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也许是你忘记了吧。
…………
诏都,宿川的王都,也是明氏一族赖以生存的最后都城。
王族起源于此,兴盛于此,衰弱于此。
明氏究竟是什么时候成为宿川的王族,成为执掌宿川的天子,这件事已经没有具体的典籍可以考证,盖因五百年前那场神陨。
神主的消失,不单单是宿川格局的变化,连带着当时的王和记载王族历史的诸多珍贵典籍都一并隐没在历史的角落。
虽然典籍记载残缺不全,但宿川人一代代的传承,自从自己小时候,家族的开始,上面的王就是明氏。
保守估计已经有了千年,不下于千年的潜移默化,在百姓骨子里面已经知道,接受,承认上面是谁的远。
即使五百年前的神陨之后,神主消失,王族的王逐渐早逝,每逢旁系继任新王,但至少在诏都这片地界,王室的统治依旧根深蒂固。
玉砖高墙的王都之外,白色羽翼并拢在身后的威严首相站在百官前面,面色沉静,偶然间目光瞥向旁边的干瘦白胡子老头露出一丝不屑,还有一丝隐含的仇恨。
背后生有羽翼的不是别人,正是位于诏都的首相,绯天,同时也是月翎族族长。
干瘦身材的白胡子老头这是当代天祁门门主,王都的大祭司,掌管一切神道祭祀,礼仪法度。
君上长久避朝不上,原因是离开的诏都,去一个织火的小地方找一个虚无缥缈的神主的,两人都非常默契的没有选择大张旗鼓召集平民迎接‘失踪’回归的君上。
诏都需要稳定,他们需要知道,年轻的君上日夜不休,数夜未眠的勤政,在看着自己的国土。
陆明从船上下来,拉着玲珑的手向前走去,没有理会两人或恭敬,或压抑着教训意味的语气的尊敬称呼,绕过这势同水火的二人,他走到了后方的一名全身包裹着乌青色铁甲的年轻人身前停下脚步,伸手扶起单膝跪地身影说道。
“紫渊,随我,回王宫!”
跟在大祭司和首相后面,差不多跟个透明一样的神血铁卫统领紫渊微微一愣,脸上下意识的露出惶恐神色,还没有等他抚平十分低落的心绪,年轻的君上已经走在前往王宫的路上。
君上,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或许,以后不是月翎族的诏都了。
心里这般想着,紫渊极快的瞥了一眼惊愕住的大祭司和绯天二人,然后立刻转身着急的铁卫朝着王宫小跑而去。
……
“君上,这是?”
后方,大祭司看着这二人不存在的身影还有那铁卫行走带起的哗啦啦声,眉头微皱,下意识的朝着身旁的弟子问道。
“在外玩久了,可能比较想念王宫的环境。”
“……也许吧。”
“什么也许。”绯天起身,冷哼一声,看着老头:“一天天就知道蛊惑君上,做哪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正经事你是半点不做啊。”
大祭司大怒:“绯天,你不要血口喷人了好吧,朝政为你所把持,你就只会搬弄是非,连君上的行为都想要限制,君上做什么,又怎么能赖到我头上来了?”
“我看你月翎族是不是早就包藏祸心,在做那不臣之事!”
“大祭司,你好的很啊!”绯天气得身后翅膀直直发抖,怒视着大祭司,“五百年未曾出现的神主你都能拿去糊弄君上,还配合着君上私自离开诏都,万一君上在外面有个什么不测,你万死难辞其咎!”
“总有一天,我要废了你这除了糊弄人外,只能吃干饭的职位!”
“你!”大祭司白胡子气得一匹,险些扯掉一段下来。
就在两人怒目而视,互相嘲讽争吵的时候,渔船的上面,身穿灰色道袍的佛篆走了下来,悄无声息的看着冒火的二人,站在两人身侧,微微一叹。
他仿佛再次置身于当时离开的诏都的那种水火心境,难受,却又不得不为。
天祁门长久以来侍奉神道,也得到历任君上的信任,在君上继位登基之前,是王城最大的力量。
按理说新任君上登基之后也是会继续信任天祁门,但是新任君上非先王直系后裔,而是边境旁系,在进入诏都的时候就带着自己父亲给予的亲信护卫月翎族。
年幼不满十岁的君上,常年处在边境与外族厮杀博得跟人类同等待遇的亲信,结果可想而知,在幼年君上无意识的下意识依靠下,绯天成为了最信任的手下。
月翎族取代了历代守卫王城职责的神血铁卫,绯天取代了权力正盛的天祁门。
而他,佛篆,好巧不巧的夹在中间。
里外不是人。
也不知道这次回来是对是错。
灰色的天祁门道袍吸引了两人的眼球,大祭司率先反应过来,看着佛篆苍老许多的脸颊先是略微感叹心疼,还未出声前,绯天已经先一步上前抓起佛篆的的手,全身上下打量。
“佛篆!真的是你?!”
“这么多年了,你还好吗?”
绯天红着眼睛看着佛篆,手掌微微颤抖,却死死的抓着她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佛篆伸手搂过她,笑着示意安慰,“我一切如常,伱呢?”
“我,我也很好!”
绯天声音停顿,说着想到了什么,从佛篆怀里起身,认真说道;“这一次,我不允许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我已经是首相了,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你我之间的事情!”
寒冷的目光打在大祭司身上,刚刚看着那一身灰色道袍的喜悦感荡然无存,尤其是看到佛篆还伸手搂着那个女人,大祭司更是气得身体发抖。
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当做接班人培养的弟子,却视道统于无物。
“逆……孽障!”
逆徒二字改成了孽障,大祭司已经打心底把这個最得意ide弟子当做异教徒看得,骂完之后,直接拂袖离去。
“恩师!”
佛篆叫了叫大祭司,打算劝导恩师的时候,却又被绯天再次拉过身体,停在原地。
“佛篆,我答应你,天祁门不会灭亡,你可以放心。”
“我还会让你继任新的大祭司,执掌天祁门,他那种古老封建的腐朽就应该和他的神道一同逝去!”
眼见绯天越说越离谱,恩师的身影也走得越来越快直到消失于视野之外,佛篆顿感头大,连忙拉住绯天,让她不要心悸。,
“绯天,你先不要着急。”
“我去见一次恩师,我有话要对他说。”
“他一直阻拦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你还去找他干什么,”绯天表示不理解,“难道你忘了他把你逐出天祁门了吗?”
“难道你忘了他以往是怎么对待你我二人的吗?”
“难道,你还指望那腐朽顽固的老头子能同意你我之间的事情?!”
佛篆闭上双眼,尽量让自己心神平稳,沉声说道:“我找恩师,是因为神主的事情。”
“神主?什么意思?”
“神主重现宿川了,宿川格局将要大改,天祁门……”
“神主是谁?哪里来的神主?”
“是君上刚刚牵过去的那个女孩子。”
………………
二十几米高的城墙上面,陆明拉着玲珑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介绍着记忆里面对于这座千年孤独的印象,九岁入宫门,半月就登基,三年内铲除先王旧党,扶持月翎族当左膀右臂。
诏都的每一处宫门都有年轻君上活动的影子。
终于在靠近正阳门的时候,停了下来。
正阳,是君上的寝宫,也是历代先王朝政的地方。
年轻的君上发誓要振兴王族,于是在登基之后的第三年,把自己的寝宫住所搬到这朝政议事的宫殿。
前门朝政议事,后宫面就是夜晚休息,数夜未眠,兢兢业业,在首相绯天的教导下,这一座城池终于有了宿川王都的气象,比起南方最为繁华的平亭也不遑多让。
望着青瓷大白,把妹子的手松开,陆明转身看着跟了一路始终保持距离的神血铁卫统领紫渊。
“紫渊,我记得没有错的话,我登基之后第二年,因前任铁卫都统卧病在床不起,最终辞掉了都统的位置,然后神血铁卫里面,因由你最为年轻,功绩最高,所以领了这份差事。”
“是!”
“可在你领了都统职位之后,遇到的一切似乎跟你想象的有一些差异,没有像先王的铁卫那样拱卫宫门,也没有想着建功立业那般去跟诸侯国厮杀,你们甚至连我这位新的王的身影都很少看到。”
“厮杀有常年在边境跟外族交战的月翎族,守护王宫,君上也挑选了自己父亲给了的亲卫,而你们铁卫作为历朝历代最为亲近王的人,似乎在逐渐透明化。”
凭高而俯瞰都城全景,目光落在了先前的诏都华丽大门处,陆明看着已经没有了佛篆和大祭司甚至没有了绯天的城门,微微叹了叹:“我要是没看错的话,王的亲卫在做守卫城门的事情,做一些本该有衙役工作的检查进入平民和商贩的工作。”
目光隐晦的看了一眼城门口,那高大城墙下阴凉处逐渐被腐蚀了血腥的下属映入眼帘,紫渊微微低头,他有些摸不清这位君上的意思。
既然,不懂,那就什么不要做。
君上绕过了亲信的绯天,绕过了掌管历法信奉神道的大祭司,单独叫了他过来,肯定是有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去做。
神血铁卫只需要去做就好了,一如这五百年的日日夜夜,风风雨雨,也不曾后退半步。
“神血铁卫是王的铁卫,是君上的最锋锐矛与最坚固盾!”
沉思了良久,上面始终不曾说话,紫渊低头把进入铁卫第一天记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声音掷地有声,坚韧执着。
铁卫需要告诉他们的王,他们不想要看城门了。
“哈哈!”
有些肆意的笑起来,陆明伸手扶起这位印象实在不深,但最缺从骨子里面尊卑分明的都统,替他正了正因为单膝跪地歪斜的盔甲,并说道:
“看城门的衙役穿的盔甲在铁卫身上穿着确实不大合身,也不大好看!”
紫渊目光微亮,有着希翼,听着君上从怀里拿出他的玉佩递到自己手里,继续说道,“铁卫是王的铁卫,该是拱卫宫门的职责,该是王的矛与盾!”
“从今天起!”
“这里交给你!”
从怀里拿出来的玉佩还有着残留的温热,那个明字刺目晃眼,灼热得然绕起紫渊全身的血液,一时间双目通红,立刻行了一个传承了无数年的铁卫专属的礼仪,
“君上!”
“我……呜呜~”
都统呜咽着说不出话来,那声音中包含委屈,像是受伤的孩子终于得到了大人的关注,去为了包裹伤口。
明明很酸涩,却又觉得心中温暖,充满了再干一次的力劲儿。
“去换衣服吧,待会儿出来,我要看到的是铁卫,而不是城防衙役。”拍了拍紫渊的胳膊,陆明回过神,冲着神色莫名的玲珑眨了眨眼,然后上前拉着她的手,走入那呆了前半生的正阳宫门。
伸手的链甲碰撞声衔接在一起,铁卫们快步小跑着离开宫门前,这一次的脚步比先前更加轻盈,也更加有着活力。
脸上再也是绷不住,嘴角裂开一道口子,陆明拉着玲珑的胳膊,笑道:“妹子,我演得怎么样?”
“有没有一点儿,霸气威武,君上的样子了?”
“是不是看着就很那啥,很棒,很有威严的样子?”
“……”
玲珑皱眉打量着着快要笑疯了的青年,一时间哑口无言,先是有些目瞪口呆这家伙的一番变脸样子,又是心里觉得这样子十分熟悉。
他……
收敛住心中怪异的感觉,玲珑拉着陆明让他停了下来,认真给他分析道:“如果,你最后你在我面前笑场的话,你真的有一点,那种天子的感觉了。”
“可我已经笑场了,所以你把这段忽略就好了。”
“已经发生的事情,是忽略不掉的。”摇了摇头,玲珑看着陆明,想着他正经样子的表情,忍不住笑道:“我们只有承认事实,活在当下,看清远方。”
“……妹子~”
“嗯?”
“你……从哪儿学的这些?”
玲珑理所当然的回答:“你说的啊!”
陆明看着妹子眨了眨无辜的眼睛,:“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也许是你忘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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