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故事的终点 四
案件结束的日子里,我沉浸在那些无法言语的悲痛中回不过神,每日按时吃药按时睡觉外,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才能减轻痛苦。
常常会在夜里做梦,梦见时令失落的一遍遍问我:你还爱他对不对?
然后开始整夜整夜的无法入睡,会在某一些时刻突然想哭。
家里人来了一波又一波,我微笑着对他们说好,可等他们走的时候,那些难过会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牢牢罩住。
小晴语也感受到我压抑的情绪,躲在艾希身后不敢靠近我,这模样让我内心又是一阵刺痛。
是的,现如今我住在艾希家,由于我的伤势很严重,需要人照顾,而我无法面对苏十年,没有同意住到他民宿的提议。
艾希又不放心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家,便提议让我到她家去住,最近两老出国旅行了,家里空旷得她自己也不爱住。
我便就同意了,只要不呆在苏十年的身边,我去哪里都无所谓的。
这样情绪低落到我可以下地走路后,趁着艾希带着孩子出去玩的间隙,我一人杵着拐杖,蹒跚的来到墓地,看着墓碑上时令的黑白照片,他笑得是那样俊朗,尽管眼角有细小的皱纹,也不妨碍他的笑容像光,映照进人心底去。
我以为早已哭干的眼泪又大颗大颗的落下来,那像鲜活又温暖的笑容,现在只剩一张黑白照片,贴在冷冰冰的墓碑上。
时令啊,我的时令。
因我一段无疾而终的初恋,就断送了你们一家四口的生命。
时令,我真是恶心,我真是歹毒。
我哪里有活下去的资格?
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我坐在地上,哭到眼泪干涸,哭到浑身没有力气,即便日光照在我身上是那么热烈,我还是如坠冰窖,感觉不到半分暖意。
“春不晚……?”
突然听到有人在叫我,我无力的回过头去,就见那个许多年未见的临良律师。
他穿一身卡其色的夹克和牛仔裤,被着同色的单肩包,头发长得扎了个马尾在脑袋后,胡子也是蓬蓬的贴在下巴上。
若不是他那双独到的眼睛,我都快无法认出他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些惊讶,但也没多少力气去说话,声音小如蚊蝇。
“来给一个朋友扫墓。”
“你还有朋友在这遥远的丽城?”
临良笑了笑了,静静站在我身后看着时令的墓碑:“嗯,那是我参军的时候的战友,只可惜他在一场任务中不幸过世了,春小姐有兴趣听他的故事的话,我们换个地方聊聊怎么样?”
关于军人的故事,我自然是敬佩且洗耳恭听的,只是现下我哪里有心情听人讲故事?
“哦,对了,赶巧我有个委托恰巧也在这里,我的助理不在,春小姐能否赏脸充当一下子我的助理?”
他又说到。
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
“抱歉帮不了你忙。”我现下心情差到极致,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
而我的拒绝好似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放到我面前:“可是那位委托人是个小朋友,我不怎么会带孩子,这可就把我难倒了……所以春小姐还是帮帮我吧。”
这让我感到好奇,但又觉得不可能,小朋友有事只可能是找爸爸妈妈,哪有上门找律师的?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直起腰接通电话,顺手摁开了免提。
“阿良叔叔,你怎么还不回来?”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奶声奶气的小男孩声音。
临良笑了笑,回到:“你等一会儿啊,叔叔给你找个漂亮的阿姨助理。”
“真的吗?她会像妈妈那样漂亮吗?”
“会的哦,有她在,你的委托叔叔一定完美完成。”
“那你快点哦,我已经等不及了!”
“好的,马上就来。”
挂断电话,看向我,无奈耸肩:“所以,帮帮忙喽。”
鬼使神差的,我就这么跟着她走了。
出了墓地,坐上出租车后他递给我一块巧克力。
“你脸色那么憔悴,应该是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吧?先吃块糖垫垫。”
我接过巧克力,剥了糖纸塞进嘴里,入口即化的巧克力,有浓浓的奶香,这味道不禁让我想起,小时候还没有离开春如风时,他偶尔会从单位带回来一些巧克力给我,就现在这种味道。
入口即化,有浓浓的奶香。
那时候春如风还有遇到刘琴,他也很爱我的妈妈和我,日子过得是那样幸福快乐。
而关于春如风,他作为父亲对我的温柔,我能记起的,也就那么一星半点了。
到了一家民宿前,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小朋友,穿着小黄鸭外套,探头探脑的往外看,见到临良,便开心的跑过来,一把冲进他怀里。
“良叔叔,你可算来了,妈妈又去爷爷奶奶家了。”
小男孩五六岁的模样,生得白嫩,且乖巧可爱,特别让人喜欢。
我忍不住摸摸他的发顶,他也不躲,朝我甜甜的笑了笑:“这位就是助理阿姨了吧,真的好漂亮!像妈妈一样漂亮呢。”
我那颗麻木的心,被这句话,这个笑容,填得满满当当。
随后我们进了民宿的大厅,坐在案几前,临良一边泡茶一边同我说起了委托的内容。
原来小孩的妈妈是他那位战友的女朋友,当时女孩并不知道自己有了宝宝,只开心的等着男女回来,就由自己主动一点,向他求婚。
可是她没能等来那场求婚仪式,只等来了爱人盖着国旗的棺材,而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怀上了他的宝宝。
起初她的父母乃至朋友都提议她打掉这个孩子,甚至男方父母也如此提议,毕竟她还年轻,将来还能遇到另一个爱人。
女孩却固执的把孩子留了下来,因为正是因为有了他,她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独自一人把孩子养大后,又恰巧遇上了一个对他极好,且特别爱她的人,姑娘有些心动,可总觉得对不起逝去的男友,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对方的追求,一路逃到了男友的家乡,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这故事同我和苏十年多么像啊,让我感慨之于,忍不住想一起来完成这个委托。
“那,那个追求你妈妈的人呢?来了吗?”
我问。
小男孩嘿嘿的笑了两声,把手指向临良:“喏,就是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