了,我回屋去收拾行李。”

在我走后,赵王妃端了一盅,从芭蕉后转了出来。柳腰纤纤,头戴银凤衔玉拢丝,将一头乌发拢成流云髻的式样,如远山般的黛眉,精巧玉立的瑶鼻,巧夺天工的樱唇,一双秋水明眸更是波光流转,别有一种清雅动人的风姿。月色如水,倾泻而下,她身上是玉兰花暗饰的银白色迤逦曳地长裙,每走一步,裙裾摆动,银光流离,不逊于五颜六色的锦绣。

赵王一看就知是云锦,以银线织成的布料,价比黄金(不懂古代的服装首饰发式,打灯火阑珊的《金枝玉叶》上抄的),心中感叹:喜欢打扮,喜欢珠宝,喜欢漂亮衣服,这个样子,在康儿眼里,才能算得正常女人吧。

赵王妃轻移莲步,来到近旁,柔声道:“王爷,臣妾盛了醒酒汤来,您现在要用吗?”

赵王淡淡地道:“我没醉,放下吧。唉,你也坐下,我们聊聊。说真的,你来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赵王妃脸上的浅笑一直不变,款款落坐,“姓李,名唤惜惜。”

赵王点头道:“惜惜,好名字。你是临安口音,那的人呗,怎么会来了金国?”

一提起往事,这李惜惜就泫然欲泣,赶忙掏出块锦帕抹拭,“不敢隐瞒王爷,小女子本有丈夫,还有个女儿,就住在临安城里,做点小本生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倒也和睦。可是,前年……这也是命,下雨,他抄近路回家,打个胡同里过,那里有家赌场,说是可以进去避雨,还有免费的茶水点心,硬是把他拉了进去。他赌了几把,赢了一点,后来又去了几次,也总赢,赌场里人说他是赌神,他信了,就不做生意了,每天去赌,越赌越大。开始还能赢上一点小钱,不过四个月,是每把都输,他要说他一定能翻本,把家里的柜子、箱子全卖了。半年后,我记得很清楚,是七月初五,他带了两个很凶的人回来,抓我的女儿……呜,我的女儿,他,他竟然卖了女儿,还是卖给勾栏院!我求他,他却说,七夕雏儿能卖个好价钱,老鸨急着买人,才肯开高价,叫我不要挡他的财路,还说,他还说,要不是要我烧饭,他就连我一块卖了……”珠泪滚滚,浸透锦帕。

赵王递给她条干净帕子,她接过,继续道:“可怜我的女儿,那时才十岁,我救不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抓去了。我觉得好失望,穷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完全变了,他心里已经没有这个家了。又过了十几天,我找了个机会逃回娘家,第三天他就找来了,我爹阻拦,他就大叫起来,说我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他没准许,我就跑回去,不是归宁,而是逃跑,我爹不让他接我,是教女不贞……爹爹没法,只得让我跟他去,还把他和娘两个人养老的积蓄都拿出来给他,指望他能对我好一点……呜,爹娘哪里知道,一回去,他就把我也卖了……我抵死不从,老鸨很生气,骂我,饿我,打我,我真想一死了之,幸好,得江先生相救,小女子就来了金国。”

赵王叹道:“原来如此,你也是个苦命人。你有没有想过,要不是那家赌场,你本来,可以和你的丈夫、女儿在一起,很幸福地过完一生。”

李惜惜摇头道:“江先生早就讲过啦,赌场都吃人不吐骨头,都会拉新人进去,看到谁家里有点家底,迟早都会找机会引诱人的,倒也不是我家特别倒霉。但是他,他为了有钱去赌博,把我们母女全卖了,这个人,我算是看透他了,他根本是自私自利,无能无耻,我恨不得,恨不得……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康儿做事的风格。赵王心中苦笑:当年,如果自己也是这么做,惜弱会不会像这惜惜一样,恨透了负心人?可惜,当年自己不能久留宋境,只得快刀斩乱麻。“你先前说你是有个女儿的,人呢?”

“不知道,她被转卖了,江先生在帮我找。”李惜惜吞吞吐吐道:“王爷,小王爷曾经说,如果能找到我女儿,可以让您认她做义女……”

赵王爽快得点头,“行,有个郡主的名义,当可嫁个好人家,后半辈子就能享福了。”心下明白:那小女孩肯定是在儿子手上,拿来控制这女人的,很可能,永远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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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之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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