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沽子口码头

第251章 沽子口码头

“你的脚没事吧?”

“不要紧。”

“行。”

“又来船了!”

一个叫大个儿的人从船老大那接过所有人的钱下了船,后面的人也跟了上去,除了狗剩,其他人都拿到了该得的钱。

大个儿只给了狗剩一分钱,这就转身要走,狗剩哪受得了这气,当面指责他不讲道理,他早就看狗剩不爽,想要抓住好好教训一下。

旁边的人把狗剩拉到身后,并告诉他赶紧把钱还给狗剩,斥责他船上使的那些小伎俩见不得人。

他把那一分钱扔在地上,留下一句话走开了,匡大为、二炮和狗剩三个人就这样认识了。

码头这个地方苦力活不少,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人头又开始攒动起来。

沽子口码头的背景很特殊,它既不属于哪个漕商帮派,也不属于警署局。

也正因为如此,不少船只都喜欢在这里靠岸走商,毕竟没人管的地方不会有舶船费用,但也催生了不少帮派争斗。

一条盖着防潮布的船划了过来,船上的人各个面露恶相,站在船头的那个人更有特点,他挥手的时候能看到右手少了两根手指。

这条船故意别住先前停在这里卸货的那条,明摆着要挑事,没有招工这么一说,一些勾船工早就殷勤地靠过来干活。

“胜哥,瞧瞧他们停的船,要不要......”

“铁头,先瞧瞧再说。找个兄弟下船,情况要是不对,马上回去叫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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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板今天生意兴隆啊,这一船大米又能挣不少。”

“我看还是何老板才更胜一筹,船上的东西可不是一般人享用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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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用卸货,买家直接过来拉。”

“鱼皮哥,事情都准备妥当了。”

“留个人看船,其他人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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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卸货?哎,真是害我白高兴一场。”

“依我看,事情不简单。”

“怎么说?”

“鱼皮那是何老板的手下,他做什么生意的,想必你们都很清楚。你瞧,船身吃水不多,说明船上的货物很轻。况且又说不用人卸货,瞧着吧,一定有事情发生。”

“他们船上只留了一个人,太不正常了。我猜船上压根就没有货物,是条空船。”

“空船?”

“那它留这里干什么,多碍事呀?”

“没错,就是用来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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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的东西都卸完了,还得返回去再运其它的东西。喂,你的船停得太近了,往后面划划。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鱼皮老三去哪了?”

“阿巴阿巴。”

“他娘的,怎么是个聋子。”

“不会这么巧吧?”

船上的货物搬运完以后就要折返回去继续运货,原以为他们卸完货,那条船就会划走,但根本就不是那样,船上只留了一个人,其他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樊胜跟船上的人说了几句,那人没有回应,他跳上船拍了几下,那人张着嘴巴用手比划起来,原来是个聋子。

机警的他意识到情况不对,吩咐元铁头找人回去报信去了,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还糟糕,岸上的苦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去,看起来很不正常。

其实这些人已经被轰走了,

樊胜派出去的人刚一拐进小巷就被人给摁住抓了起来。

“瞅准了吗?”

“错不了。”

“好,直接套上。”

“你们干什么的,快松开我?”

“天还早着呢,你还是先睡会吧。”

稍早混在苦力的人瞧见情况不妙想按计划行事,刚一进小巷,手腕粗的一根木棍迎面打在了想回去给米商老大胡国荣报信的人头上,棍子那头绑着一块毛巾,这样打下去不会造成过重的伤害。

胡国荣和何一锁二人之间关于沽子口码头的争斗一直就没有停歇过,倒是争斗中死掉的手下不少,连警署局都懒得管他们的事。

就说最近一次发生的争斗吧,两伙人持械武斗,光死在斧头刀子下面的就有十几人,伤残的更多,谁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因为抢夺地盘而发生的争斗分为文斗和武斗,文斗拼狠,靠的是胆子和气势,刀子全割在自个身上,要的就是一个狠劲;

武斗则拼命,靠的是工具和功夫,小到匕首能见红,大到空手要人命。

先前说到的鱼皮老三,他的右手就少了两根手指,要不是对面先停下来,整只右手就秃了。

能混码头的都是大流氓,也叫「大耍儿」,在小范围内争地盘儿的才是常说的「小混混儿」、「玩儿闹儿」,再往下那就叫「狗食」、「狗烂儿」。除了大流氓以外,其他的都要看警署局的脸色,小到一个巡街的路警也得点头哈腰卖个面子。

不过烟土老大何一锁就是从狗烂儿混上去的,年轻时仗着有几分兄弟情义,有几个过命交情的手下。

他瘦脸大眼,头上留着小辫,常穿一件黑色束脚裤子、手拿一把折扇,瞧上去跟寻常人没什么两样。

由于不像米商老大胡国荣有祖业,才做起押运烟土的生意,经他过手的生意很有保证,出了问题全兜,赢得了诚信以后,生意自然也就做大了。

烟土当时在天津那可是紧俏货,抽的人一沾上就没几个能甩掉的,在做生意这一行,许多人都认为卖烟土是损阴德的生意,是下流的东西,更多的无非就是眼红别人赚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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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睡了,我买了包子,先垫补一下肚子。昌林,搁平时你不是都回家吃饭了吗?”

“跟老爷子闹了点不愉快,天渐黑再回去。”

“我年长你几岁,说几句,可别不爱听。捏泥人是门技术,只要干下去就能发扬光大,准错不了。”

“或许只有津门大侠霍元甲那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发扬光大」四个字吧。泥人这一行里面的门道你不了解,张姓这一支人不少,我爹还隔着一辈呢。今年他都五十几岁的人了,还经常熬夜研究泥的质量,他不说我也知道。”

“活到老学到老,这才是手艺人的精神所在,也就是匠人。”

“兴涛哥,我真不相信这么有哲理意义的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不信。”

“哟,话就是我说的,别忘了我是卖书的,脑袋里装的东西多着呢。”

“少来了你。还是肉包子,出血了。”

“帮我把书卖了,就当你的工钱。我看你出摊也是干坐着,要不也写写书,纸和笔都算我的,怎么样?”

“找我,写书?”

“怕什么,不愁卖的。前一阵子海河不消停,不是捞上来漂子了,就写这个,跟鬼怪扯上关系。总之,越邪乎越好,主人公要正派,最好是河里捞尸的。反派要狡猾、智商在线,能跟主人公斗上几个回合。主线要长,多埋伏笔,前五十章让读者云里雾里摸不住方向。这样才能有卖点,书名我都帮你想好了,就叫《河神传:鬼水怪谈》。”

“这是走悬疑路线啊,挺有想法,我可整不了,还是你自己写吧。”

“别怪我没跟你说过赚钱的路子,不熟的人我还不告诉他。”

“少来了。”

“做泥人的,我这有笔大生意,感不感兴趣?”

“我去,吓我一跳,大白天的带什么面具,真是活见鬼了。”

在张昌林闭眼打盹的时候,焦兴涛从路那边买了肉包子回来,闲着没事观察了张昌林一阵,发现他今天有些不对劲。

直到他说跟家人闹了点不愉快,焦兴涛还特意用一句话来安慰他,不料这句有哲理话还被他揭了底,紧接着用自己的职业搪塞了过去。

又开始向其讲了他自己最近的写书想法,是一套接着一套,几句话就好像要把整本书的思路理清楚一样,连《河神传:鬼水怪谈》的书名都起好了。

说了半天,张昌林都不感兴趣,不过「发扬光大」四个字倒是听了进去,毕竟霍元甲才去世短短二十年,他的故事在天津依然耳熟能详。

小时候的张昌林还迷过武术一段时间,有的时候耍上几招就敢跟比他大几岁的街溜子比划,当然了,挨打的不是他一个人,还有表哥郭宝通。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面前响起,他抬头一瞧那个人竟然大白天脸上带着一个满嘴獠牙的恐怖面具,可把他吓了一跳。

“大生意,你倒是先说说。”

“给佛堂做一尊泥像,大概高一米,泥要用老河道地下一米红色黏土当底料,还有着色。总之一句话,不差钱。”

“高一米的话,算是个大件。既然你说了不差钱,那我肯定不好再推脱了,怎么也得两个月的时候。”

“这桌子上的泥人都是你泥的?”

“嗯,随便瞧。小件的东西也不错,花的时间也短。”

“你身后箱子不还有一个,看上去不错,能让我瞧瞧吗?”

“哦,那是帮朋友做的,不卖。兴涛哥,你看完怎么没把盒子盖上?”

“我没留意,不好意思。”

“泥塑《和合二仙》,其他的店里我也见着过几个,嗯......面部刻划差点意思。”

“哎,你这人真奇怪,来这挑毛病了不成?”

“他是我一个朋友,说话直,您别介意。”

“抟泥悟心,写意传情。你这《和合二仙》摆在这里不是个明智的做法,就好比唐僧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把箱子里的放在桌面上,生意就来了。”

“昌林,这家伙一看就是来找茬儿的,你心里留个神。”

“做泥人呀,你还差着火候呢。”

“是......是你!来天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还跑到这里找乐子。”

“谁呀?”

“我表哥,郭宝通。”

“哎,郭宝通也是你叫的嘛。”

“宝......宝通,这么多年没见,我都快不记得了。”

“表哥,这是兴涛哥,小时候常带咱们爬树的。”

“兴涛哥,都卖上书了,混的不错啊。”

“马马虎虎。还没吃饭吧,你俩先聊,我再去买几个包子过来。”

“不用了,在舅舅家吃完才过来的。别说我不够意思,东西我可是带来了。”

“是烤鸭,对不对?”

“我这也不能白吃啊,整壶酒,说上几口。”

“表哥,你真够意思。”

“兴涛哥,我......”

“我什么我,让他去吧,没看他比我还高兴。”

“刚才他可是想打人,我都看出来了。”

“也就是我脾气好,搁哪像你这样问,都得挨上一顿揍。”

“哈哈哈!”

“他还真快,一会儿就把酒打回来。”

“虽然说是你找到这来的,就当给你接风洗尘了。”

“老BJ正宗挂炉烤鸭,你们尝尝。”

那人先是说有大件泥像要找张昌林来做,旁边摊的焦兴涛还以为来了什么大生意,随后说起的话不亚于来找茬的同行,他提醒张昌林要小心点。

《和合二仙》算是比较常见的泥塑代表作,很大程度都受张明山先生的影响。

它取材于神话传说中的寒山、拾得,即和合二仙,民间取和谐、合好古训之意。

泥塑本敌没有着重用鲜艳的色彩达到这一效果,而着重在塑造上。

除了把二仙的面部刻划得欢笑外,作者更着重在衣纹上的处理,使衣纹在笑、蟾在笑、手捧的牡丹在笑,加上淡雅的色彩,展示给人们的是一个欢快吉祥的场面。

也因此每个学习泥塑的人都把《和合二仙》当作一门必修的功课,虽然是一件很普通的作品,但里面所包含的细节无不完全体现「抟泥悟心,写意传情」八个大字的精髓所在。

张昌林听到其最后说的这一句话总感觉耳熟,仔细想想才纳闷过其中的味道,他爹平时就是这么教训他的,无论如何他是忘不了了的。

而再仔细想想面前这个人一开始的举动和焦兴涛的提醒,这一下子才猜出了这人是谁。

果然,他这句「表哥」一出口,那人就摘下了面具,就是郭宝通。

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焦兴涛瞧着他不敢认,还是张昌林重复了一遍郭宝通的名字。

还没等他俩说几句话,焦兴涛就买酒去了,三个人是小时的玩伴,这个时候没酒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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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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