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故人再见
院子里静了两息,才响起晏清略有些清冷的声音,“不是梦。”
孟舒澜还没反应过来,他搁在桌上的手已经轻轻被人握住,冰凉的指尖并不柔软,粗糙得有些割手。
那粗糙的质感似乎从手上传到了心上,有些酥麻的痒,又有些酸涩的疼。
反手握住她指尖,将她冰凉的手捂在手心,指尖摩挲过她手掌上当绷带缠着的披风破布,孟舒澜心中酸涩不已,轻抚过她掌心渗透了破布还温热着的血迹,抿唇,抬头看向她,“好。”
定定地看了她片刻,他才伸手将她鬓边散落下来青丝理顺,别在耳后,轻柔地替她擦去脸颊上沾染的血污,目光温柔坚定,“是梦也好,是现实也罢,你既然说了,我总是会应你的。”
一手捧着她的脸,另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孟舒澜微微倾身向前,与她额头相抵,声音轻柔却认真,“阿清,我想明白了。我不想再站在你身后,也不想与你并肩,我想站在你身前,替你挡下所有明枪暗箭。我,不想再看见你受伤了。”
晏清轻笑,“那就站到我身前好了。替我挡下所有明枪暗箭,担起家国天下的重任,让这天下再无战争,让我这杆枪,可永封于尘。”
轻叹一声,他仰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枪不会蒙尘。我要将它高置于明台之上,人人可瞻仰它的荣光,熟知它的功高,慑于它的锋锐。让它不必再经风霜,却可镇家国永昌。”
晏清微愣,俄而笑开,如冰雪初融,那双深邃若寒潭的黑眸里化开细碎的光,似星河流转,清冷的声音染了笑,柔和若三月春风,“好。”
潋滟目流光,朱唇霜雪凉,陈茶烹沸浮暗香,温软入心情意长。
飒飒寒风起,卷雪落,覆满肩,染青颜,不是白头,恍似白首。
乾元五年四月末,荆城军夜袭雪原十二部,重创雪原大军。雪原十二部暂退,于玛噶格禾河十里外牧羊放牛,似无意再战,意在春日畜牧繁衍。
晏清密信白术,暗中筹谋复国之事,夜奔羊城,与郭佑宁密谈。
乾元五年五月初,武安帝后亡故一事天下尽知。因温家无子嗣留存,丞相许相逢代为理国,早在四月初帝后初逝时,便召四疆守备回京,共商治国大事。
东疆镇东侯付知约应召回京,并接手病逝康都六卫统领伍仁之职,掌东疆及康都兵马。
南疆理事彭洛书应召回京,报南疆形势,上交南疆兵马,归京为官,迁兵部右尚书,与原兵部尚书、现兵部左尚书王卫涛共同执掌兵部。
北疆镇北侯郭佑宁以北疆乱事未平,自己身体抱恙,雪原战事未歇等诸多借口屡屡搪塞,概不应允。
西疆理事白术未有回应。
到五月初,丞相许相逢将当年五家建立武安的盟约昭告天下,言:若西、北两疆不入京相商,则视为放弃承袭武安帝位。
许家顺理成章成为新皇,而不听诏的西、北两疆却成反贼。镇东侯付知约领命,于内地入西疆的季城,以及内地入北疆的妄城之间,暗中设立大营,朝廷对两疆发出最后通牒。
五月中,西疆以当年盟约昭告天下,复国西晏。
付知约当天领兵攻打西晏,以叛国罪讨伐。
北疆郭佑宁一直推诿,好似不想掺和西晏和武安的争斗。
而此时镇北侯府内,刚复国的西晏女帝,这会儿正神色淡然地与他坐在桌边饮茶。
她旁边,温家唯一血脉后嗣之人,孟舒澜正捏着皇诏跟他讨价还价。
郭佑宁听得脑壳疼,偏偏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帮着晏清当苦工监督北地官道重修之事不说,还闻讯连夜跑回来给他们当说客。
郭佑宁跟他们斡旋了几日,在跟郭佳密谈整夜后,终于是点了头,但直言要推孟舒澜为帝。
“郭家跟晏家的情况不同,郭家自前朝起就是武安的守将。当年与其余四家联手推翻前朝暴政,已是不忠。此一回,已不想再于史书留下骂名。”
郭佑宁直言不讳,“且推舒王为帝,也可借正统之名,收拢中立之人。眼下武安天灾人祸,百姓民不聊生,此举可大大减少不必要的冲突。”
晏清对此自是没有异议,但孟舒澜却觉时机未到,故而让郭佑宁以雪原十二部贼心未死为由,暂做壁上观。
对此,晏清和郭佳也表示赞同。
北地官道才刚刚开始动工修葺,只为今年冬雪落下后,北地不再因雪灾之困而瘟疫横行,成为一座空城。
且这样可以将付知约的军队牵制在季城一带,郭佑宁可暗中在冰河镇屯兵,绕东北联防营,取东疆之地。
乾元五年六月初,晏清回到西疆,登基为西晏女帝,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故人。
本该在年初就离开武安返回西戎的阿伊罕和玛莎朵,在离开康都之后被人刺杀,一路隐姓埋名逃到季城以北的云城,为云游归返的傅云怀所救。
傅云怀带二人返回季城,找季城城主袁谋仁寻求庇护,却被告知袁谋仁应召入京了。
三天后,本在京城国子监进修的季城少城主袁路之匆匆而回,做下诸多安排后,季城百姓开始秘密迁移。
袁路之与傅云怀、游稚青、陆凝之等人,混在外逃百姓之间,护送阿伊罕、玛莎朵前往西疆。
因形势变化,白术并未安排人手送阿伊罕、玛莎朵返回西戎,而是以查探刺杀者和保护他们安危为由,将人软禁了起来。
袁路之、齐术、傅云怀三个当年的季城好友聚首,却没时间叙旧。
齐术跟傅云怀到徐莹莹开在西疆的小酒馆,喝了两盅酒叙旧。谈起当年,两人诸多感慨。
傅云怀问及他和徐莹莹的婚事,齐术却是看向了柜台前算账的徐莹莹。
举杯闷下一口酒,瞥向傅云怀,齐术笑得苦涩,自嘲,“是我自己当断不断,还自以为是为她好。如今狠下心来,自立为家,也该我求她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