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兄长
钟庭稼和石桥回到村口的时候,一轮明月已经高高地悬挂在了上空。
石桥手里还提着那只被他晃晕了的小鸟,嘴里却还不忘嘻嘻哈哈道:“明天别忘了等我一起出发呀,别又自己一个人天不亮就跑不见了人。”
石桥想想庭稼过往鸽过他好几次,少不得呲牙咧嘴,活不像一个三个娃的爹。
钟庭稼刚把木炭从右边肩膀换到了左边肩膀,实在有点受不了他聒噪的嘴巴,忙不逸地点了下头,反应过来黑灯瞎火的,点头那个大傻也看不见,遂轻轻的恩了声以示自己知晓了。
石桥听到对方的答复,才算满意地转身走了。
钟庭稼就着月光铺就的小路,也转身朝着自己的茅草屋走去了。
月光穿过哗啦啦作响的树叶将清辉撒在了屋顶,钟庭稼抬头望了一眼,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冷涌上了心头,他不由地心道自己果然又穷酸了一年。
不过再怎么穷酸,这日子总是要向前的,就把自己当做是没人照料的野草罢,太阳晒一晒,月亮照一照,就长一长吧,谁还去管这长的是心酸还是凄苦。
第二天,钟庭稼和石桥到了墟市的时候,就听人声鼎沸,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流,摩肩接踵地将狭窄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路边早已经摆满了各色各样的摊位,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嚷嚷地尤其卖力,甚至还有为了争抢摊位互相推搡出手。
街道上挤满了的人,就连那些赶马车的喊着借光借光,好半天,也没见走出三尺远。
这厢喊着:“青菜青菜,便宜卖啦。”那厢又喊“甘蔗!甘蔗!又脆又甜!”一个挨一个的小摊前都围满了的人,有东瞅瞅,西转转的,有好不容易钻个空位挑选货物的,也有讨价还价的,附和着从东到西一浪高过一浪的吵嚷。
钟庭稼觉得自己就像是在锅里的沸水,不由地回头看下了后背篓上的木炭,要是被磕碰的碎了可就不值钱了。
石桥更是踮起脚伸长脖子望,看看这人群有没到头一般,他更是小心翼翼的将一笼的鸟儿护在了胸前。
有些走的不耐烦的更是来了劲,已经张口嘴在骂骂咧咧了。
钟庭稼不得已,略微一侧身,和石桥说道:“咱们还是分头行动吧,老规矩市门口碰面。”
石桥了然地点了点头。
只见庭稼不跟着人群向前走了,慢慢往旁边的摊位挪动,见缝插针地竟然叫他真的就这么“漏”了出去。
石桥心想有样学样已是来不及,等推搡的人群看到有人钻空子,已经一窝蜂的把缝隙填的针都放不下了。
石桥只能垂头丧气的作罢。
钟庭稼慢慢地挤出了热闹的人群,特意挑了条人比较少一点的小道。
这条街道比较偏僻,卖的端是那些个锄头镰刀,自然比不得胭脂香粉香囊零嘴的受欢迎。
“哎呀,真是没想到茗德酒铺的那个姑爷,前儿个竟然走了。”说话的人还垂头叹息,貌似在为别人惋惜般。
“谁说不是,刚听说我还吓一跳,平时看他家那姑爷龙威虎猛的,怎么人说没就没。”另一个也接口说道,说着说着还放低了声音,用手虚虚掩着嘴,惹得周围的人都身子微微凑过去,竖起了耳朵来:“听说大夫也诊不出个原由,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钟庭稼也听了一耳朵茗德酒铺四个字,免不得放慢了一点脚步。
接着一个贼眉鼠眼的也附和起来:“听说酒铺掌柜的女儿也才二十出头,这年纪轻轻的就守了活寡,啧啧......还有一个才三岁左右的女娃娃,也不知道这新寡妇长得水灵不水灵,这以后会便宜了哪个好命的男的。”
说完还嘿嘿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猥琐的笑来,叫周围的人见了觉得颇为的碍眼。
一时半会儿,谁都没再说话。
有个年龄稍长的实在看不下去,便道:“再便宜也便宜不了你这蛤蟆,人姑娘我见过,虽说不是貌若天仙,却也是清秀大方,莫说年纪轻轻就守寡,就凭人是茗德酒铺掌柜的千金,你小子怕是想拍人家的马屁也找不着马屁股。“
贼眉鼠眼的那个人觉得被别人数落的不是滋味,刚想梗着脖子回两句。
一看周边都是鄙夷的眼神看着他,嚇得一缩,将刚刚伸出的一点脖子龟进了肩膀上,嘴里还嘟囔道:“本来就是吗。”
钟庭稼听到这也没什么心思去想了,着急地七拐八拐便出了这条小道,将背篓的木炭卖给了另一街头的老板,换得了几个铜钱,就往茗德酒铺去了。
茗德酒铺的门前还是一样的车如流水马如龙,平日里门庭若市的酒铺门板上果然挂出了歇业大大的一块牌子。
钟庭稼只得调转了脚步,往酒铺掌柜家的方向去了。
远远的就看见酒铺掌柜家大门往常的红灯笼已经换了下来,一左一右挂上了白色的灯笼,门梁上还悬上了白麻布,那一左一右的灯笼在初秋的微风中,竟然摇曳出些许荒凉来。
门口站着迎客的,是钟庭稼也见过几次的马叔,茗德酒铺的老伙计。
马叔见钟庭稼过来,对他点了下头,忙转过身去对门里面喊道:“庭先,你兄弟过来了。”
喊完又掉过头来:”东家这阵子有点忙,庭先兄弟,这会没空招待你,你多担待。“
说话的功夫又有掌柜家的客人来了,马叔忙上前的招呼去了。
钟庭稼也不好杵在大门口当门神,对马叔行了个礼,就移开了十步开外,到大门的前方去等自己大哥了。
掌柜在这个小镇上还算是有点头脸的人物,来吊丧的宾客还是不有少,钟庭稼想想,又再迈开了十几步。
“怎么……怎么过来也不提前来个信?”钟庭稼听见声音抬头,就见自家大哥脚步匆匆地出了来,胸膛里还高低起伏的喘着气。
想来是东家事多太忙了,钟庭稼也不好耽搁他的功夫,遂简短道:“本不是刻意来寻你的,途中听说你东家家里出了人命事,不知道事大事小,有没波及你,过来看看。”
庭先终于在庭稼说话的功夫间,把一口气喘匀了,满脸露出了些许的疲惫之色:“没事,东家已经请仵作来看过了,没瞧出什么端倪来,才允的发丧。“
庭稼本来听说是仵作都惊动了,心猛的一紧,又听说是没事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暗暗松了口气。
说话的功夫,庭先已经从自己的兜里摸出十来文铜钱,塞进了庭稼的手里,嘴里还问道:“家里最近没有什么事吧。”
庭稼已经熟悉了自己兄弟,再他伸手进他兜里的时候就已经背手去,低着头,视线停留在脚下的石板地上,忙说道:“我自己有,刚还去卖了一筐木炭,换了几个钱。”
怕他还不信,忙掏出来给他看。
就这么一来一往,庭稼的手就成摊开的状态,庭先趁机把手里的十几文钱硬塞进他手里:“你就收着罢,我最近也忙,抽不开身回家探探你,想来你一个大男人也可以照顾自己,我也就放宽了心。“
庭稼没辙,知道不收下他的这十几文,大哥是安不下这个心,便将一起的二十来个的铜钱收进了衣兜里,心里暗暗思忖,反正帮他存也是存,一样,遂不再推脱,收了下来。
庭先见此眉头明显的舒展开来,因为东家要帮手操持的事多,兄弟俩各自叮嘱几句,便各忙各的去了。
庭稼本想着来一趟想劝劝自家的兄长,等过了这个冬,开春的时候去拖个媒人,说一门亲事,叫兄长成亲了去,不曾料想实在不合时宜,便也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