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君心我心

第十八章君心我心

徐博梣有口难辩,其他人也再无新鲜话可说,朝堂上一片寂静。

“臣有要事启奏。”刚才争吵之时,赵长青一直沉默聆听,如今主动打破僵局。

“奏。”

官员们继续屏言听之。

“臣要告储君长平王不敬之罪。”赵长青所言所语掷地有声。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官员们先是面面相觑,接着交头接耳。

没听错吧?这赵长青一向是长平王的拥戴者,如今反而参他一本?

“有何不敬?”桑祈淡淡而言。

“长平王私颁官令,越级揽权。”赵长青递上官纸由内官接过,又退后禀言:“这是臣拿到的讣告。”

桑祈细细一看,官员也都好奇抬首。

“大胆!”桑祈手一扬一张讣告轻飘飘的落到地上,随即引来一阵咳嗽。

“圣上息怒。”官员们虽不明为何,却向来有眼色齐齐下跪。

“好一个长平王!好一个大梁储君!”桑祈怒极反笑。

“圣上,长平王私下颁发实行女官制度讣告,如今又在这里装模作样据理力争,可谓先斩后奏,此乃大不敬之罪啊。”赵长青忽然垂首拂袖跪下,随即接连几名官员下跪。

这场面着实有些诡异,跪下的人员里有长平王的拥戴者,也有长平王的敌对者。

太尉盛琅只管添油加醋,道:“请圣上处罚长平王。”

徐博梣正思量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弯绕,只听桑祈直下了旨意,“长平王越级揽权,杖责三十。”

“臣谢陛下隆恩。”桑鸿从容淡定叩谢退殿下领责。

“微臣……”

徐博梣刚想说什么,桑祈恍若未闻直接打断道:“不过这旨意已发,如今撤回岂不是有失民心?不知各位爱卿有何高见?”

陆正庭道:“圣上,长平王既然已经知错,虽说覆水难收,却不如顺水推舟。”

“臣附议。”太师冯翊道,“事关皇家体面诚信,不如就此公告也好过丧失民心。”

……

桑祈想了想,颇有些痛心疾首的语气,道:“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这一气呵成,不过片刻之间僵持的局面已经悄然转了风向。

“圣上……”

徐博梣还欲多言,却又再次被打断。

桑祈剑眉一扬,安抚徐博梣等人,道:“徐右丞勿躁,我自然明白你们的忠心考量。只是现在皇家的体面更为重要,不是吗?”

徐博梣哪里敢说不是,说了岂不是先给自己落下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是……”

“徐右丞放心,若女子真有才能便不辜负今日的争执与长平王的责罚。就算是不能成就女子,今日对黎民的天恩也算是给了女子机会,更保全了皇家的体面。”

“圣上英明果断,乃我大梁之福。”徐博梣违心应承。

桑祈笑道:“诸位大臣都心怀社稷,朕倍感欣慰。”

女官制度的典制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定了下来,官员们再次回想竟像是做梦一般。

退朝之后,盛琅与徐博梣等人同道而说:“这赵长青今日是着了什么魔?”

“蠢才。”徐博梣咬牙切齿道,“区区三十板子而已,换来这么大的好处。是你,你怎么选?”

盛琅思索前因,才恍然大悟道:“这赵长青是故意的?”

一个个人精似的,这双簧唱的果然极秒。

谁心里不清楚?只是现在后悔是晚了些。圣上有意偏袒长平王,难道他还能当面说圣上的不是?

盛琅苦笑,刚才还在为长平王领罚心里沾沾自喜,如今想来却是顺了他们的心意,为他人做嫁衣。

“你以后也该学得精明点,整日稀里糊涂的要你还有什么用?”徐博梣冷笑道。

盛琅心中抱怨,却只能赔笑道:“下官谨记。”

桑鸿心理上的愉悦明显超过了身体上的疼痛,趴在床上睡了一天。临近傍晚幽幽醒来胃口甚好,吃的比平时还多了些。

饭罢,顾知南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道:“沈姑娘送了东西过来。”

桑鸿双手支撑起上半身,忍着下身的隐隐作痛打起精神。

一封信、两份考函、一盒药膏、还有一壶酒。

信上寥寥几字:

木桃之李,君心我心。

诚心之好,安之乐之。

顾知南不解,“沈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桑鸿笑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我果然没看错她。”

这步棋果然是走对了。

沈花拾做事风格向来是:

做事不一定非要求好处。

她以纨绔示人,却并非是无理取闹之人。

她想要的,自然是诚心。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这仗责之行虽早以串通,桑鸿却结结实实挨了板子。不至重却也不至轻,桑鸿还是卧床休息了好几日,是以及至秋棠宴只敢慢慢行走,无奈取消了骑马打球的盘算。

秋棠宴这日,沈花拾穿了徐娉婷给她新制的骑装,依旧是绿色的衣裙上绣了许多她最喜爱的梅花。

今日的发髻也换了双环百合髻,这发际本是平常。但是晓珍巧手将普通的百合发髻又变换了花样,双环交叉,看上去十分精致。双颊前多了两缕碎发,比往日看上去脸又小了一圈。

本是为了方便打马球才将长发挽起,哪知晓珍这么会折腾人。晓珍给她梳头半晌她已经是嫌麻烦,又本身不喜欢繁琐的首饰,只随便插了两支绿滴珠钗。

待到才子佳人来了大半,沈花拾才姗姗来迟。

清平园主建在京郊之外的天都山,清平园说是园罢,却依山傍水环绕着群山,占地几乎可以说是几所皇家。

这里有山有水,有平原,有低地。又主要是以秋棠闻名,各种名贵花朵别具特色。

逢着今年修整,圣上又下旨将马球场合并,更是方便扩展了活动。

秋棠遍开之处,家家贵女马车停靠已换了马匹骑行。沈花拾刚下车,就看见漫山之处马匹成群。

大梁风气还算开明,秋棠遍布之处男女谈诗论词,马球场各人骑马热身。

处处谈笑风生。

沈花拾眼尖,瞧见一身青色便衣楚暮和桑洛衡在说些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算是打招呼了。

楚暮点头算是回应。

沈朝夕嘲笑她,道:“我瞧你和楚世子如今很是相熟了。”

沈花拾指了指远处的徐娉婷,道:“我帮你找到娉婷姐姐了,我先溜了。”

说完就跑去饮酒。

陆文景见到沈花拾眼睛一亮,夸赞:“今日这衣服不错,漂亮。”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沈花拾十分自恋,“谢云深你怎么不说话?我这身怎么样?”说完还不忘转了个圈,让他们全面观看。

“当然是好。”

沈花拾和谢云深陆文景嘻嘻哈哈,推杯换盏好不快回活。

正是起兴之时,陆文景忽然翻了翻眼皮又咳咳两声向她这边靠过来,僵着脸笑:“你瞧啊你瞧。”

沈花拾不明所以然看去,见一个面容清秀身材纤瘦的女子正从远处而来。

“你看上了?”

“胡说八道。”陆文景瞧了瞧谢云深,谨慎说道:“那是周承露。”

“周承露?”沈花拾反问确定。

陆文景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点头。

沈花拾开始了自己的细细打量。

周承露的打扮中规中矩,衣服虽是名贵了些,不过也是贵女中时兴的红色水雾流光织锦,外面是同色窄袖锦缎小褂。随意梳成的单螺发髻,斜扣了两串红珠玉斜倚在发间。看上去十分简单,却也不失礼数。

只是一旁的谢云深似乎没什么波澜。

“喂,你未婚妻来了你好歹给点反应呀。”沈花拾看热闹不嫌事大。

还没等的急谢云深与她斗起嘴,此时晓珍过来道:“徐五姑娘的侍女碧水故意把水泼在了谢大姑娘的身上,在那边僵持。”

谢云深急的要起,被沈花拾一把按下,对陆文景交待道:“你看着他,我们小女子的事你们就别操心了,我还能被欺负不成。”

沈花拾顾不上这边的打量,越想越对徐嫣姝感到气愤。

她真真是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徐嫣姝从小到大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各人的麻烦。

跟着晓珍绕到女眷的更衣所去。

清平园修整,如今景致与往常自然有些不同,更加的气势恢宏,一路上不由令人再三惊叹。

但此时的沈花拾确然没心情欣赏。

谢云泱的侍女轻珠和徐嫣姝的侍女碧水正吵得不可开交,两家主子倒是镇定自若。

谢云泱今日梳起垂鬟分肖髻尾部下绑着红色丝带,上面带了两只鎏金发钗。身上的紫色上襦此刻湿了一大片还带着些湿茶叶,不用猜正是徐嫣姝的杰作。

“只是不小心的而已,谢姐姐你又何必得理不饶人呢?我都已经道歉了。”徐嫣姝理了理袖口,“不过这也是天意,谢姐姐走路的时候怎么不多看着点呢?”

谢云泱要走,徐嫣姝倒是不依不饶,扭身拦住了她前去的路。侍女也效仿,拦着谢云泱的侍女。

“徐嫣姝你三天两头的总玩这套,你自己不觉得烦吗?”谢云泱定定的看着她,眼底波澜不惊。

沈花拾有一把想捏死徐嫣姝的冲动。

谢云泱好歹以前也做了徐嫣姝四五年的大嫂,从前也有这面儿上的功夫。但好歹是面和心不和,如今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我只是觉得谢姐姐穿的这么好干什么呢,难不成还真的有哪位王孙公子能看得上姐姐?”徐嫣姝说完又故作掩口道:“实在对不起姐姐,妹妹只是说了实话并非有意冒犯姐姐。”

但眼底脸上哪有半分道歉的意思。

“既然说对不起这么管用,那我也试试。”

等到众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徐嫣姝的左脸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个巴掌,掌印鲜红,五道长痕鲜明。

“沈花拾你疯了,你敢打我?长这么大,我爹娘都不舍得打我。”徐嫣姝不敢置信。

侍女们也被这场景惊呆了,一动不敢动。

“对不起。”沈花拾冷笑,眨眨眼睛,表示十分无辜。

徐嫣姝气愤不已,漂亮的脸蛋有些惨淡,怒吼:“道歉有用吗?”

说完就张牙舞爪的扑上前来要打沈花拾。

但她哪里是沈花拾的对手?沈花拾轻而易举的就抓着她的手往后一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侍女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怎么会没用呢?徐姐姐说了都管用,我说了怎么就不管用了?”说完,沈花拾又重重的打了徐嫣姝右脸一巴掌,笑眯眯的再道了一句,“对不起。给你来个对称。”

谢云泱被这场面吓傻了,忙去拉沈花拾的胳膊,劝道:“算了算了,花拾,别把事情闹大了。”

沈花拾满脸兴奋,莞尔一笑道:“我自然也不想闹大事情,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徐姐姐,你左右两边好像还是不太对称。”

说完又是左右各一巴掌,“对不起,对不起。”

徐嫣姝的脸已经是火辣辣的疼,但是沈花拾有些功夫在身,侍女贵有自知之明也不敢前去。

徐嫣姝想逃,沈花拾哪肯给她这个机会,气昂昂的挡在她面前。

此时留也留不得,走也走不掉。

沈花拾刚要再抬手,徐嫣姝想躲,只闻右方传来一道惊讶的女声,“沈花拾你干什么。”

沈花拾眯眼望去,远处的人有些慌张和惊讶,急急的跑过来。

来人是楚慈,楚暮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沈花拾一向不喜欢她,性子柔柔弱弱的说不上坏,却偏偏总是与徐嫣姝等些人混在一起,整日一副道德高尚的样子,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这样的人但有些心机,恐怕比徐嫣姝还要可怕,实在惹人生厌。

“沈花拾,你怎么这么……这么……”楚慈一脸义正言辞,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沈花拾翻了个白眼,还算和气的语气道:“我怎么了?楚郡主要不要这么会断章取义?你只瞧见我打她了,你怎么没瞧见她刚才是多么趾高气昂?”

楚慈扶着徐嫣姝,急的跺脚道:“那你也不能下这么狠的手。”

沈花拾瞥了一眼徐嫣姝,两颊虽然是红彤彤,可区区四巴掌还不至于让她肿成猪头。

“徐嫣姝我对你已经是一忍再忍了。你整天没事找事,你是不是有什么病?有病就去看病。一天不找事你就活不下去是吧。能不能省省?”

谢云泱也是无声。

“对于徐嫣姝这种人,谁敢接受她的道歉?凭什么欺负人一句道歉就能完事?原谅是留给那些无心之失的人。要是有心,就欺负回去,这样才是公平。”

“还有你楚慈,徐常枫那混账你也敢嫁?这还没进门呢,就这么护着徐嫣姝?”

谢云泱眼中掠过惊色,神情瞬息万变。

“你……你胡说些什么?”楚慈的脸霎时有些恼怒。

“装什么?你那些小心思能瞒着谁?就当我是胡说,你心里也得有点琢磨。你到底是因为徐常枫才帮的徐嫣姝,还是真觉得徐嫣姝这个人就值得你深交?”

丢下这句话的沈花拾拉着谢云泱扬长而去。

而这一切被路过的周承露听了个七七八八。她刚想转身离去,见身后一陌生男子也正注意着这边的情况。

男子白衣如雪,腰间玉带,衣袍花纹四爪为蟒,她下意识礼节性垂首问候,脱口而出道:“长平王殿下。”

桑鸿这才注意到前面的女子也如自己一样在暗处观摩。

“你是?”

“民女周承露。”

------题外话------

又是不按时更新的一天,佛系,佛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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