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豁出去了
宪兵队的工作安排，与你朱启年有什么相干的？井石健觉得朱启年完全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懒得答理他。
正在这时，黄宏顺捧着一大撂资料，来到朱启年、井石健跟前，把两本良民证放在资料本上面。“报告朱局、井石中尉，刚才动用人力把全江州城区的户籍档案查了个遍，发现没有姓胖的和姓四的。”
朱启年指指一撂档案资料，“认真查实了？”
黄宏顺回道：“没一人档案资料信息遗漏。”
朱启年又指指档案资料本上的两本良民证，“照此说来，这两个本本属无中生有之物了？”
“朱局、井石中尉，经核查，这两本良民证是伪造的，与户籍科无关。”
黄宏顺说到最后六个字时，加重了语气。
朱启年这才知道局里相关科室出状况了，忙拿起两本良民证，跟黄宏顺说声：“这事要严格保密。”然后拉着井石健，回到自个办公室细谈。
看了一出警察局长自打自脸的好戏后，井石健这才告诉朱启年，这两本良民证确实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刚才没有直说，主要是怕要强好胜的朱局不会相信，让手下户籍科人员戳穿此事，比井石健快嘴讲上三百遍要有效得多。“朱局，这两本良民证内页存在好几处漏洞。首先，两人都隐瞒了真实的姓氏，其次，胖子的住址上河街348号是假的，上河街最北边到297号打止，348号可能伸到十里坡地界了；第三，四都的住址珍珠巷81号也是假的。你我都知道的，珍珠巷81号是德福大教堂，神父和嬤嬤都告诉我，他们从不认识叫四都的人……”
井石健还要往下说，朱启年打断道：“井石中尉，你别说了，我全知道了，造假的罪魁祸首，就是我们警察局内部人，我说是方云强，没猜错吧？”
井石健将两本良民证放进公文包，有些诧异地说：“朱局不愧神算子，这么快就将案子给破了。你指导我一下，怎么一下就断定是方云强所为？”
“井石中尉，你别笑话我了。你刚来办公室递良民证给我看时，我没在意，等在户籍科再瞄一眼，我就想到坏事了，与户籍科无关，坏事坏在方云强身上。方云强是干什么的？他是警察局办公室由梁冰直管的秘书，平时写报告、发言材料多了，他的字迹我通熟，最要命的是，警察局的公章和钢印，都交由他保管。你想想，这人伪照一两本良民证，不是轻车熟路、水到渠成之事？”
井石健听后心想，只要你朱启年认可这事就行，以后就不再怕你推三诿四，嫁祸他人。“朱局，你刚才给出的答案，其实也是我这段时间秘密侦察的结果。我先后来过警察局两次找方云强，一次没见着，一次见着了，是要他在一份宪兵队、警察局和治安队关于整治城区治安的联合通告上盖章后，再写上个年月日。方云强的年月日签字，与良民证内页上的文字，经笔迹鉴定为一人所写，这个案件基本上坐实了。不过呢，前两次到警察局，因时间紧任务急，我没到你办公室来请示汇报，要请你多多原谅。”
见井石健这么一说，朱启年像被他人抓到辫子般，想讲什么也不方便讲了，只好顺着案子来，说破案结案的事：“井石中尉，要不要马上把方云强抓起来？”
井石健问方云强在不在办公室？朱启年摇摇头，“一上班我就要他到桥头街77号宏运文具店，买笔墨纸张去了，等下就会回来。”
井石健说道：“村下队长的意思是引而不发，
放长线钓大鱼。方云强办的良民证上的胖子和四都，都是江州军统人员。章德彪归顺皇军后，他领着我们去恒远书局抓人时，胖子和四都逃了出来。最后，胖子在江州大酒店附近被当场击毙，四都在宪兵队遭大刑伺候后死去。村下队长的意图是：方云强极有可能是军统人员，至少是军统的眼线，先期要派人暗地里跟踪，等抓到他与江州军统再次接头联络的真凭实据时，再一并逮捕。”
朱启年认可村下一郎的意图可行，“井石中尉，需要警察局做些什么，你尽管说。”
井石健笑了笑，“朱局，我今天就是专程跑来向你求援的。你是知道的，宪兵队人员外出有严格规定，派驻到警察局来更容易引起猜疑，到时打草惊蛇，弄得个鸡飞蛋打，得不偿失。因而盯梢跟踪方云强的任务，村下队长要请警察局的弟兄们来承担。我今天来就是传达村下队长口信的。”
朱启年听后，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想村下一郎早已获知此事，并没有怪罪到自己头上，只要求派些兵卒，监视一下方云强即可，这个小小要求，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于是说道：“请转告村下队长，本局将派出精兵强将，二十四小时监控跟踪方云强。”
此时的方云强，正思绪紊乱、癫头懵脑地穿行在桥头街上。
其实，刚刚走出警察局大门不久，方云强便看见井石健骑辆挎斗摩托车来到局里。心头一怔后，方云强猛地意识到，井石健无事不登三宝殿，事情十有八九与自己有关。
上次井石健来找，一张笑佛脸，要他在联合通告上盖章并签署年月日，那种全都露齿的笑，笑得方云强胆颤心惊，以至于在签署年月日时，握笔的手震颤不停。等写上年月日盖好章送走井石健后，方云强后悔了，签署年月日应是局长操刀，自己越俎代庖犯了大忌。自己从来都是只有管公章盖公章的本份，而没有丝毫签字的权利。方云强再一顿胡思乱想，居然想到自己为了钱私自替两人办了良民证一事，是不是东窗事发，鬼子跟踪而来对照笔迹查实后，要捉拿归案了？
坐上人力车，方云强还在胡思乱想，思绪一下回到两年前初夏一个雨后初睛的下午。
当时，身无分文的方云强来到桥头街宏运文具店，找到店老板岳忠义借钱。
实际上，方云强跟岳忠义既不沾亲带故，又非友朋之交，只是方云强三番五次到这里买过笔墨纸张、钉书机、刻印钢板、蜡纸等物品，一来二去跟岳忠义就混熟了。
听罢方云强借钱是为了给爱人治疗肺结核病，岳忠义一口允诺下来，只是提了个小小的附加条件，就是为文具店两位新来店员每人办个良民证。
在六味茶楼，方云强喝着十里坡清明头茶，却感到五味杂陈，最后横下一条心，豁出去了，替岳老板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