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仙人莫怪
“哦,我都忘了,你刚来不知道。像地下瓷庄这种地方有许多话不能明说,就好像土匪一样,都有方便交流的黑话。像这「土货」是指刚从斗子里面弄出来的新货,往往东西上都带着土;「斗口」是指卖主不是真的要卖东西,而是要考较收宝之人的眼力;「绿器」则是取青铜器器身上千年绿锈之意。”
“那这个字呢?”
“这个简单,它是个异形字,看着是不是有些像甲骨卜辞。”
“是有些。”
“押货的人很多是一些不识字的苦力,反而是这些符号很容易辨别。咱们也是有的,不过已经交了出去,一批货物抵消一张手信,很早的规矩了。别思考这些小事了,东西运回去还要入库、抄录。”
“震东哥,你这么一说,我学到了不少东西。”
“挖苦我是不是?我可是连学都没上过,哈哈哈。再过些日子,就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我请你吃面,管饱。”
“爽快。”
【回忆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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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抓这里,好痒。我......我身上真的没什么东西,快住手。”
“就搜出一张纸,上面好像不是字。”
“看什么看。”
“看你长的不像好人的样子,你......你们该不会是土匪吧!?”
元海被按在那里强扭过身体,心里越是琢磨越不是个味道,他瞧见依布扎的面相一时间竟然说他们是一群土匪。
在场识字的也就宋嘉铭和侯家耀两个人,还在宋嘉铭有些纳闷的时候,侯家耀已经不自觉地把云朵手上的那张纸接了过来。
随后他说出来的话,把元海给惊住了,惊讶之际,反而元海脸上的表情逐渐放松了下来。
只见他把绑住的手伸到云朵面前,想让她解开绳子,这一举动让人摸不着头脑。
“原来是娘家人(注:同行),叩的是哪家的堂门啊?”
“堂门?他什么意思?”
“还愣着干什么,快帮我把绳子解开。对了,那肉也给我弄点。”
“什么大门堂门的,你小子给我老实点。”
“家耀,你认得上面的图案?”
“了解过一些,很明显这家伙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哈哈哈,好人?咱们要是穿上官衣,跟那些专家有什么区别。他们找不到的,我们能找到,他们找得到的,那早就是二手货了。”
“小子,好好看清楚上面写的字。”
“什......什么......古......局,我就认得这几个字。”
“是考古调研局。”
“行啊,多少钱买的,回头我也整一个。”
“上面盖着红印子呢,我们是考古调研局的,这次知道为什么抓你了吧。”
“哎哟,怎......怎么碰上了硬茬儿,真不走运。”
一通行话从元海嘴里说出来,迎面瞧过去的却是侯家耀手上的一本工作证,证书是暗绿色的底,上面是一只铜鼎和「考古调研局」五个字,都是金色的。
翻开工作证,左侧是「德行兼备,兢兢业业」八字箴言。
右侧分为上下两格,上格贴着一寸近身人像,下格写着姓名:侯家耀,年龄:21岁,方向:古文物修复,发证日期:1931年10月12日。
发证的时间不久,上面的章印依然鲜艳,侯家耀一直把它用一块布包裹着,
并放在贴身衣服上面的口袋里。
离开北平之前,还特意去照相馆拍了一张照片邮寄回了子贡,他知道虽然人回不去,但有了这张照片,他爹一定会很高兴的。
连元海也没想到,竟然碰到了对头,刚才说的那番话简直是原形毕露,他支支吾吾地打起马虎眼来,侯家耀可是一下子戳穿了他的谎话。
“少在这里打马虎眼,这是手信,你们一定是搭伙的,其他人呢?”
“话可不要乱说,我就是来这里收牲口的,一不小心走错了路。对,是走错了路。”
“啧啧啧,收牲口都收到了这里,那可真是用心啊。你是想收马呀,还是收骆驼,人熊这里也有?”
“哈哈哈~~~”
“您真会说笑,当然是收马了。哎,抓我手做什么?”
“果然没错,瞧他掌腹上的老茧,哪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东西,一定是长时间使用铲或者锹之类的东西。不行,明天我得去一趟警署,志平能问出些事情。”
“家耀,没想到你刚一来就立了一功,不错不错。最近局里事情比较多,明天可能还得去巡查几圈。等哪天闲下来了,我再带你到县里好好逛逛。”
“都是些拿不出手的小本事。嘉铭哥,以后我还得向你学习。”
“相互相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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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别把我关在那里,简直太臭了。”
“你刚才那不服气的样儿呢,现在老实了,你没得选。”
“我不去,我不去那里!”
“阿叔,还是把他带到局里看一晚上,省得打扰你们休息。”
“我跟你们去调研局,晚上我盯前半夜。”
“也行。”
一听到还要把人关进之前的地方,元海立马求起情来,最后宋嘉铭决定把人先带到调研局里,明天找机会把人送到警署局去,毕竟审讯起这种滑头,那里的人更擅长。
晚上的夜静悄悄的,一弯月亮悬在夜空,光凭月光就能走回到五百米外的调研局。
听到脚步声的扎雅早就已经饿得不行了,它绕着院子跑了几圈,然后把两只前爪搭在门上向外面张望。
“嗯~汪汪~~~”
“都被这家伙耽误了。扎雅,来这边,饿不着你的。”
“把它拉走,别咬到我。”
“只要你不跑,我就不会让它咬你。否则,那可就说不准了。”
“扎雅,晚上盯紧了这家伙。”
“汪汪汪~~~”
“天不早了,你们先去睡吧。我守前半夜,这家伙就交给我。老实在里面待着,别给我找麻烦。”
“就这里?”
“嗯。”
“我又不是狗,凭什么听你的,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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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这是碰到了什么东西,真是疼死我了?”
“小点声,你这一惊一乍的,差点吓死了。唉,不就是块石头嘛,有什么好怕的。你这样晃晃悠悠的,前面的路都看不清楚,灯盏再举高点。”
“原来是块破石头,吓我一跳。”
顺着道爷挖出的土没事,他们俩果然打出来一处回填土隐藏的盗洞,盗洞只是简单地用大块的石头堵住。
漆黑的盗洞环境里面静的可怕,能听到富老板的喘气声,之前带来的手电筒不知道什么原因照不出亮光来,还好有煤油替代品。
弄了一些棉絮搓成一条火信,临时制成的火信切不可全部用煤油浸透,因为如果那样的话,有可能在点火的时候引燃整碟造成火患。
首先点着火信一头后迅速掐灭,留下来的黑色焦黑处会把火点聚集在一处,再渐渐燃烧下面的煤油。
富老板跟在道爷身后,地面上偶然有些许小石块,人脚踩上去,整个身体都会摆动着重新站好,手里灯盏的火苗晃的人心慌,同样映在洞壁上的影子让人一看才是最可怕的。
一个不留神,都会被它吓一跳,更何况此刻他们是待在坟茔里面的。
道爷可是一个老路子了,走在盗洞里面轻车熟路,富老板只能乖乖地跟着。
“真想不到,这光秃秃的土丘里面竟然这么深。道......道爷,我看咱们也待了一会儿了,别指望元海能回来,还是抓紧找口子要紧。”
“这个我当然知道了,你跟紧了就好。要不是跟你相熟,我早就叫你闭嘴了。先人了都已经翘辫子,怕什么什么,那么好东西放在下面,他老人家也无福消遣,算是便宜了后生。富老板,你说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
“没.....没错。你这么一说,心里舒服多了。”
“难不成摸到一块血玉,你还不敢拿?”
“怎么会呢。面前不就是一堆破石头,你可琢磨了一会儿了,难不成有陷阱?下面的事儿我可听说了不少,今天头一次碰到。”
“什么陷阱,就是堵盗洞的石头。这不地上还有一根生锈的撬棍,咱们也算是走运的,这么小的洞口,没准能捡些漏儿。”
“费那劲干什么,一脚踹开不就行了。你退后些,让我来。”
“外行了不是。要是盗洞上去结构不牢,一脚下去,你我二人就留下来陪里面那位作伴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总之,时间拖的越久越不好,希望今天顺顺利昨的。”
“走了,你在那里神神叨叨什么,难不成还在那念阿弥陀佛。切,到了这下面,只能靠一双手和脑袋。话说背后还真有些凉飕飕的,仙人莫怪仙人莫怪。”
身后跟着的富老板每走几步便会回头把双手合十放在身前虔诚地作拜,嘴里还念念有词,倒是道爷觉得他就是胆小才会信那些鬼神。
他从堵住盗洞的那堆石头里挑了一块小的抽出,呼的一股阴风吹了出来,他浑身一哆嗦,竟不自觉地也有些不安,随后说出来的那句「仙人莫怪仙人莫怪」可真是令人发笑。
幸运的是被取下的石头只是用来填补盗洞的,取出以后并不会发生坍塌的危险。
没一会儿,石头就取的差不多了,火光一照里面没有发现脚印,说明里面的情况很乐观。
就这么俯身弯腰从盗洞钻过去,空气里面是干燥的味道,很显然已经有很长时间没人光顾这里了,道爷心里是窃喜。
下墓摸斗里有一句老话,就是「过了生死门,抱着宝贝睡」,意思说干这一行的只要进了墓斗便如同趟过黄泉水走上一遭,多指凭借真本实才能从棺椁里面摸出宝贝。
从最外侧的封土一直挖到盗洞这边已经有接近四米的距离,如果单从土丘外侧看,无法估量这座墓斗的规模。
随着灯盏跃动的火苗越来越暗,他们二人带着美梦朝墓穴的更深处走去,在人性的贪婪面前,那些所谓的虔诚只不过是内心寻求安慰的借口而已。
“咝~~~,里面冷死了,人要是在这里睡了一宿,还不得冻死。我......我冷,给我拿床被子来。喂,听到没有?”
“汪汪汪~~~”
“真是麻烦,里面多的是杂草,你就凑合着盖吧。别把麻烦,听到了吗?”
“我要撒尿。”
“墙角那一侧有桶。再烦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乱叫的狗可真是让人头疼,正门肯定是出不去了。它都有被子,这点破草能当被子盖?居然还有尿桶,不行,今夜一定要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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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耀,还没睡呢,是不是到了陌生环境睡不习惯?”
“嗯。嘉铭哥,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这几日外面风大,树影打在脸上也睡不着。倒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我有些担心。这里条件艰苦,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人愿意来这里了,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得了这份苦。刚收到信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呢。夏鼎哥,还好吗?”
“人胖了不了,平时都戴着一副厚厚的镜片,每天准时第一个到。”
“还是老样子啊,简直就是一副老干部的做派。再用不了几年,准得用上老花镜,哈哈哈。”
“我......我怎么把这件事情忘了。来之前夏鼎哥让我给你带了东西,要是睡不着,我给你拿过来。”
“不愧是好哥们,居然还给我捎了东西。不早了,先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行。”
折腾了这么久,元海也想休息一会儿,但他太想离开这里了,再加上盖了那些杂草也不管用,人还是会被冻醒。
好不容易熬到依布扎换岗,宋嘉铭竟然还进屋检查情况,这让故意假睡躲过去的元海有些失望。而且他们三人换岗,他一个人哪能熬得过,一头栽进旁边的杂草堆里面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醒过来,他人晃晃悠悠地趴在马身上,已经是在去警署局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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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水的是这家吧?”
“没错。拐进巷子第二家,黄屁帘是这里。”
“没人就没人吧。好不容易找个空了,先去喝它几杯。”
“听说黄屁帘是外地人,怎么送个水都要找他呢,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