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交代
在岐州的这段时日,李愔常常在想:如何才能坐上东宫的那个位置?
第一步,至少要让一部分朝臣支持自己,然后才可能有机会。
可他却发现,这第一步根本走不通。
不提嫡庶有别,长幼有序的宗法制,就说他的出身,便已注定不会有朝臣支持他。
想想也是,文德皇后所出的嫡子有三位,关陇世家和关东世家就是随便挑一个,都比支持他的风险要小,而且收益还更大。
既然此路不通,他便开始考虑远离长安,积蓄力量。
等将来自家老爹去世后,不论是称王于海外,还是起兵靖难,都有选择的余地。
然后,摆在他眼前的就只剩下一个难题——没钱。
不管是招揽人才,提升名望,还是招兵买马,打造兵甲都需要耗费大量的钱粮。
可是由于出身的缘故,他的蜀王府不像东宫、魏王府那样,时常有人主动上门投献。
除了宗正寺每月供给的钱粮外,根本没有其他的进项。
最后,他只得想了好几个法子,打算回长安试一下是否可行。
脚步声响起,杨道整走了进来,拱手道:“殿下,刘仁轨来了。”
“让他进来吧。”李愔端正坐姿。
“臣刘仁轨,见过殿下。”刘仁轨抬手行礼。
他心中有预感,李愔这次召他前来,应该与他将来的前途有关。
“刘县尉,这段时间,你做的很不错。”李愔观察着刘仁轨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打算上表朝廷,为你请功,你看如何?”
刘仁轨面色平静,答道:“这都是殿下的功劳,臣不敢居功。”
李愔暗暗点头,问道:“你很有才能,区区陈仓县尉根本容不下你,我府上的兵曹参军一职正好空缺,你若是有意,我可以上表举荐你。”
刘仁轨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臣谢过殿下大恩。”他再次躬身行礼。
李愔听到这话,知道刘仁轨已经接受这份好意,自此效忠于蜀王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想要让别人给自己卖命,首先要能满足对方的需求,这种需求不一定是名和利,也有可能是抱负、理想、信仰……
他不怀疑将来若是蜀王府垮台,刘仁轨会像魏征一样改换门庭,但至少,他只需要刘仁轨在那之前保持忠诚。
“父皇命我明日回京,我走之后,你先回陈仓等着,相信不日就会有调职的公文送达。”
“臣遵命。”刘仁轨答道。
刘仁轨的事安排妥当后,李愔又带上杨道整,一行人骑马入城,往刺史府走去。
刘程远见到李愔后,有些担心地问道:“殿下突然前来,难道是军营那边出了问题?”
“父皇派人送来敕书,刘刺史先看一下吧。”李愔拿出敕书,递给刘程远。
刘程远看完内容后,虽然觉得这道敕书很古怪,但也不敢开口问李愔。
“既然陛下有旨,殿下可速回京师,岐州局势已经大体稳定,殿下不必挂念。”
李愔点点头,说道:“我此次前来,便是想与刘刺史道别一声。”
刘程远闻言一惊,忙道:“臣何德何……”
“你不必自谦。”李愔抬手打断他。
“以前我不知道,但是自从我来到岐州,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岐州的百姓都说你是一个好官,我也觉得你配得上“好官”二字。”
他停顿片刻,看着刘程远,继续说道:“天灾无情,移民就粮之策乃是迫不得已,若是朝廷要治你的罪,我会出言为你辩解,你不必太过担忧。”
听完这番话,刘程远先是震惊,而后又深受感动。
从前隋入仕开始,在地方为官二十多年,他无时无刻不是兢兢业业,可由于出身寒门,他从未得到过认同和赞赏不说,还时常受到排挤。
他擦拭一下眼眶,拱手行礼道:“有殿下这句话,臣此生足矣。”
他在意的不是李愔的夸赞,也不是为他辩解之类的话,他在意的仅仅只是“好官”二字。
李愔没有想到自己的几句话,会给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带来这么大的冲击。
他试着转移话题,“此次在岐州实行的疫病防控之法,我希望刘刺史能对比往年留档的数据,写一个总结文书给我,我想看看这个法子到底有多大的作用。”
痢疾能够得到控制,各类消炎药占了绝大部分的功劳,他想知道的是,喝热水、吃熟食、掩埋污物这些方法的防控效果。
如果发现这种方法可行,那么他就可以上表朝廷,建议推广到其他地方使用。
刘程远明白李愔的意思,“殿下放心,臣马上安排人去做。”
“此事先不急,先等岐州的局势彻底稳定下来再说。”李愔摇摇头,又道:“城东军营那边,还有一些病患没有痊愈,你和代老先生要好生照看。”
事实证明他开始的担心并没有错,从痢疾爆发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名病患死于过敏,或是其它的不良反应。
尽管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他并不后悔。
“喏。”刘程远再次应道。
随后,李愔知道唐俭又被人请去赴宴,便让刘程远代为转告。
他不知道唐俭知敕书的内容后,会是什么想法,想来应该也不会太在意。
与刘程远告别后,一行人走出刺史府,前方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小子,你赶快走,要不然我饶不了你。”门房大声喝道。
“我没有说谎,真是蜀王殿下叫我来的……”刘阿狗语气急促,努力为自己辩解。
忽然,他注意到一道身影从刺史府出来,急忙冲了过去,喊道:“殿下,是我啊,我是刘阿狗。”
李愔定睛一看,发现确实是那日的小盗贼。
“请殿下恕罪。”门房们害怕刘阿狗冲撞了李愔,急忙向李愔请罪。
李愔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道:“这人是我让他来的,你们下去吧。”
门房们闻言面面相觑,随后一齐退了下去。
李愔转头打量着刘阿狗,轻声笑道:“十多日不见你,还以为你偷偷跑了。”
“小人的朋友病了,小人一时脱不开身,并非故意来迟,请殿下恕罪。”刘阿狗小心地解释原因。
李愔没有在意,对杨道整说道:“言正,人就归你了。”
“是。”杨道整面无表情地答道。
刘阿狗听着两人的对话,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