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风中的独唱
一九九四年到了,今天是元旦,正巧也是腊月的第一天。
夜间气温已经零下几度了,白天温度仍在零上。
早晨的时候,天还是雾蒙蒙的,也看不出来是阴天还是晴天,宿舍里的舍友们都睡了个懒觉,到九点多才起床。
洗漱完毕,我把柜子打开,找了点面包,火腿什么的,随便吃了几口,早餐就算过了。
看了看窗外,起风了,雾这会儿已经被风刮散了,太阳也露出了头,天气还好。
三水问我:“大男,今天有安排吗,没事咱俩去逛街吧,我想买一件厚点的毛衣去,帮我参谋参谋。”
我答道:“正好一起去吧,我老乡也要和我一起去买衣服。”
“是你的女老乡常爱兰吗?”
“是的,就是常爱兰,上次圣诞节的时候说的,元旦的时候要帮着我买一件大袄;反正都是看衣服,咱就一块儿去呗。”
三水笑着说,“那我就不跟你们去了,我最不愿意干的事儿就是当灯泡,我让肖海跟我一起去吧。”
肖海说:“为什么不让你的小美一起去?”
三水叹了一口气,说:“她要去,我还找你呀!我俩这几天正闹别扭呢。”
肖海很痛快地答应说:“是这样呀,那我义不容辞,就必须去了;我也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裤子。”
收拾停当,我就出了门,走到女生楼下的大槐树旁。没用太大的力气,喊了一声:“232”。
先出现的是爱兰的脸,然后是丹丹和心玉。
爱兰冲我招了招手,丹丹则边挥手边笑着说:“别着急,她马上就下去。”说完就都消失了。
没用几分钟,爱兰就走出来了,她穿了一条黑色的裤子,脚上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上身仍是那件米白色的鸭绒袄和红围脖。
看见我,爱兰欢快地跑了几步,到我面前说:“利文,你还挺守时。”
“我一直就是一个守时的人,最怕耽误别人的时间了。”
“怎么又没有穿你的大衣呢,”爱兰看了看我身上的衣服,“今天有风,你不觉得冷呀!”
“没事儿,我习惯了,好在有太阳,冷不到哪儿去,一会儿到中午就更暖和了。”
“你就是嘴上犟,”爱兰轻轻推了了我一下,“那就这样吧,反正今天也是去买袄,买了直接就穿上。”
“爱兰,咱们怎么去,坐公交还是走着去。”
“走着呀!你要是怕累,咱就坐公交去。”爱兰带着嘲讽的口吻说。
“这叫什么话,你女生都不怕累,我一个大男人,还怕累吗!”
于是就出发,我们还是寻着上次去教堂的路线走,先奔五四路。
爱兰说:“咱们今天先去商场买袄,完后我想去转转动物园,听我们同学说,那里面的动物也挺多的,很有意思,值得去看看。”
“动物园还没去过,可以去看看。”我说
来到五四路上,我让爱兰仍走里侧,她把我的手拉过去,一边甩着走,一边说:
“我就喜欢拉着你的手轧马路,还可以一边走一边说话,这比坐公交有意思,而且坐公交太快,还没怎么着就到了,还是走着好玩儿。”
“还是你们女生懂得情调,我们男生这方面差了许多。”
很快就拐到了新北街上,爱兰说:“上次从教堂回来,丹丹说她们看见咱俩拉着手了,还说咱俩特别般配。可能是那天走的路确实有点多了,
没跟她们说几句话,我就睡着了,一觉睡到第二天大天亮,差点起晚了,也没顾上吃早饭就直接去上课了。”
我说:“能不累吗,一直走了三个多小时,第二天我的脚底板儿还疼呢。”
不觉间我们已经过了东风路,这里离教堂又不远了;接近了市中心,两边的商店一家挨一家,现在已经十点半了,商店都已经开门了。
前面远远地传来唱歌的声音,走近了才看明白,原来路左边有一家新店开张,是家卖女装的。
店前搭了一个简易、半米多高的小台子,台子上铺着破旧的红毯,两边还有两个红色的充气人偶,面带笑容,摇摇晃晃地不停地摆着手。
正在献唱的是位女歌手,因为化着妆,看不出她的年龄,但肯定年龄不大;她穿着一身单薄的红色演出服,露着半个臂膊。
旁边有个男生,穿着件灰色的羽绒服,正在用一把电吉他伴奏,偶尔也给她伴唱。
女歌手嗓子很好,一听她的音质就知道是科班学过的,她正演唱的歌曲是《黄土高坡》: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这倒是一首听着很应景的歌曲,在这样料峭的寒冬之中。
她左手拿着麦克风,右手牵着话筒引线,唱的很是卖力,但奇怪的是,台下没有一个观众;她面对的只有空气,只有凛冽的北风;但她全然不顾,只是忘我的唱着她自己的歌。
“咱们去听听她的演唱吧,就当休息一小会儿也好。”爱兰说。
我知道爱兰也挺喜欢听歌的,就说:“好吧,咱们就去休息几分钟吧。”
台前零零散散放着几把塑料凳子,我俩就坐在凳子上一边听歌,一边休息,其实坐着还真不如站着暖和。
这时候,还真有几个顾客绕过台子,走进店里去看衣服了。
她一首歌唱完了,就走到台下,台子的南侧也有几把椅子,那里背风,她就坐在那里休息。
她的同伴急忙拿过一件绿色的大厚袄,给她披在背上;可能还是觉得冷,她又往身上裹了裹,她同伴又拿过来保温杯,让她喝水,顺便暖暖手。
看我俩并没有走开的意思,她就招呼我俩做到她们旁边,说:“你们坐这边吧,这里背风,稍微暖和些。你俩喝水吗?我可以让我爱人给你去里面倒。”
我俩都摇头,表示不渴,不用麻烦。
“听你们说话,不是当地的吧!”爱兰问道。
“不是,”她摇摇头,“我和我爱人小张都是张家口的。”
这时候,她说的那个小张从店里走出来,用纸杯端了两杯开水,递到我俩手里,说:“喝一杯吧,大冷天的,暖和暖和。”然后又把女歌手的衣服帽子给从后边扣上,用双手捂了捂。
女歌手一边喝着热水,一边说:“昨天天气好,还有一些观众,今天上午风有点大,无论如何也没人肯来听了。可是,有没有人听咱也得认真唱,人家老板花了钱,咱就得做好服务;我们唱歌主要也不是为了有人听,只要有人进店,老板就会开心。”
我看着他们简易的舞台,说:“你们也挺不容易的,离开家乡,大冷天的,到这里来打工。”
“是呀,为了生活,也是没法子呀!”那个小张喝了一口水,又看了看我俩,接着说:“我俩是老乡,都是一个村的,可以说打小就是青梅竹马。
我俩都喜欢音乐,她小时候就有一副好嗓子,村里人都说她是唱歌的天才;后来我俩都考上了我们那边的艺术学校,她学的演唱,我学的是乐器。”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哎,没想到毕业以后,找工作会那样难。我们俩又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专业,放弃自己的音乐梦想,去干别的,就干了这个行当;至少我们俩可以在一起,可以继续我们对唱歌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