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云胡不喜

第十四章 云胡不喜

这日,也正逢周承露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入了安都城。

她想起自己还未起程之时,她的信已经广发到苏家,谢家,这一招果真是明智之举。

一传十,十传百,各路人马分别在安都临城接待,一时风光无限。

进了安都城,自然也不怕有心人做什么手脚。所以一进安都城,周承露索性遣散了人马随从,只带了自己的贴身侍女流萤。坐在苏家的马车内,也只是象征性留了一个苏家的侍女跟随,从简入城。

安都城热闹非凡,周承露时不时挑开帘子往外观看。周承露在马车里打量着多年前生活过的地方,两边依旧是商铺作坊,店家叫卖,客人熙攘。

周承露的马车流畅穿梭在东市街道,却越行越慢,最后直接停了下来,“姑娘,前面有些拥挤,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把前方的路都给堵死了。”

“那就绕道而行吧。”

马夫表示为难,道:“周姑娘,这街道挤挤攘攘,后面的人马车辆太多,暂时无法掉头了。”

“那就先等等。”周承露并不是很介意。

“你别得意,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冷不丁这样一句炫耀的声音三连问窜进周承露的耳朵里。

她忍住了笑,却没忍住再度挑帘。看着人群拥挤的地方被撞倒了个摊子,看上去应该是个卖手工绣的,一地的花花绿绿,有些狼藉。

侧对着周承露的是两男一女,两男子同穿褐色锦衣,女子一身翠色衣衫。两男子在和对面几个男子在对峙。绿裙女子正扶着半坐于地的老婆婆。

刚才说话的正是对面那男子。

“你说说看,我倒要看看你爹是谁。”女子脆铃铃的声音散漫开口。

“就算你爹是天王老子,你也得给我道歉!”位于右边的褐衣男子怒吼。

“我舅舅是当今右丞徐博梣,我爹是宁州州牧柳含章,我是柳晋。”男子得意洋洋道:“小爷我头遭进京,你不认识我也算正常。你要是现在离开给我跪下磕三个头道歉,小爷我就原谅你。”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左边的褐衣男子冷笑开口。

“你谁?”叫柳晋的男子上下打量他。

周承露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听他开口,“我姓谢。”

谢……周承露心里一顿。

“还有我,我爹貌似刚好比你舅舅高一级。我爹陆氏左丞,陆正庭。”

侍女明显也听见了,说道:“周姑娘,那就是谢家的谢小侯爷。”

“嗯。”那想必谢云深身旁的两位就是沈花拾和陆文景了。

“谢小侯爷还算是个好人,不过可惜都被这沈家姑娘给带坏了。您瞧瞧,大街上随意抛头露面,哪是大家闺秀的作风。姑娘,您以后离他们远些就是了。”

三个人整天都混在一起,所言所语都是一样,怎么就是一个好人,两个坏人了?

周承露眯眼打量这苏家的侍女。这侍女肯将谢云深单独拎出来说,无非是因为知道她与谢家有婚约。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之常态。

但她不喜欢。

这侍女但凡说一句这三人是一样的纨绔,她也不会如此反感。

何况眼这剑拔弩张的情景,明眼人哪能看不出来谁对谁错?

侍女有些尴尬。

“你倒也不必如此奉承。你也是在大户人家里面服侍的,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你这点思量都没有?他们再怎么着也是主子,身份既然摆在那里,你以后该时刻知道自己的身份才对。”周承露说完又加了一句,“所以,我很不喜欢下人们说三道四。”

侍女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羞愧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姑娘,后面的人马撤了。”

“那就绕道而行。”

“是。”车夫利落掉头,“驾……”一声马车扬长而去。

不多时周承露的马车及至苏府,见管家率人迎接,下车按照流提前萤教给她的礼数再三行礼才跟从管家进了苏府。

苏家毕竟是太医世家,这从府中各处可见的花草药木得以彰显。

花门后是白玉石铺成的长廊,路两边种植的都是大红鲜艳的花朵,一朵拥着一朵,周承露叫不出名来,只盲目跟着又绕了两立花门转折进了西边,推开门终于进了一处房舍。

中屋是待客之所,前后皆通风,显得屋内光亮清幽。后窗外望去,正好可以看到大红的花朵开的耀眼,枝条若似几乎要垂进屋里来。

原来其后是一处药田,有一老者背对着几人正在药田里侍弄,风里尽是草药香气。

流萤见老者着一身灰色布衫,头戴破旧头衫,不免疑心。

却只见周承露行礼道:“承露见过太医令。”

太医令?苏修齐?流萤惊了惊,也是赶紧作礼。

管家萧轩对周承露露出欣慰一笑,也算聪明。

老者回首,面容和蔼,胡须略白,此人不是太医令苏修齐还能是谁?

苏修齐看似要起身,萧管家忙上前扶着,看着应该是蹲的久的缘故,苏修齐不自觉扶了扶腰,轻轻锤了两下。

周承露忽然想起自家父亲,微有些心口生疼。

“无妨。”苏修齐笑着对周承露招招手,“承露罢,过来。”

周承露沿着药田小道走去,小心翼翼生怕踩了这些为医之人的心爱之物。

苏修齐眺望四方远处药材,像是在想些什么,嘴上却关怀问道:“一路舟车劳顿,可还受的住?”

“有劳太医令挂念,派去的也很周到,一切都好。”周承露答道。

“你父亲与我虽是忘年之交,却亦是至交,以后便唤我一声爷爷即可。到了这里,便如同家里一般,不要拘束。”苏修齐的语气俨然如慈父一般温和关切。

周承露回身将流萤手中的东西拿过,奉到苏修齐面前,道:“多谢爷爷。只是我向来不大会挑礼物,但想着此番回京又不敢缺了礼数,便特意备了些蜀中特产带回。”

“难得你有这份心意……”。

苏修齐话未说完,周承露将木锦匣子打开,笑道:“却又想着爷爷喜研医术,便又带了些药材。”

苏修齐瞧着匣子里的东西眼眸一亮,“还有凉腥草。”

“是。”

萧轩也是一笑,“周姑娘,你这礼送的真是太赶时机了,老爷这两日制药正念叨这凉腥草呢。”

流萤自豪道:“可不是,这凉腥草本就产量小,又只生长在悬崖峭壁上,又加上今年天气异常多变,更是难寻了。”

苏修齐将东西盖上,又只当平常随口问道:“当年你出生时我赠予你的长命锁可还留着吗?”

周承露一愣,却很快反应过来,道:“我是有一只长命锁,不过却是家父与谢候定亲的信物。承露愚钝,但想着爷爷当年送给承露的应当是这只玉镯。”

苏修齐见眼前人拂了袖子漏出一只桃花嵌叶玉镯,才又露出一副满意的笑容。

“前几日刚让下人把从菊苑整理出来,你就住那里吧。那苑里虽小,却临近后厅,你也自在方便。若是缺什么用什么只管交待下人去做,她们做不了主的,就去找嬿婉。”苏修齐细细交待。

这位徐嬿婉,周承露按辈分也要唤上一句大伯母。南梁风气开明,徐博梣也为长女再觅姻缘,但徐嬿婉立誓推脱,以一己之力支撑苏家,繁荣至今。

“是,多谢爷爷。”

苏修齐说一句她答一句,处处得礼周到。但也算忒懂礼数,明眼人倒也瞧出周承露淡然的性子,不大活泼。

“看着你也是累了,先去你住的地方看看休息吧。过会儿子去看看你大伯母,你们多熟悉熟悉,以后也是有个说话人。”

“是。”

“苏靖那小子前两天也回来了,不过我现在也未见得着他人影,不知又去哪里做浪了。索性也不管他了,等到他回来,咱们少不了一起见他。”苏修齐的语气里无奈掺着期待。

苏靖……传闻中的苏九思。

“都听爷爷的。”

周承露念着规矩,把东西都搬进从菊苑稍作休息就去了揽月阁。侍女引路,已经有婆子快速提前去了通报。院子里简简单单的,拐了个弯就到了。

正屋的侍女拱了拱身子,替她掀了帘子,她道:“有劳姐姐。”

屋子正前方是一副观音图,净瓶翠竹。屋内摆设十分简单却不减雅致。一张红木桌,两张凳,桌上是一株翠竹,依稀带着晨露。

右拐虚掩的山河屏风,里面是一张红色龙凤雕花木床,帘帐是喜庆的大红纱,崭新十分。若不是得知徐嬿婉成亲十载,方以为是刚成亲布置的床帐。

茶梨心下疑惑,这屋子如此清明雅致,却偏偏用了如此艳丽的床帐,十分惹眼。

梳妆台摆于窗栏下方,桌上胭脂水粉也极为简单,已嫁作人妇,如今也少了女儿香。

长案一侧点了香炉。香是檀清竹,清淡安神。一只净瓶落在右上侧,数张小楷字微扬,笔墨落于架上是为一排。

匆匆一瞥,诸如《般若心经》、《金刚波若经》……

徐嬿婉还在梳妆,手里正拿着一把十分粗糙的木梳沉浸在自己的思虑里。

周承露见到了所谓的“大伯母”,但眼前人也不过二五。虽不至倾城,却温婉得体。身上衣材也是普通,丝毫不见华丽,自然比不得那些富贵人家的少妇皆是绫罗绸缎,只是普通的棉布衫。

徐嬿婉身后的小侍女兰熙轻松的将徐嬿婉的秀发挽成已婚少妇的发髻,十分利落。看到她来,拱了拱身子,“周姑娘。”

周承露觉得这里是如此的安静,祥和,心情也变得缓和。

“周承露?”徐嬿婉自己往发髻上插了一只流苏,平静的问。

“是,承露见过大伯母。”周承露低头,手势合十拜见。

徐嬿婉笑着站起来看她:“我也大不了你几岁。”

周承露抬起头,这才仔细又看了徐嬿婉。素蓝色的衣裙,简单的发髻,一支流苏簪,手腕上是一翠玉镯。

“我也觉得别扭,叫姐姐还差不多。”周承露实话实说。

徐嬿婉一怔,随即意识到周承露也是性情中人,“倒是少了那些客套的弯弯绕绕。”

周承露也笑。

“夫人,福恒家的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问夫人什么时候上菜。”外面传来禀告。

“这就是准备去了。”

周承露上前两步挽了徐嬿婉的胳膊,余光扫过那把做工粗糙的木梳,阳光明媚,照到梳妆台上,木梳上面刻了娟秀的一个字:翊。

虽是接风宴,为想让周承露好好休息便早早撤了宴席。

只是入卧虽早,但到底是猛然间换了住所有所不适,周承露翻来覆去也未能入睡。

午夜中,苑中有人跃墙而来。

平日里她警惕性就高,睡眠向来也浅,此时更是清清楚楚的听到苑中的一举一动。

“怎么放的花盆,绊我一脚。”苏九思嘟嘟囔囔。

有贼!

周承露迅速翻身而起,便向外走去边摸了摸腰间的“长电”。

“长电”是她的第一武器,一把软鞭。

而此时的苏九思昨日回京的时候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左跑右跑处理了两天的琐事。今日闲下来不自觉已是天黑,耽误了回家的时机,回府之时苏府的大门已关。

五年了,苏九思竟还是还如从前那般轻车熟路的飞进了从菊苑。从前他夜归的时候,懒得再拐去中苑麻烦惊醒别人,总是将就的在从菊苑就在这边睡了。

哪知刚落进从菊苑,一记长鞭划过长空,势如破竹般从身后飞来,苏九思手无利物,折扇轻开巧解长鞭之力,借力打力将长鞭打开,一把折扇竟毫完好无损。

“你是谁?”

“你是谁?”

一男一女的声音异口同声,在黑夜里十分明显。

“找死。”女子再次挥起长鞭,如黑夜之中的闪电一般连着打碎了好几盆花。

不过瞬间而而,寂静的秋夜随着长鞭的闪电之势,和着扇面的起合声席卷黑夜,仿佛雨落长河,电闪火花交错。

盆中秋菊被鞭打出落花满天之景,落在两人蛇身上,落在地上。

“哎,宝贝花盆……”苏九思的心跟着痛了痛。

“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来这里干什么?”

苏九思懒得答这三连问,徒而仔细打量了下四周的摆设构造,似曾相识却也有些变动,倒有些不确定了,“姑娘,我冒昧问一句,这里现在还是太医令苏修齐苏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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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塞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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