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光棍节
孟夏最后还是没有参加他堂姐的婚礼。五天的假期比预想的要长,长到她很想念那个要坐四个小时才能到的学校。又比预想的要短,明明五天的时间,她却记得一个晚上和一个上午。
这次运气出奇的好,刚刚走到车站,那辆带她离开的公交车就来。她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第一次换乘,她犹豫发还是不发呢?第二次换乘,这是去学校需要坐的第三辆车,也是耗时最长的。通常她一上车,找好一个合适的位子,调整一个舒服的睡姿,上车入睡,下车睡醒,时间刚刚好。坐车时晕车的她很少看手机,然而这次早已超出了她平时的负荷,头昏脑胀,还犯着恶心。
孟夏点击发送:“我走了。”她真地走了,不仅仅是回学校。
她看向窗外,今天的太阳依旧没有吝啬它的光芒,温暖着她目所能及的这一片土地,只想那些阳光没有一束是属于她的。她拉上窗帘,闭目凝神。不是说,失恋的时候都会下雨吗?为什么这些天的的太阳日出日落,从不迟到,从未懈怠。
也是,暗恋不等于恋爱。
短信,他没有回。
周末,景云问她:“这几个星期没见你花痴,傻笑,还有点不习惯,怎么失恋了?”
“我能失恋就好了。”
前桌胡彣是紫阳的好兄弟,高中四年都是一个班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可孟夏有点理解不来。他们活脱脱“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现实版,紫阳把他怼天怼地,见谁怼谁的技能发挥到了极致,胡彣如他的名字,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经常见紫阳把他怼得哑口无言,一文不值。他却不浮不躁,不生气。画面好生诡异,她欣赏不来。
胡彣是五月天的忠实粉丝,下课或是晚自习,紫阳时不时的会让他献上一曲。刚开学的那几个星期,胡彣死活不唱,宁死不从。之后,可能是大家彼此间熟悉了不少,等紫阳再要求的时候他没拒绝,唱得叫一个忘我。孟夏一向淡定,一般的笑话是逗不她的,每次见别人笑出眼泪,她觉得不可思议,有这么搞笑吗?但是当胡彣开嗓的那一刻,她险些憋不住,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笑意如此难藏。
同桌扯了扯胡彣后背的墨蓝色校服外套,喊道:“老胡老胡,唱首歌来听听。”
胡彣想了想,回道:“嗯……五月天,突然好想你,怎么样?”
紫阳一副“大爷等在呢,你随意”的模样,说:“唱吧!”
孟夏早就习以为常,听多了,好像也没有那么好笑。反而觉得挺好听的,可能这就是习惯的魔力吧!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最怕回忆突然翻滚绞痛着不平息,最怕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听到这里孟夏停了手中转动的笔,心中默念了一句,最怕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想念如果会有声音,不愿那是悲伤的哭泣,事到如今终于让自己属于我自己,只剩眼泪还骗不过自己,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或委屈,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的回忆,突然模糊的眼睛。我们像一首最美丽的电影,变成两部悲伤的电影,为什你带我走过最难忘的旅行,然后留下最痛的纪念品。”
“我们那么甜那么美那么相信,那么疯那么热烈的曾经,为何我们还要是,奔向各自幸福和遗憾中老去,突然好想你……最怕此生已经决心自己过没有你,却又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孟夏想阿信一定也暗恋过一个人吧!不然怎么能够写出这样的歌词。
胡彣唱完歌,问紫阳:“明天光棍节唉!”
“光棍节关我什么事,”脸上露出得意骄傲的表情,“我是有女朋友的。”
“你还有女朋友啊?”孟夏不可思议地问。
“不像吗?我长得这么帅。”紫阳更加嘚瑟。
孟夏看了他一眼笑笑不语,腹诽一句:不是长相的问题。
光棍节,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联系了,孟夏发现一个可笑的问题,原来所谓的保持联系取决于她。
孟夏还是没忍住,去联系他。他又恢复成原来的他,幽默、温和间带着丝丝严厉。他们都没有提起那天的事,犹如从未发生,一切都没有改变。
他说,《追风筝的人》他看了,写的不错是一本好书,谢谢她的赠书之情。她百度了《追风筝的人》的简介。
他说,哈桑死了。她问,是在阿富汗的那场战争中死的吗?他说,哈桑抗议不愿意搬出那栋房子,结果被恐怖分子塔利班拉到街上开枪打死了。
塔利班,阿富汗砍大哈地区的逊尼派***原教旨主义武装恐怖组织。
听到这里孟夏叹息,从简介上来看,这个故事讲得是阿米尔和哈桑的友谊,如今其中一个死了,唉!
之后,当孟夏看完《追风筝的人》,才知道,原来哈桑就是那个替阿米尔追风筝的人。放风筝的人还在,追风筝的人却死了。
紫阳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我失恋了。”
孟夏和胡彣震惊的同时相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
孟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边擦眼泪边说:“光棍节才过没几天,你就变成了光……棍。”两个人又被逗乐了。
“你们笑够了没有,有没有同情心啊!”
孟夏两人见他冷冽地眼神,努力地按捺着那颗想笑的心,笑声可收,笑意难掩。
胡彣关心关心好兄弟问:“说说,怎么回事?”
“周六的晚上,她给我发了一条消息,说‘我们分手吧!’,之后联系不上了。你们说她是不是手机被偷了,或者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或者她只是给我开了一个玩笑,在试探我,或者……”
胡彣说:“或者你疯了。”她很配合地笑了笑,心想:英雄所见略同。
紫阳一本书砸了过去:“你们能不能严肃点,我是认真的。”
“孟夏你是女生,你说,若是你分手,你会怎么做?”紫阳转头问她。
孟夏说:“我没分过手。”
“假如。”她就不能改改这分不清重点的毛病。
孟夏不再说笑,认真地想了想,想到不是紫阳要的答案,而是他。那件事在时间上已经过去,或许在他那儿,也已经过去。但是在她这儿,就想加过盐的白开水,盐融化了,白开水和盐水看上去闻起来都没有什么区别,连味道也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时间可以流逝,记忆却不是想消失就能消失的。
“如果是我,我会当面说。打电话也行。不过每个人不一样。”
紫阳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连四天都处于低迷状态,上课魂游,下课睡觉,不论胡彣和孟夏怎么开导,怎么逗他,都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
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紫阳说:“我去找她了。”
孟夏的大脑飞速的转了转。他女朋友在t市,从学校最快的车去火车站,需要三个小时,去高铁站也差不多。g市到t市坐火车需要四个小时,坐高铁需要一个小时。哇!好远啊!没看出来啊,这小子还是一个情圣,给他数个大拇指。
今天星期五,还有小半天的课,周日是晚自习,如果是三天的话,耽搁的时间不多。
“想好了?”
紫阳背上书包,晃了晃手里的纸条,说:“假,我都请好了,周日回来。”
孟夏突然认同了紫阳的话,他很帅。她右手握拳,手肘用力向下,带着一个大大的微笑,说:“加油!”她支持他。与其在这里想东想西,倒不如去问个清楚,省得在这里不死不活的浪费时间。可赞同归赞同,支持归支持,但若她是紫阳她不会这么做,因为她没有他那样的决心和勇气。她做不到踏尽千山万水,穿过千万人群,只为问一个极可能是否定答案的问题。她真地很羡慕他,若是她有他一半的勇气,她跟那个人可能不至于是现在结局,不来不去,靠不近也走不远。比陌生人多了一点了解,又比好朋友少了一分坦诚。
紫阳点头,踏上了t市的路。
孟夏想,不管结局如何他今后应该都不会后悔。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他们要的不是余地,而是毫无退路,退无可退。既然给不了他们一个好的结局,那至少让他们死了那条心,此后再无期盼,再不后悔。
周日的下午,紫阳准时的来上自习课,脸上没有表情,她猜不出他成功与否。
“怎么样?”
紫阳不慌不忙地坐下,放下书包,还整理了一下额头前的碎发,才缓缓开口:“怎么说呢?”他思索着用哪一个词更确切,“成功过。”
她抛出一个疑惑的眼神,什么叫成功过?
“那天说好了,不分手的。但是我回来她就变卦了。”紫阳平静地说。紫阳从未用过这种语气说话,他褪去一身骄傲的样子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很心疼他,感觉几天不见,她的同桌成长了。
“后悔吗?”
紫阳摇头说:“其实我知道她是骗我的,她只是想让我快点回来。”
“那天下雨了吗?”孟夏问。紫阳有点懵了,下意识的回答:“没有。”“不对啊!这跟下不下雨有什么关系啊?”孟夏小嘴一嘟,一边点头一边拖着长长的音:“哦。”紫阳更懵了:“你哦什么啊?”她赶紧指点迷津,小得意地说:“这就不懂了吧!小说、电视剧、电影都有一个定律,男女主角失恋的那天一定会下雨。你分手的那天没下过雨,说明她不是你的女主,不用伤心。你的女主角还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等着你呢!”
紫阳噗呲一笑:“这哪听来的歪理!”不知不觉中他的心情好像没有那么低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